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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庄生迷蝶 ...


  •   元宵之夜,苏沅竹将二十四年前那个噩梦般的旧事如实告诉女儿,讲到了许广笙的义兄纪延威。
      “成亲?”纪延威一听她要成亲,忽地冷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你和广笙成亲?”
      见他突然变色,神情诡异,苏沅竹吓得一颤,后退一步。“纪大哥,你怎么了?”
      “你说,你要和广笙成亲?”纪延威冷冷地凝视着她,一步步向她逼近。
      苏沅竹心中胆怯,一步步向后退,直退到床边已无路可退,跌坐在床上。
      纪延威眼中一道凶光一闪,一把抓住她的双肩,直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道:“你为什么要和他成亲?他有什么好?!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比他先认识你?”
      苏沅竹吓得心惊胆颤,使劲挣扎,喊道:“快放开我!放开我!”可他两只大手就像箍子一样死死扣住她,让她不能动弹。
      “你知道吗?沅竹!那天广笙带你来,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就是我等了一生,命里所爱的人!”纪延威的语气与目光仍还冰冷,可言语中却是透出火一般炽热。“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是他的未婚妻?!为什么?!”
      苏沅竹完全被他吓呆了,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快放开我!”
      “沅竹!我真的很爱你!可是你,居然要走?!”纪延威冷冷地逼视着她,眼中就如冰在凝结,又似火在燃烧。
      “放开我!”苏沅竹拼命挣扎。可柔弱似水的她又怎么敌得过身具深厚内功的纪延威?
      “不行!在你走之前,我一定要得到你。”他这句话语气平静,轻描淡写,一点都不似醉后疯话。突然,他出手如风,忽地点了她的穴道和哑穴!
      苏沅竹陡地一惊,眸中流露出极大的恐惧与惊惶,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
      许泠霜听得浑身发颤。“娘!娘,您是说,您被他……”
      向女儿诉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苏沅竹又感到刻骨铭心的痛,点点头,也是凄然泪下。
      纪延威夙愿得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快意地笑道:“沅竹,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苏沅竹躺在床上,衣衫凌乱,泪落如雨。
      纪延威忽地发现她颈下衫边有一条鲜艳的红丝线,拉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晶莹的玉坠,上面刻着:“望帝托鹃”。他瞧了她一眼,笑道:“这玉坠应该是一对吧?那个‘庄生迷蝶’在哪儿?”
      她只是流泪,哑穴未解。
      纪延威也不以为意,笑道:“也一定在你那儿吧?那这个,就留给我,作个纪念。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呢?”说着,伸手去抚摸她满是泪痕的面颊。
      他本虽声音粗豪,可看上去很是冷峻。平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这些天对苏沅竹,也一直彬彬有礼,是以她未对他有过防范之心。可谁知他对她竟大发兽性,而且此后就变得这么轻薄讪笑。在她看来,他的笑容比什么都诡异可怕。
      纪延威将那玉坠揣入怀中,也不为她解穴,干笑两声,扬长而去。
      苏沅竹全身不能动弹,泪雨滂沱。
      “娘……”许泠霜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年轻时竟有如此惨遇,也潸然落泪。
      苏沅竹虽痛楚流泪,语气依然平静,续道:“后来,你爹回来了,知道了这事,就冲出去找纪延威拼命……”
      听了苏沅竹一番哭诉后,年轻冲动的许广笙早已按捺不住满心的仇恨,提剑冲出客房,大叫道:“纪延威!”
      “广笙……”苏沅竹心中一颤,忙跟了上去。
      “纪延威!纪延威!你在哪里?快给我出来!”许广笙四处都寻不到他,只得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引得纪府仆从丫鬟都围在远处指指点点,低声议论,却都不敢上前寻问。
      “广笙……”见他这样大吵大闹,苏沅竹就欲上前阻止。
      “纪延威!你这个畜生!快出来!”许广笙直感一股热血上涌,眼中都要喷出火来。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以前这个时候,纪府早已四处灯火通明。可这时,却一盏灯笼都没有点,一片昏黑,只是月光泻地,隐约映亮了他站在院中怒火直冲的身影。
      苏沅竹无力地扶着廊柱,看着他气恨滔天的样子,想到自己所受的凌辱,不由潸然泪下。
      “纪延威!快出来!”许广笙不顾一切地大吼大叫,恨不得将纪延威抓出来千刀万刮。可是,他寻遍了整个纪府,都没有找到他。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仆人去开了门,一见来人,就急道:“老爷,您怎么……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这位许相公他……”
      许广笙一听“老爷”二字,就怒火直冒,两步冲了上去。只见这人一身青白袍子在月夜中格外注目,面目清矍,目光冷淡,不是纪延威又是谁?
      “纪延威!你终于肯回来了!”许广笙怒喝道,“我要为沅竹报仇!”手中剑柄一紧,一剑就向他刺去。
      他本该先怒斥他:“朋友妻,不可戏”。可年轻的许广笙一向冲动气盛,血气方刚,与幼子许陵泉如出一辙,一听见未婚妻受如此大辱,哪还能心平气和听人解释?再加上先前因找不到他所积的气恨,更是血气上涌。此时一见他,就分外眼红,什么都顾不得了,“许氏剑法”使将出来,就欲和他拼命。
      那纪延威面露惶惑之色,只道:“你……”见寒光一闪即来,居然躲避不开,中剑倒地,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老爷!老爷!”那仆人大惊,扑到他身上痛哭起来。
      许广笙也愣住了,刚才的火气也因他倒地而消散,他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武功决不逊于自己,而且内力深厚的纪延威居然躲不过自己的第一剑?
      “老爷!老爷……”周围的仆人也涌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替他包扎伤口,有些人已开始失声痛哭。
      “广笙!”苏沅竹也没有料到许广笙一招间刺中了他,担心许广笙受伤,忙奔了过来,扶住他的手臂。
      许广笙怜惜地拍拍她手,柔声道:“别怕。”
      纪延威受伤极深,已难治愈,只在仆人的搀扶下撑起身子,颤声道:“为……为什么?”这一口气提不上来,闭目逝去。许广笙知他武功略胜己一筹,这一剑已使出全力。没想到他既不闪避,也不还手,被刺中要害,哪还有活命之机?
      “老爷!老爷!”那群仆人失声痛哭起来。
      开门那个仆人哭了两声,“霍”地站了起来,悲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老爷?为什么?!”
      许广笙想起大仇,也是万般悲愤,咬牙道:“纪延威这个畜生!他该死!”
      那仆人痛哭道:“你恨的是我们二老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杀了大老爷?”
      “什么?!”许广笙登时脑中“嗡”地一响,问道,“什么‘大老爷二老爷’?”
      一个老仆妇哭着站了起来,满脸皱纹都变了形,泣道:“你杀的,不是延威少爷,而是他哥哥延晖少爷呀!”
      “什么?!”许广笙脸色大变,剧震道,“他不是纪延威?!他是……他是纪延晖?!”
      苏沅竹也是浑身一颤,脸色也极为苍白。
      许广笙连忙上前两步,只见倒地之人面目像极纪延威,可这般细看,又感些微不像。纪延威时年二十六七岁,而此人已三十有余。纪延威冷峻中带有专横之色,而他则是清矍中含有温文之意。再回想他刚才说话的声音,也温和文雅,全然不同于纪延威的粗犷。谁又知这一母兄弟,在外表的细微方面以及性格上这般不同?
      这一番细看之下,许广笙也禁不住全身发冷。他方才怒气冲天,一心要找纪延威报仇,一见此人,问也不问,一剑就取了他性命。他早年就与纪延威相交,称兄道弟,也知道其有一个长兄在宗泽将军幕下做事,本不该认错。可他知道这些年,纪延威的这个兄长一直留在汴京助宗将军抗金,极少回家。这时月光黯淡,只隐约可见面目。他本长得极像纪延威,又正好也穿青白袍子,盛怒之下的冲动青年许广笙又哪会细看,毫不迟疑地就将他杀了。此时知道杀错,懊悔万分。
      “娘!”许泠霜颤声道,“爹他……他怎么会杀错人?怎么会……”
      苏沅竹凄然道:“这也是命数使然。他家仆人称唤他们很少分出长幼,你爹盛怒之下又没有细察,才酿成这后果……你爹当时正不知如何是好,真正的纪延威回来了。”
      许泠霜全身一颤,顿时紧张起来。
      就当群仆痛哭,许苏二人不知应当处理之际,纪延威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他依然是冷如电,行如风,可眉目之间又隐隐流露出平日没有的得意之色。
      “纪延威!”许广笙一见他,方才的怒火又重新燃起,而且更盛。
      纪延威却一眼发现倒地身亡的纪延晖,登时大惊,抢上两步扶起他,叫道:“大哥!大哥!”
      可纪延晖中剑极深,已经没了呼吸,无法回天了。
      纪延威“腾”地站了起来,怒视许广笙,正色道:“许广笙!你恨我,尽管来找我就是了!为什么要对我大哥下毒手?!”
      许广笙本因误杀而满心懊悔,可经他一质问,顿时怒道:“我杀了你大哥,你来报仇呀!你我仇深似海,谁向谁报都是一样!”
      “广笙……”苏沅竹见势不妙,就欲阻止他。
      “沅竹,你让开!”许广笙一把推开她,向纪延威举平手中之剑,怒喝道,“纪延威!我们就一决生死吧!”
      许泠霜脸色苍白,颤声道:“娘,那后来……怎么样了?”
      苏沅竹幽然长叹,道:“当时,你爹就要与他决斗。我百般阻止,他就是不听。就在那时,纪延晖的随从来了,是接他回汴京的。原来,纪延晖回家是取一些物件,那些随从在客栈等了许久,便到府上找他。”
      许泠霜想到纪延晖助宗泽抗金,一介爱国文人,却被父亲冤杀,实在可叹。可她对父亲一向尊敬,不忍说出这话来责怪父亲。
      “他们阻止了你爹和纪延威的决斗,劝他们约定了十天后再战,他们便回汴京去回报宗将军。”苏沅竹讲道,“你爹因为误杀心中懊悔,就答应了。纪延威在兄长遗体前也不敢造次,便让我们走了。”
      “那后来,爹和他决斗了吗?”许泠霜颤声问道。
      苏沅竹点点头,道:“他们决斗时,我就在一旁。当时,你爹使出了‘悲天悯情剑’。”说到这儿不由忆起那日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
      许广笙手中的剑,寒气逼人,正是许家传家之宝“悲天悯情剑”。此剑不仅锋锐无双,而且勘称绝世。只要鲜血染在剑上,就立即由殷红变为晶莹,顺着剑尖落下,就如滴滴清泪,是谓“悲天悯人”。
      许广笙脸色悲愤,右手长长一挥,剑光也洒下一片,可就是这简单的一招,就已威力无穷,直指纪延威全身大穴,无处不在。剑法并不快,可纪延威却感无处可逃。许广笙心中想到未婚妻所受的奇耻大辱,心头就无比悲恸气愤。想到自己误杀无辜爱国志士,心底就万分痛苦,手中之剑越使越快,“悲天悯情剑”剑法越使越顺。
      纪延威的“灰飞烟灭神功”本来与“悲天悯情剑”相生相克,相互牵制。此时,在许广笙的招招进逼之下,却丝毫施展不开,他已多处受伤。“悲天悯情剑”剑尖上也是珠泪点点,那是纪延威的鲜血!
      苏沅竹站在一旁,含泪望着剑光中的两人,脸色极其苍白,微微发颤。
      “当时,你爹就差点杀了他。”苏沅竹凄然道,“许家的‘悲天悯情剑’绝世无双,使剑之人越是悲痛,越能掌握剑法要旨……你爹就快下杀手时,宗将军的使者忽然来了,带来了宗将军的一封信。信上苦劝你爹,说他已杀了一个人,纪延威犯的罪恶再大,也算抵偿了。”
      许泠霜想到母亲受辱,而仇人之兄因此而死。若自己是父亲,也实在难以选择。
      “宗将军护国爱民,你爹对他也很尊敬,又感到自己误伤无辜人命。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与他的恩怨一笔勾销。”苏沅竹缓了一口气,道,“谁知,纪延威竟不肯。他居然说……”
      纪延威左手护住伤口,身上衣衫鲜血点点,可见受伤不轻。他正色道:“许广笙,就算你不报仇,可是杀兄之仇,我也不得不报!”
      许广笙怒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今天败在你的‘悲天悯情剑’剑下,是因为我的‘灰飞烟灭神功’还没有练成。一旦练成,我必找你报仇!”纪延威冷冷道。
      许广笙怒道:“你到底讲不讲理?!你大哥的死,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你……”他转头瞧了苏沅竹一眼,终于咽了下去。
      纪延威当然明其意,道:“不错。我当然知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冷然道:“这个玉坠,是沅竹的。我知道另一个在你们那儿。我现在回去练功,如果哪一天我练成了,来找你报仇,就会把这个玉坠给你们送回来!”
      许泠霜陡地一颤,低头看看苏沅竹手中的玉坠。“娘!那这个玉坠……”
      “今天,你们出去不久……”苏沅竹缓缓道。
      天色将暗时,许广笙与苏沅竹仍留在练武场,忆起那痛心的往事,想到二十四年都过去了,这噩梦也该醒了。
      忽然,一道雪白的亮光猛地向他们袭来!许广笙眼疾手快,飞身跃起,一把抄住那物事。原来是一封信笺,沉甸甸的。
      苏沅竹忙凑了过来,许广笙拆开信笺。一个碧绿的物事落了下来。他一把接住,居然是这个二十四年不见的玉坠,“望帝托鹃”四字依然清晰可见。
      他们两人同时变色,对视了一眼,一颗心顿时紧张起来。
      许广笙展开信纸,只见上面的字迹硬邦邦的有如雕刻,写道:“二十余载,思君甚盛。某欲于夤夜三更拜访,望君赐予一见。纪延威顿首。”这用语再是客气不过,可用意也是再明显不过。许广笙夫妇俱是脸色大变。
      “三更?”许泠霜一算时辰,颤声道,“娘!现在已快二更了。你们……”
      “霜儿,你不用这么担心。”苏沅竹淡淡道,“你爹的‘悲天悯情剑’天下无双,纪延威的‘灰飞烟灭神功’再高,也不是你爹的对手。”
      “可是,娘……”许泠霜仍好生担忧。
      “霜儿,今天娘给你说的这些,不要告诉别人。”苏沅竹拉住她的手,正色道,“包括涧儿和泉儿。”
      许泠霜一怔。“娘,为什么不能告诉大哥和小弟?”
      苏沅竹正色道:“不要问这么多。答应娘。”
      许泠霜不愿违母命,只得道:“好。我不告诉别人,也不告诉大哥和小弟。”
      苏沅竹心中稍慰,道:“娘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不过,娘要你先发誓,永远不告诉你大哥。”
      许泠霜知道事关重大,见母亲从未这样严肃地要求自己,虽不愿有事瞒许凌涧,也只得点头道:“好。我对天发誓,决不将娘说的这件事告诉大哥。如违此誓,让我……让我天打雷劈,立刻就死!”
      苏沅竹松了一口气,怜惜地道:“霜儿,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是娘要逼你,实在是这事……唉!”
      “娘,您别说了。”许泠霜柔声道,“我知道您的难处。”
      苏沅竹点点头,幽幽道:“那次决斗之后,我和你爹回到了苏州。我……我发现,我竟有了身孕。”
      “什么?!”许泠霜浑身一颤,忽然之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爹为了顾全我的名声,立即与我匆匆成亲。”苏沅竹幽叹道,“你爹他,真是个好人……”
      “娘!”许泠霜心中一个念头不住涌动,却不敢相信,也不敢说出口。
      苏沅竹也看出她想说什么,缓缓道:“后来,我就生下了涧儿。”
      “大哥?!”许泠霜虽然已经想到,听她证实,也禁不住脸色惨白,颤声问道,“娘!您是说,大哥他……他是纪延威的……纪延威的儿子?!”
      “不错。”苏沅竹缓缓点头。

      而此时,许凌涧在自己房间小酌独饮,渐渐觉得头昏脑胀,便上床休息了。
      许广笙默默地来到他床前,为他掖掖被子,叹道:“涧儿,你虽然不是我亲生,可我一直都将你当作我自己的儿子。现在,我就要与你的生父一决生死。你……你能理解我吗?”

      苏沅竹幽然道:“你爹从没有怪过我,对涧儿也很好。”
      “难怪爹对大哥和我都很慈和,对小弟却很苛刻严厉。”许泠霜明白了一切,凄然道,“原来,只有小弟,才是他亲生……”

      许广笙来到许陵泉房间时,却见幼子伏在桌上睡着了。桌上酒菜杯碗,一片狼籍。
      他长长一叹,怜爱之情立生,扶他回到床上躺下,拉过棉被为他盖上,轻声道:“泉儿,知道爹平时为什么对你要求那么严格吗?因为,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才是我们许家唯一的孩子!”
      许陵泉睡得很沉,嘴角还勾着一丝笑意,似乎正做着甜梦。

      苏沅竹幽幽道:“霜儿,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娘要你发誓了吧?我是不希望让涧儿知道……知道他是这样的出生,知道他有这样的爹呀!”
      许泠霜终于深刻理会了母亲这些年来的苦楚,凄然道:“娘,您放心吧!我明白。我决不会告诉大哥!”
      “不但不要告诉涧儿,也不要告诉泉儿。”苏沅竹忧色极浓,叹道,“他年纪太轻,太容易冲动,我担心……”
      “娘,别说了,我知道。”许泠霜决然道,“您放心。就是死,我也不会说出此事!”
      “这样我们就安心了。”这时,许广笙推门而入。
      “爹!”许泠霜忙起身相迎。
      “霜儿,你是个好孩子。”许广笙含笑点头。“我和你娘能有你这样的女儿,也是今生无憾了。”
      “爹!”听他这话好似临终感叹,许泠霜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许广笙只淡淡一笑,将手中的薄册递给她。“这是‘悲天悯情剑’剑谱,你收好。”
      “爹!您这是干什么?”许泠霜更感不祥,慌道,“您为什么把它交给我?”
      “你爹既然交给你,你就收着吧。”苏沅竹柔声道。
      许广笙正色道:“霜儿,你记着。这是我们许家的祖传之物,务必收好。你不会舞刀弄枪,也不用练。但是,以后,你一定要把它交给……“说到这儿,却住了口。
      苏沅竹深知其意,凄然望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许广笙也瞧了她一眼,续道:“你看见‘悲天悯情剑’在谁手上,就把它交给谁吧。”
      许泠霜心中寻思:大哥是纪延威的儿子,爹就要和纪延威决斗,他……他会把“悲天悯情剑”传给大哥吗?
      “霜儿,记住你爹的话,知道吗?”苏沅竹轻声道。
      许泠霜已明两人有遗嘱之意,含泪道:“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会照你们的意思去做。”
      许广笙夫妇均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他轻拍她肩,含笑道:“霜儿,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和你娘没有白疼你这一场……从今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替我们照看涧儿和泉儿。”
      “爹……”许泠霜一听之下,心中更是慌乱,正欲询问,只感肩上一麻,眼前一花,便失去了知觉。
      苏沅竹将昏厥的她扶着躺下。
      许广笙淡淡道:“我只用了三成功力,她会昏睡两个时辰。”
      苏沅竹幽然注视着次女清丽的面颊,伤心地道:“两个时辰后,我们还能见到她吗?”
      “沅竹,这一切都是命。”许广笙扶她起身,温言宽慰道,“我们能有这二十四年的相聚,和三个儿女共享天伦,我已经知足了。”
      苏沅竹想起这些年来他们夫妻过的幸福日子,心中稍慰。又问道:“涧儿泉儿呢?”
      “放心。我已吩咐厨房在他们的酒菜里下了药,他们都睡得很沉。”许广笙温言道,“另外,那些下人我也都遣散了,让他们暂时离开,他们以后自会照顾好孩子们的起居。”
      苏沅竹放下心来,问道:“广笙,今晚的决斗,你真的没有一点把握吗?”她虽早生死念,可心底还残存一丝微弱的希望。
      许广笙只叹了一口气,道:“听天由命吧。”
      苏沅竹知道已别无生机,心里也下定决心,凛然道:“广笙,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和你同生共死!”
      见爱妻如此坚贞,许广笙心中大慰,不禁将她揽入怀中,感动地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广笙!弟妹!纪延威冒昧来访,还请赐见!”夫妻俩还未得片刻温存,外面就传来一阵久违的粗豪声音。
      虽然他们早作好准备,可正值情意缱绻之时被他扰乱,心底不禁惶然。许广笙静下心来,携苏沅竹来到练武场。
      只见莲池之畔,榕树之下,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依然是一身青白长袍。晚风拂来,衣袂飘飘,却带来些许寒意。惨淡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却见他并没有变,面目仍旧冷峻,目光仍旧如电,透出乖戾之气,只是鬓边多了几缕白发。
      见了两人,他冷笑道:“二十四年不见,广笙你一点也不显老相,沅……弟妹也更显风韵。看来这些年来,你们过得不错啊!”
      许广笙夫妇只镇静地看着他,当年的恩怨情仇都又一一在心中浮现。
      见他俩不语,纪延威干笑一声,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这二十四年对于我来说,真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许广笙哼了一声,道:“别惺惺作态了!你的‘灰飞烟灭神功’既然练成了,就快动手吧!”
      第二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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