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绥》周里予

2、陈绥

　　孟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外边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四周寂静得只有雨声。屋内灯不亮，旁边只有一盏台灯，是昏黄的，和胡同巷的路灯一样昏黄。

　　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他望着天花板恍神，似乎想起来又想不起来什么。

　　身上的衣物不知道被谁换了下来，孟生坐起来觉得头昏昏沉沉，揉了揉额头。

　　“我记得闭眼前有人来……”他皱着眉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房门正好被推开，门框旁站着一个人，身影高高的，灯太暗之看得到轮廓。

　　是那个影子。

　　陈绥看人醒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没动。反应过来才按了门边的灯开关。

　　灯光是白色的，白得直晃眼，孟生不太适应，微微遮挡住眼睛。

　　意识到灯太亮，陈绥又把灯关上。他就着台灯的灯光走到孟生床前，却又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孟生坐着床上看他抬头看他，怔愣这。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直到陈绥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傻了？”

　　孟生回过神，仰视着他问：“这是哪儿？”

　　陈绥笑了笑，或许是笑吧，逆光也看不大清：“你不应该先问我是谁吗？”

　　“你是谁。”

　　“我叫陈绥。”

　　“嗯。”孟生回答着，没再继续仰头看他，撇过头目视正前方，暗着光陈绥看不到他的神情。

　　“这里是我家书店。”

　　“嗯。”

　　听着这两个嗯，陈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这么冷漠，好歹救了你还把你大老远背回来。”

　　“谢谢。”孟生清冷的声音在这间房间里游荡，又是许久没有说话。

　　陈绥不做其他，就这样注视着眼前的人，面前的人也没有动静，曲着一条腿靠在床头，像是为了保持清醒揉了揉头发。

　　“你不开心。”陈绥莫名说了这句话。

　　孟生侧过脸，像是在看着他又没有：“我…”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想要什么？”

　　陈绥微微向前倾，眯着眼：“你什么？”

　　“我说，你想要什么……报酬？或者多少钱。”

　　陈绥咧嘴笑，像是被逗乐了：“我可不要钱”

　　孟生彻底面向他来，能看到他的眼睛，黯然的在黑暗中：“我只有钱。”

　　陈绥笑还是笑：“你有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

　　陈绥云淡风轻的向后椅背靠，双手抱胸：“我不要钱。”

　　孟生又转过头，低下头来注视他自己的手。

　　“那你想要什么？”

　　陈绥轻轻笑，带着一点鼻音的笑。
　　“没想好。但你肯定给得起。”

　　“嗯。”

　　又陷入沉默。就这样许久许久，孟生低着头，陈绥看着他。

　　在安静的空间里，孟生闭上了眼。

　　陈绥过了良久站起挪到床边站着没有坐，眼前人已经挨着床头睡着了，最后陈绥也没动他，就让他这样睡。孟生嘴角和额角都还挂着伤，已经被处理过了。但他脸色苍白，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就很白，就着这没有血气的脸色显得更加病态。

　　这一晚大雨瓢泼，一家挂名叫空白的街角书店在凌晨四点才熄了灯。

　　八月十五，陈绥从雨中捡回了一个孟生。

　　八月十六，天气阴沉，无风无雨。

　　孟生一早醒来就回了家。书店距离他住的那片胡同巷子不算太远，但实在想不通陈绥是怎么想到一路把自己带到书店，可能真的脑子抽风吧。

　　孟生的家是一个带有院子的复式小楼，院外种满了花花草草，还有秋千桌椅，就在胡同巷子口最深处，往前是破旧的矮楼房，后面就是高楼林立，别人几辈子都梦着的繁华都城。他在这里长大，大约也会在这里死去。

　　回到家想也不用想家里不会有人，姐姐孟梦工作很忙，大多是早出晚归。孟生到家时姐姐已经走了，只有一张每次都会留下的纸条。

　　——生生，我要出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几天开学了可能不能送你去学校啦。照顾好自己，不要想我噢～

　　孟生看完习以为常的把纸条塞回抽屉里，那里面已经装了很多这样子的纸。

　　陈绥一睡睡到了大中午。昨晚就睡在了一楼书吧的沙发，醒来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他醒神后扯下毯子上楼打开房门，果不其然人已经走得无影无踪。连被子都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孟生什么都没留下，一张纸条或是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这让陈绥有点儿生气，但不多。昨晚还说要报答的人醒来一溜烟儿不见了，幸好总会再见。

　　“心儿真大。”

　　陈绥对着空房间自言自语，走到床边直直倒下，在昨晚孟生睡过的床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