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节日 ...

  •   家里没关窗,几件衣服在晚风里飘着。
      我直奔厨房,先洗了昨晚留的几个碗,然后煮面。拿不准他的口味,也没怎么放调料。
      这城里也不卖我们那边惯吃的蚝油。
      装盘端出去时,周华正在检查冰箱。牛奶被他发现了。
      他拿出一大盒晃了晃:“你不喝吗?”
      没记错的话,还有几天要过期。他拿着牛奶,目光在搜寻什么。
      “等等,我喝。只是来不及。我真的会喝。”
      “急什么,又不是要扔掉。”原来他是想煮热。
      他吃完了面,又替我翻了日历。我一直懒得翻,导致它停在一星期前。
      我也吃完,收拾一阵,出来看见他站着,欲言又止。
      “要走了吗?”
      “嗯。”
      我松了一口气。
      他温和地说:“你要是想我留下来,可以直接讲。”
      我瞪着他。
      想留的人是你吧,别赖我,但既然你推脱,我就勉为其难地……承认吧。
      “我——”
      他眼睛弯了起来,正要开口,我们都听见了什么声响。
      靠,外面下大雨了。
      “快收衣服。”他好像在偷笑。

      我在喝酒。
      就算他不留下来,我也打算喝,喝一点说不定能睡安稳。但现在喝不是为了这个。
      周华在冲凉。雨声盖不住花洒的声音。他对这个房子很熟悉,就像回自己家一样。
      我很紧张,慢慢地,胃热了起来,脸也热起来。这个样子,没法安心躺下了。
      我想要和周华更亲密,刚刚我才明白。他一笑,我就更清楚了。想要和他紧紧地相连。假如忍住了,恐怕会更难受。
      我坐在厨房角落里。这种想法是真的吗?就算不是真的,我也太犹豫了,过往明明有一些冲动的时刻,我好像彻底地勇敢了起来。比如,在游行动员书上签名的时候……
      假如那些暗示性的传言是真的,周华应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惜,我就像魏一诺说的一样。在那方面我真的非常省油。
      花洒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周华坐着擦头发。
      我坐到他身边,在他的目光下,把酒递过去。我想让他也喝几口,但说不出话来。
      我抱紧他……就像从那个山崖上掉进了山谷里。
      如果是个梦,这也太真实了。我吓到他了吗?
      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做,一动不动。
      干吧!——我抱住,环住他的身子,收紧了手臂,换到他另一边肩膀,直到能够贴得更紧。
      他没推开我。我退开来,看到了他的表情。他竟然还在笑。

      ……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整天发呆用去了很多时间。我本来是“怎样都好”的那种人,现在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想要理顺思路,却只是觉得烦。
      周华至少还发了短信,说他回家了。今早我起床就没见到他人影。这样也好。
      一种梦一样的空白笼罩了我。
      谢勇问我怎么了,我说我睡不好。
      罗任也在,正低头摘菜叶。
      “不像是睡不好。”他冷不防来了句,“小余是有心事。”
      谢勇突然间不嫌他了,我感觉他俩恢复了正常。显然也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罗任只是说,他找谢勇和好了。我连他俩之前闹什么矛盾也还蒙在鼓里。
      我挨个看他俩半天,罗任把茶壶端过来,正试着引开话题,手被狠狠烫了一下。
      “盖子没盖对,会漏。”谢勇伸手去纠正,见罗任把手捏在耳朵上,又放进嘴里,叹了口气,“你去拿水冲冲吧。”
      我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觉得他俩想要私下里说话。
      日历又停在了周华来的那一天。但时间过得很快,情人节就要到了。手机上,商店里,节目里,充满了消息和优惠活动。还是头一回,我觉得不再置身事外。
      我问了周达,知道周华确实在那家夜宵店打工,情人节那晚也在。那晚我就买了一束花,朝那边走去。
      我也给谢勇家里买过花,因为迷信,不买纯白的花,虽然谢勇并不反对。所以这次也没买白的,又嫌红的和黄的俗气,最终选了淡绿色的风信子。
      在门外我就看见了他,就进去叫住他,说要等他下班。
      我坐在了角落,他端着盘炒面也坐了过来。
      “什么事情找我啊。”他拿起筷子,先问道。
      “没什么大事。”
      “专门过来吗?我以为事情很重要。”
      他应该知道,只不过在开玩笑。
      “不算重要……”
      “那,现在说吧。”他又吃了一口。
      “可能有点重要吧,我想待会单独说。”
      “现在不可以吗。”
      我突然笑了,吸一口气,大声地说,我想做他男友,不知道他对男友的要求是怎样。
      他倒是有在思考。
      “我的要求吗?我想要一个瘦瘦的、长得像个猫的人,对自己的事有点忧郁,有点自以为是……”
      他看了看我,大概是不指望我能回过味来,直说:“我确实想要你做男友,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时候开始?”
      “那次在床上。”
      “那次以前你都不喜欢我?”
      周华吃了半盘,放下了筷:“今晚再做一次吗?再做一次,我就把怎么想的都告诉你。”
      我想说我没兴趣知道,但说不出话来,手心全湿了。
      周华继续去忙,我吃完了,就走到外面等。
      他出来了,我把花给了他。
      他在报亭买了报纸,坐在路边,抽出一版,折了一折,小心地撕着,撕出一块方形。我看着,明白了他要折纸。
      一只纸船,他托在手上,递给我。我就着路灯看了看,船帆上正巧露出“佳节”两个铅字。
      我让他教我,于是他又裁多了两张纸,分我一张,他一步步示范。我终于也完成了。
      我们溜达到了河边,在栏杆边把船放了下去。墨一样的河水无声起伏着,吹来腥腥的湿气。
      “就是这条河。其实它上游离塔城很近。从那边一路下来的。”
      “这里真的能走到塔城吗。”
      “沿着河走恐怕不行,”周华把第一只船放到我手里,“不过,去那边的路也大致是这个方向,向着北边。”
      “要过去,只能坐车,通不了车的地方就走路。”他直起腰,看着河远去的方向。
      我望望四周:“这里人好少。”
      “我们背后有个陵园。”周华提醒道。“想看热闹的话,我们过桥去,对岸有夜市。”
      “去看看吧。”
      “看什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去看死人还是看活人?”
      “去那个墓地吧。”
      大门有人值守,但周华绕过了那里,带我从侧边的围墙翻了进去。我不常干这种事,他教了半天,我才找到爬法,出了一身汗。这陵园依着小山,在墓碑中间拾级而上,到了山顶。我们在凉亭里坐下,吹着微风。

      周华问我:“你想见陈兰吗?”
      我巴不得他主动提,但在这种地方,实在有点不安。
      “需要你配合,先闭上眼睛。”
      “像谢勇那次一样吗?你还真的搞催眠?”
      “都说了不是催眠。你试了就知道。”
      他把背包平放在椅子上,拍打了几下。又示意我躺上椅子,枕着他的包。
      “这样我会睡着的。”
      他坐在我旁边,“那就睡一觉好了。”
      我没多问也躺下了,也确实累,一闭眼就不想动。周华好像变成了一个很大的动物,呼吸着,体温也发散过来。我滑进了那个方向,感觉梦在等着我。

      走进家门,发现门半掩着。这里不是我的家。陈兰在里面,他在收拾东西。
      我出了声,他转头来打招呼,好像我们早已是朋友。
      “以后就不在这里住了,也不继续交租金了。我打算离开这里。”
      “是要去找谢勇吗?”
      他转向我:“对,去他那里。”
      “真要去吗?走路去?”
      “有些地方可能要走路。”他弯下身挪开地上的箱子。
      “过两天走……说不定明天就走!”他突然回转身,笑着。
      “那你带什么去呢?”
      “不能带很多。我打算带一个包……”
      他正说着,地板突然倾斜了,好像整个世界倾斜了一样。我一路滑到墙角。陈兰也在下滑,我试着走上去找他,发觉很吃力,像在水下走路,一股阻力拉着我的腿。
      他落到我旁边。我们再怎么相互借力,也没法往上移动。整个房子还在继续斜着旋转。一些东西漂浮起来,像是身处太空舱。
      陈兰歉意地朝我一笑。
      “那你怎么过去呢?在那种野外的地方。”
      “就那样走过去。我会找人帮忙,慢慢来。”
      “你疯啦。”我开玩笑道,“你才应该进医院。你应该被关起来。”
      陈兰点头:“我的朋友也那么说。他们想要保护我,担心我的决定会害了我自己。”
      我推了他一把,他手脚并用爬了一阵,还是滑了回来。
      “你可以坐火车、坐飞机过去的。”
      “对。但我借不到钱。”他坐了下来,“我应该马上上路。谢勇他说不愿意见我,正是这样,我更应该去见他。我感觉他很难过。”
      “他就算想见你,也不希望你有事,更不会同意你冒险。”
      陈兰站上了窗户,探出身子眺望。他回头叫我过去,拉住我的手。
      “但我也总得做点什么吧。”他说。
      看起来他会飞。我们在半空了,俯视着下面的街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先上路,然后我就会有办法。”陈兰说,“我能克服这些困难,就能打破我们之间的隔阂。”
      “什么隔阂?”
      “是我做不到的事情。”他低低地承认,“越是做不到,就越是听见有个声音在呼唤……”
      隐隐的轰鸣响起来,回身一看,是一架飞机掠过天幕,闪着银光。
      它拖着一条长长的白气,白气的末端被吹散,看上去像个钩子,或者问号。
      陈兰的眼里盛满了天空的色彩。
      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向了我。
      “你看过谢勇的眼睛吗。每次他看我时,我都觉得他好像个小孩子。他假装生气,其实没有。
      “他的病很难熬,他也说不出来,甚至不愿意说。哪怕一个字,我都能知道。
      “我让他伤心,他却什么也不说,看我做那些傻事……就算没有以往的精力,他还是关心着周围的事情。
      “你见过他的眼睛吗?他像第一次见到我那样看着我。很多次,他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我以前想过很多次,’真的是这样吗’,反复地想,’原来是这样’,明白了谢勇的心意,我不知道多高兴。假如他真的这样想,但又以为他不被理解,那会有多寂寞。我明白他想说什么,我明白啊,谢勇!”
      他擦擦眼睛,注视着前方:“我要和他站在一起。即便他走了,我也要去找他。”
      我醒了。好像有人冲着我耳朵说了句什么,我心一跳,但头脑空白。一阵轰鸣靠近,又走远了,车灯打在树上,似乎是骑警巡逻。
      我坐起来,外套从身上滑落。
      周华什么也没说,等我发了一会儿呆,我们就往外走去。经过了夜市,我才记起今夕何夕。

      过了一天我去看谢勇。他床头多了些药,床下放了个脸盆,说是洗脸的。他昨天低烧,此刻半躺着。
      罗任的包也放在这里,但人不在,大概是出去买东西了。
      谢勇提起话头,说他最近会去比较远的地方散心,和罗任一起。他嘴角的笑影变多了。他还想要起来走,但脚软,无奈又坐回了床上,有点生气。
      我在他床边,拿了广告单子折纸。我忘了船怎么叠,谢勇看着,终于忍不住拿过纸去。
      “知道世界四大纸飞机吗?”
      我摇头。他说是那两个小孩告诉他的。
      “给你折一架’空中之王’。”
      他起先很熟练,后面搞错了,重新叠了一次。坐在床上,他捏着飞机,鼓起劲掷了出去,把它撞到了床架子上。
      “就这技术,”我捡起来,“我都比你强。”
      我试了好几次,飞机不是砸到墙边就是落在柜子脚下。谢勇笑出了声,我去拿他手里又折出的一架,他躲着,笑得更厉害了。
      罗任刚回来,就被飞机戳中了脑门。他弯腰捡起来看了看。“我那边多的是宣传单,你们想要,我就拿回来。”
      谢勇问他:“买了什么?”
      “饺子皮,青菜,核桃酥,狗粮……”
      他进厨房了。我把飞机都收拾起来。
      “你下次教我折呗。”
      他拿着半张广告纸在看,随口嗯了一声。
      “周华来过吗。”
      “没有。”
      “周华,和他也是朋友吗?”我忍不住开口。
      他不解地看我。
      “周华和陈兰是朋友吗?”说出那个名字的同时,我后悔了。
      “你也知道啊。”谢勇立即反应过来。
      他欲言又止,久久地注视着我。
      “我知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小声说。
      他点点头,拨弄着衣袖上开的线,却不说话。我拉住他的手,感到他微微用力想扯回去。
      “你想知道吗,”他抬头,“你们都想知道。你,还有他(他转向厨房那一边),都在看着我,等着我,你们盼我怎么样呢?我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不相信。”
      厨房里传来碗碟碰在一起的声音。
      “你知道,如果陈兰在这里,我会对他说什么吗?”他苦笑着闭上眼,“我会说,你白做了,你做的都是没用的。对一个快死的人,还能相信什么,还愿意相信什么?”
      谢勇睁开眼睛,反握住我的手,放低了声音:“万一我不愿意了呢?万一我不相信了呢?万一我根本不想知道,你们关心我什么呢?万一我想要放弃呢,没有人真的能怪我,对不对。”
      他像在说悄悄话。
      “听我说。听我说。”他重复道,“所有人都会死的。我,你,你们都会死。我最开心的就是这件事。”
      他直视着我,笑了,放开了手。
      我们静了一会儿。
      忽然,谢勇猛地叫道:“出去!你出去!”
      他看的是刚走进来的罗任。罗任停在原地。
      “我不想再见到你!出去!”谢勇吼他。
      罗任看看我,难过地笑,退了出去。
      谢勇倒在了床上,呼吸轻细。过了一会儿,从臂弯里发出了呜咽声。他哭了很久。我把他的手拿开,他已经不喘了,但张嘴也只发出气声,更多的泪水流下来。
      给他擦了擦脸,喝几口水,他又躺了下来。
      安静了一会儿,他张开眼睛看我。“对不起。”声音沙哑,“但是邢余,你以后别来了。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任何人。我想要休息。”
      我悄悄叹气。
      “我还会来的,我想见你。”
      走时我看见罗任,他坐在外边一个角落里,朝我微笑。他说他等护工来了再走。

      “是做最优秀的孩子,还是做不懂事的孩子?”
      很久以前有大人这么问我。但问的次数并不多,因为害怕这个问题,我在行为上做到了再也不被追问。
      “是为别人贡献自己的能力,还是像个猪一样被养着?”
      我已经学会自己问自己。我做着确证自己价值的事情,远离着堕落。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但它不会被病房阻隔。
      在离开羽镇前晚,我梦见了鬼。鬼问我:“是做回原本的谢勇,还是做病了的谢勇?”
      我相信鬼的存在。他们没有实体,只有声音。他们假装保护我,其实想害我。当他们劝我“必须睡觉了”,那必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们让我晒着太阳,但感觉不到温度。他们让我看着书,却与作者形同陌路。我的脑子里起了雾,曾经很喜欢的那些思想和著作,都变成了鬼魂。他们和我早已不在同一个世界,却抓着我不放。
      安静!给我安静下来。
      一开始就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陈兰第一次来见入院后的我,我当着他的面哭了。因为是他,所以我也原谅了自己的失态。
      他抱住了我。这一次,我想的也是和那一次相同的事情。“这就是他会为朋友做的事。”我想。我埋在他肩上,打湿了他的衣服。
      我出了几身汗,也不记得他第几次帮我换衣服。我睡不着,明天就要出发了。
      受冻时,人没法抑制住发抖,没法保持镇定。但他可以看着前方一个点,坚持走路。一旦找到温暖的地方,他就是死里逃生。在温暖里恢复体温,也恢复体面。他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牙齿和躯干不再痉挛,手恢复温度,直到温暖变为某种恒定的东西,像是脑中的一座灯塔,像是心跳。
      我在想,没有人见过陈兰发脾气吗?
      没有。陈兰没有心眼,喜、悲都形于色,但也没见他发过火。才认识几天的人,他也可以真心地打招呼和接近,就像已经是老朋友一样。
      在学校里,我曾和他聊了一整天。他对身边新闻都愿意说上几句,也喜欢说他的童年,说宇宙,说偶遇的人和神秘现象。
      我又想,没有人见过陈兰流泪吗?
      至少我没有。陈兰亲口告诉我他爸爸死了的时候,表情很平静。他甚至笑着回忆起他爸爸做了饭被乌鸦偷吃的事,好像想告诉我,他不介意提起他。即便对着情绪不稳定的我,他也很少被传染而和我一起哭。他只会眼睛湿湿地看着我。
      我又想,世上还有和陈兰一样的人吗?
      我没见过第二个他这样的人。他很难被写出来,甚至也画不出来。在我没病之前,他就已帮过我,渐渐地,我反而觉得我也该帮他,他是这样的缺心眼,甚至可怜。后来,这些声音都静默了,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惊奇,也是好奇。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问题的语气是惊奇,更多时候是不屑。
      他是怎么过的,以后又怎么过下去?他的形象如风中的叶子,怎么也掌握不住。
      在画夹里,想要记下陈兰的那一页,画下了一个惊叹号。
      和朋友说起陈兰时,我假装像个大人,宽容地摇头。或者像个常人,半信半疑地玩笑。但我多想彻底地反对他!我又多想完全地相信他!
      那是我最坚强最有力的时光。
      我不想死,陈兰。不想和你分开。
      你以为我不想相信你吗?
      他的衣服还是湿的,我已经不哭了。一个念头出现,让我的心慢慢冷了下去。我自以为镇定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以为我还在相信你吗?一个快死的人,怎么可能相信?又怎么可能有奇迹?我爱你的陪伴,也愿意按你说的去做。但治疗还在前面等着我,我得走了。确定的事情改变不了,终点也是改变不了的。
      我已经不是原本的谢勇了,只有作为这个软弱的、病的谢勇,我才能走下去。
      “半年前在医院,我说,即便所有人都在我死前来看我,也和我无关。他们,所有过来的人,他们有一天也会死,才让我高兴。这就是我留给他们的话。”
      陈兰呆呆的,静谧的光溢满他的眼睛。
      到了白天,我又后悔说了那些话。本来可以好好告别的。
      “你这回去做什么呢?”他问。
      “去复查,还找到个好医生,要转院过去。很麻烦。”我转述了我姑妈的话。
      “今天就走吗?”
      “今天就走。待会就出发。”
      他不说话。我想问他家教的事,他是不是已经不做了,但转而提了房租。
      “我交得上的。”他微笑,“我会保管好你的东西。”
      这家伙不说点挽留的话吗?以后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他该有多吃亏。
      上了火车,我就不去看外面。心上有一根绳子,一头留在身后,一头拉向将要去的城市。我被拉得很长很长,吊在中间,没法落地。
      转院遥遥无期,在姑妈的联系下,塔城那边有亲戚愿意我过去。那里空气好,也安静,适合养病。
      在那里待了一个月,我给陈兰发消息,叫他别再发东西烦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节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