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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直线 ...

  •   俩小鬼说他们想把钱都给谢勇。
      罗任说挺好,但是你们怎么让谢勇收下呢。
      “不知道。”小鬼很诚实,“就是想帮帮他,假如这个病很厉害,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
      罗任对其中一个说,“不如让你爸跟谢勇家的大人联系,治疗的费用是他们在管。”
      那些“大人”,据我了解是谢勇的姑妈。
      俩小孩后面也没提这件事。
      坐在谢勇家里时,小孩子们也不怎么说话,帮着搬椅子和端水。
      一直是我和谢勇在聊天,人多的时候,谢勇表现出一种不会枯竭的乐观。
      “我们出去走走。”午后的日头不晒了,他终于说。
      罗任已经把轮椅夹在了腋下,在谢勇站起来时扶了他一把。
      “那件外套呢?”他问。
      “在箱子里,还没拿出来。”谢勇说,“明天就会收拾一下的。”
      罗任欲言又止。
      谢勇只穿了一件短外衣。我推着他,罗任和小孩子们走在后面。
      “今天晚霞肯定有得看。”罗任望着天说。
      他解释,今天多云,太阳落山时就会有火烧云。
      我们到了公园的山坡上。谢勇的头发被吹得飘了起来,有几缕落在眼前。罗任频频地回头,看得谢勇抬手理好。
      罗任要把自己的大衣往谢勇身上披。僵持了一番,谢勇在毛领子的包围下还是屈服了,自己动手穿上,毛领子在风里微微挠着他的脸。
      “还在管着社团的钥匙?”谢勇问他。
      罗任笑了笑,“一直办着呢,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来。”他看看我,又看看一旁捡树枝的小孩。我点点头。
      “只是打杂的话,也没有人会记得你的。”谢勇说,“何必这样浪费时间呢。”
      “我喜欢听辩论,这算是我的爱好吧。”
      “你没有自己真正的看法。”
      “是的。”罗任承认,“我宁愿自己是个筐,能装下别人那里最好的东西。因为我自己也是空空的。”
      “又在绕弯子。”谢勇说,“你就是想要模仿吧。”
      “模仿最好的那个人。”罗任小声说。
      谢勇不再说话,直到小孩们说要回家,互相道别时,他才露出笑。
      回到家后,谢勇很客气地谢谢罗任的大衣。罗任开心地一笑:“你留着吧。”
      谢勇勉强送我们出了门口,好像不想说话。
      罗任默默地和我走出来。“我不应该阻止那俩小孩的。我妨碍了他们的心意。”
      “你没做错啊。”
      “小时候,假如真心想帮助一个人,就算彼此距离再远,也会被激发出更多勇气。现在的我做不到了,却在阻止孩子们做这样的事。”
      “他们没有失去勇气。”我安慰道。
      罗任默默地看着我,我觉得他在等着什么时机,像猫一样。
      “小余,”他开口,“谢勇活不了多久了。”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想要反驳。
      “我知道他前面都治疗得很顺利。但是我能感觉得到。”他像个小孩似的一口咬定。
      “仅仅是感觉吗。”我问。
      罗任看着我,他眼珠的颜色很淡,像个玻璃球一样被路灯照亮。
      “他是为了你才打起精神的。”
      我一愣,“好像他确实不大高兴。”
      “因为我在,他才那样的。”
      我不大理解这个人的心思。
      “罗任,”我决定轻松一点,“你喜欢谁?”
      这个突兀的问题没有难住他。
      “他们,我都喜欢……”他微笑,“周华,周达,魏一诺,……好多人。还有你。”
      “谢勇呢?”
      “他可能讨厌我。”他说着,只顾低头走路。
      我心里一动:“那你认识陈兰吗?”说出那个名字,不真实感随之产生。在路灯后的阴影下,罗任晃了晃头,但看不清表情。
      “认识。”他很不安。
      我等了一会儿,他才讲话:“是周华告诉你的吗?我也真想去问问。去问问。”
      “想问什么?”
      “先是陈兰,再是他。”罗任笑出声。“我都很喜欢他们,也总有一天会好好问问的。”
      他突然停下来,“再见,小余。”说着就拐进了一条岔路。

      一开门,周华竟然坐在房子里,吓得我一激灵。“你怎么不说一声。”
      周华膝上放着一袋东西。他的微笑还是那样奇怪和羞涩。“周达提醒我来看看你。”
      拿别人当借口……我想要调侃调侃,但还是忍住了。
      我打开水龙头,却没有水流出。
      “你没有看见通知吧,这里断水了,明天才能有。”周华说,“所以我买了这些。”
      今早邻居似乎在嚷嚷,可能和这个有关吧,可惜我没留意。
      “我也怕自己多事,”周华走过来,“但是尹河说,’你得去检查一下他死了没有,我怕他忘记吃饭’。”
      我接过袋子,里面有熟食,盒装的,还有几瓶牛奶,我不怎么喝牛奶,但是更紧要的是,周华竟然为我考虑了。
      “真的谢谢了。”我放下袋子。
      一坐下来,罗任的话就浮现在脑海里。
      “我昨晚做了梦。”我说,“非常奇怪的梦。”
      “做梦是正常的。”
      “那样的梦以前从没有过。像是串线了。”
      周华若有所思。
      我犹豫着进一步问问,突然发现他抄起了我放在靠背上的衣服。
      “先放一边吧,”我伸手去拿,“它掉了扣子,找不着了。”
      “柜子里有针线,可以缝一下。”他说,“我可以帮你。”
      他真的拿来了一盒针线。他叫我选一个新扣子,我随意选了一个棕色的,正巧与原有的相配。被迫怀着复杂心情看他缝扣子,最后,他把多余的线咬着拉断。
      “谢谢。”我不知该说什么。
      他终于走了。我打开他买的面条吃起来,口味有点重,好在是热的。

      周五下午,报社已经没事做了。从某个特卖摊位上撤退的我和另一位同事,打算去吃点东西。
      “这里是哪儿呀。”我把朋友圈的一张似乎是在某个山脚拍的照片给同事看。那是发出图片的周达此刻所在的地点。
      同事睁大眼睛,往远处一指。楼房以外是山的影子。“你还没去玩过吗,就一站路。现在就去吧。”
      山脚有缆车,她带我坐上了一辆。脚下看得见连片的山林。在我们前方的那座山,被牛奶一样的云遮着。在山顶上落了脚,发现更加潮湿。
      我们又坐着缆车下来。她似乎打完了一盘游戏,说:“你好安静呀。”
      我不好意思了:“那聊聊呗。”
      她笑了起来。
      “最近有发现好吃的店吗?”
      她把手机里的照片给我看,“这一家。中心西路上新开的夜宵店,炸鸡十二块一大盒。”
      “有点远呢。”
      “离报社近的,有一家西饼,可以下班去买。还有一些面店,你爱吃面吧?下次我们……”
      她又给我推荐了一个软件,可以在上面查吃的。
      我也拿出手机,抬头一看,她正在自拍。
      到站了,她似乎约来了一位朋友,和我道别后就一起挤进了山下的路边摊中间。我四面一看,突然看到几个眼熟的人。是周达,周华和魏一诺。
      周达提议去坐缆车,我也想再看一遍景色,就答应了。
      不知怎的,和魏一诺坐进了同一辆。兄妹俩坐在我们前面那辆,我能看见周华从遇见开始似乎就戴着耳机在打电话。
      我俩一直没说话。一直阴着的天色似乎变暗了。到了山顶,周华走到一边去继续讲电话。他的声音很低,似乎在缓慢地讲述什么。
      周达问我对新的一切习不习惯。我说不知道以后怎样,感觉那个报社都快倒闭了,报纸卖不出去,也没有人合作。
      “谁知道以后怎样?毕竟现在大家都用手机看新闻。但以后一定会变好的。”
      不知为何,这话她说得一点不敷衍。
      “你说得对,现在业务都转移到网上啦,会好的。”我也笑。
      我们又下山了。
      魏一诺头发被露水打湿,样子有点好笑,我看着他,想起了上回的事。
      “喂,你上回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魏一诺疑惑地抬起头。
      “’不要以为周华很好理解’。”我提醒道。
      他瞪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只好看向前面车厢里周华的影子。
      “你和周华,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小时候做过同学而已。”他皱着眉。
      “那你说那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周华……不好理解吗?”
      “至少我并不理解。”他答,“你不也只是见过他几面而已。”
      我也不大理解你,我想这么说,忍住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这只是我心里的想法,就算有也跟你没关系。”
      “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抓狂了。
      “他不好理解。这很难理解吗?”魏一诺盯着我,“反过来,你就很好理解。”
      这下我愣了。
      他看向车窗外,又看看我。“你第一次去社团那里,我一见你,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时你也在辩论呢……”
      他打断了我:“我没忘。你就在那里看着。你的表情就像在说,很可笑。就像在说,你什么都知道。”
      “我……”
      “你一定也有自己的一套吧,却在那里观望,这叫做自以为是。擅自揣测我对你说的话,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还有,为什么要强调我和周华的关系呢!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过这不能怪你。”
      我抓住他的手臂,叫他别生气,道了歉。“你有什么心事吗?对我这样发火。我才刚来几天。”
      他不说话了,眼睛发亮,手也微热,好像很不安。但他没有抽回手。我放开他,靠回了座位上。
      “可是,就连周华这样的朋友,你也说他不好理解,为什么我这个人,才和你认识不久,却很好理解?”
      “你看起来就是这样。”他抱起手臂。
      再这样下去我就忍不了了,所以转移了话题。
      “以前周华也辩论过吗?”
      他点头。
      我问他周华辩论厉害吗。他说周华发言时很冷静,而且不讲章法,只会从对方的话里入手,好像从没有自己的观点似的。
      “是不是觉得他很酷?”魏一诺盯着窗外。
      “倒有点像苏格拉底。喂,你看过《理想国》吗?”
      “层次太高了。”他再次抱住了手臂。
      我笑:“你上一次说的观点很对。我也一直想知道,怎样才能做到。”
      “做到什么?”
      我看向脚下的一片山雾。怎么还没到终点。
      “你应该是那种,什么都学得会,但就是懒得看一眼的人吧。”我开玩笑。
      “不要用你的想象来套我。”
      一阵沉默。
      他看着我,突然说:“像你这样,对那种哲学书那样痴迷的人,实际上什么生活都没经历过吧。一次性经历也没有,对吗?”
      我很不自在,但他看上去也很不自在。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正是因为没有,才对书里面的东西好奇啊。虽然看书并不能增加什么。”我笑,“但我不必要自卑,因为灵魂的吸引才是真的吸引。”
      “讲什么洋话。”
      我突然乐了,开始解释理想国里的洋话。
      我似乎是这么想的:既然他对我说了那些冲动的话,作为回报,我也应该放开一点。我大概是兴奋过头了。
      “他们认为,语言里面保存了思想的种子。听见他们说话的人,像不像是接受了一颗种子。”
      他点头。
      “那么,朗读他们书写下来的语言的人,不仅接受了种子,还用自己的声音读了出来,身体也在配合。所以,朗读他们的书,就像是在做……”
      我用双手一起比了个插入的手势。
      魏一诺皱起眉:“你这是性骚扰。”
      我立即安静下来,看向窗外。
      我看过一部好莱坞片,一对情人在房间里,女人说男人调戏她,男人说窗子还开着,你可以喊人过来。我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但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下了山,也没人说话。周华还在打电话,还在慢悠悠地说话,而且倾听的时间变多了。另外两个也没怎么理我,好像这是对我欺负魏一诺的惩罚一样。
      我以为我落在了队伍最后一个,没想到周华就在我身后。
      “……就算你忘了,陈兰也不会在意……”
      他在对谁说话?我诧异地转过头。
      周华也沉默地看着我,穿透我看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听着他的回答。
      我们找了个人不多的摊坐了下来。
      “吃什么?”周达问。
      “吃什么呢?”周华也笑,他已经摘下了耳机。他似乎早就把该说的说完了,只不过等着契机结束这通电话。
      我们吃了面,然后溜达着回去。他们突然停在了一个射击游戏的摊位前面。魏一诺似乎想玩又在推脱,周华握住他的胳膊,温和地说:“想玩就去玩嘛。”魏一诺就去交钱了。
      周达也拿了一把枪,打了几发以后就塞给了我,说要去旁边再买点吃的。
      我一点也不会打,没有一发中靶。
      我刚把枪交回去,魏一诺就递给我一个兑换来的玩具。“拿去吧。”
      我没反应过来,魏一诺又说:“我不想要。”
      是一个小狗挂饰,我也就收下了。
      走到了中心西路上,路灯亮了起来。我逮住机会问周华:“你在和谁打电话?”
      他转过头看了看我:“谢勇。”
      “说了什么事?”
      周华移开目光:“今天来不及跟你说。”
      这都算什么啊。
      一回家我就倒在了床上,打开收音机。戏剧电台正好在放赵氏孤儿,是“死节”那一段。
      程婴唱:“杵臼莫要太无理,听我把话说心里……”
      杵臼回唱:“讲说此话不羞愧,口口声声为自己,一股恶火心头起,恨不得扒了你的皮——”
      我翻了个身,闭了眼。
      有句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认得出陈兰的侧脸。这是在河边,河里有个水汪汪的月亮。陈兰的头发被风吹得翘了起来。他整个人都挂在河边的栏杆上,像一个灵活的水手。一个小行李包放在脚下。
      他应该是真的没地方去了,才会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这半年我一直在医院,前天才出来,在羽镇这里租了房子。我的自由是短暂的,脚上还戴着镣铐。
      陈兰能来,我不反对,至于他家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问,等着他跟我说。可他不说。
      夜凉了,我带着他回去。我咳嗽得停不下来,直到上床前才好了。
      陈兰在我旁边躺下,就一动不动,连一点声音也没有。这一夜很宁静,我享受着这种宁静。
      陈兰找了个附近社区的工作,很快就和那里的人混熟了。
      我说,他应该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催他去应聘家教。他倒也答应,去找了一个学生。
      他天黑才回,而我很早就吃饭,我们一般各吃各的。他一大早去市场买肉,回来炖汤,说要给我营养。
      不知谁送了他一大袋干菇,他傍晚提了回来。
      “这个可贵了,你怎么能……”
      “她非要送我嘛,她说我像她儿子。”陈兰笑着。
      社区忙起来的时候 ,他没法应付家教,有几次是我代他去的。抄给学生的习题,他竟还抄错了几次,我都帮他改了过来。
      过了几天他还把一个四五岁小孩带回了家,原来是个被爸爸打的小孩,他没法阻止大人,只好先把小孩带走。第二天他就把小孩送了回去。但事情还没完,小孩的爸爸找上门来,陈兰出去被骂。
      我坐在里面,本来不想理,但越想越气,快要晕过去。
      外面没声音了,我顺着走到街上,只见那个男人已经走远,还在一步一回头地骂。这边挨骂的陈兰,已经停步,但似乎还想追上去解释呢。
      “回来。”我对陈兰吼,“再不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陈兰对我一笑。
      我们边吃饭,陈兰边跟我解释。他说,那个男的并不坏,那天喝了酒打小孩,被陈兰碰上了,于是进门去阻止。他之所以会来骂,是因为自己不好意思,来迁怒于他……。
      我饭也吃不下去。“你跟这种人讲什么道理?就算小孩被他打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是警察的事情。”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夹肉到我碗里。
      我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我又在窥视了吗?醒来时觉得非常不舒服。
      我穿了衣服下楼。对周边已经熟悉,我拉伸了一下,就顺着街小跑起来。
      跑到中心西路上,转一圈,又扎回小巷里,回到了家附近。还早,街边的早餐店和煎饼摊子都开始忙活。
      这样的梦或许不该继续做下去了。
      午后,我早早去了社团。罗任已经开门了,我问他去不去看谢勇。
      “谢勇说他今天有事。”
      “但我有件事想问他。”
      “那你现在联系他吧。”罗任说,“我过几天再去。”
      我发完短信,一抬头,看见周华走了进来,戴着那条绿色围巾。
      我穿过三三两两的人朝他走去。
      “昨晚你和谢勇说了什么?”
      周华不说话。
      “是关于陈兰吗?”
      再次说出了梦中人的名字。目前除了罗任和谢勇外,似乎还有他知道陈兰。不知为何,我想第一个找他打听清楚。
      周华点头,但不想多说。人多了起来,我看见了魏一诺的身影。
      我问他,陈兰是不是谢勇的朋友,他有所料想似的点头。我又问,聊这个会不会让谢勇难过。
      “谢勇主动来问我的。他如果不想提,我也不会逼他。”
      “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是陈兰的朋友,想要和人说一说陈兰的事情啊,我们类似于在交换情报。”
      “你认识陈兰吗?”
      “算是吧。”周华说,“但我从没有见过他的面。”
      魏一诺在叫他,他要转身,我拉住了他的围巾:“你能告诉我陈兰的事吗?”
      “有人愿意跟你讲的,有更合适的人。”周华只好停下来,“比如,陈兰剩下的朋友。”
      “那谢勇……”
      我的声音小了下来。
      应该一早就问罗任的。我看着另一边和魏一诺聊天的周华,一时气不过。不过魏一诺和他说话时眼睛都没离过他,看上去很开心。
      “陈兰吗?”罗任眨眨眼,低下头,“行,弄完以后我单独和你讲。”
      社团结束后,罗任锁了门,带我走去他值班的地方。
      “你也是社工吗?”
      “嗯。小余也有朋友在社区工作啊。”
      罗任转动着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房间里的光投进走廊,罗任走进去开窗,煮开水。
      办公室乱得像没收拾过的自习室。罗任的那一张小台子还算干净。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本子,一翻便翻开了满是字迹的一页。其中贴了张地图。
      “小余是怎么过来羽镇的呢。”
      “我从省会过来的,坐火车。”
      “你看,”罗任的指尖在地图上移动,“这里是羽镇,背靠着山。这里是’塔城’,在羽镇北面,山的中间。直线距离不远,但假如要从这里过去的话,只能走公路,进了山以后,还有一些车走不了的地方,需要步行。这里只有一些镇子,村子。最后再上一条公路,才能到达塔城。你看,它在山谷里,是绿色的。”
      我说:“可以先去省会,坐飞机。从省会飞去塔城。”
      “是的。”罗任还在看着地图,把食指关节放在嘴里。
      “小余,假如你在羽镇的朋友自己一个人飞去了塔城,还生了重病,你会去找他吗?”
      “会。”
      “假如要你从公路上过去呢?”罗任用手指描着弯弯曲曲的路。
      “那不会……我从来没试过。”
      罗任又看了本子一会儿。我也看,发现地图旁写的似乎是城镇的名字,还有一些宾馆,村子之类的地点,有的被圈上或划了线。
      “其实,就是陈兰走了这条路。大概两年前,谢勇从家里回到了医院,然后就在省会那里,飞去了塔城。那里的气候适合他养病。陈兰为了去见他,走了这条路。他走了一段日子,没有消息了。谢勇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抬头看着罗任。
      “他完全消失了。他这个人,他的联络方式,全都消失了……”罗任戳了戳那条公路线,“……在这中间的某个地点。”
      “为什么他要走这条路?”过了半天我问,“非要去的话,可以从省会飞过去啊。”
      罗任看看我,摇了摇头。

      “穷”绝对不是理由。至少不是我能理解的理由。
      从罗任那里走出来后,我在街边吃了晚饭。罗任又发了许多照片来。报案的记录,失踪证明,寻人启事。还有一张陈兰的照片。我关掉手机,打算先把冷了的面吃完。
      感觉到手心出了汗。照片上的人,和我梦里的陈兰是同一人,都很瘦,大眼睛。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吓得我一抖。
      是谢勇回了短信。“我在公园。和周华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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