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臻雅

6、改变

　　接连几天，我妈情绪一直不稳，时而自言自语，时而目光呆滞。清醒的时候，就催着我去上学。担心她做傻事，我只好在家里先陪着。
　　以前我妈伤心难过的时候，总是痛哭流涕，骂骂咧咧，到处倾诉，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现在，不是躺着就是坐着，默不作声。时不时垂下来几滴泪，我于心不忍，一番话酝酿了很久，终是说道：“哪个女人遇到这事儿都很难心平气和，可眼泪是最没用的武器。我知道你还在乎我爸，不愿离婚，也怕他真跟你离了。但如果你的性子还继续跟以前一样，总想降服我爸，让他回头，我看很难。”
　　见她眉心仍凝结着一股怨气，我继续说着：“就算你一气之下，拿刀把他们全部砍死，你也活不了啊。到时我跟江野成了孤儿，被姑姑欺负，遭人唾弃，你在阴曹地府难过不难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鱼死网破没有任何意义，结局只会两败俱伤。我们要的是赢，是打败敌人！不是同归于尽！”
　　我妈沉思片刻，抬头看着我，我握着她的手直视，“所以，与其等着别人改变，不如先改变自己。改变别人是痛苦的，改变自己才是幸福的开始。你现在害怕，是因为内心不够强大，没有工作，只能靠别人养。等有了自己的事业，你才会有与生活谈判的资本和底气。”
　　“我都四十多了，能干什么。”我妈总算开口了，只是低着头有些不自信。
　　“能干的事情多着呢！人家杨晓鸥她妈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在超市上班。还有卖衣服的、卖菜的、卖鱼的、清洁工……额……不过，这些你都干不了。总之，你想去上班也行，不想上班还可以开店创业，正好有借口找我爸要钱。反正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再打麻将了。”
　　“我哪有心思再打。”
　　“那你别老一直躺着，死气沉沉地呀，赶紧起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浑身要充满阳光，充满正能量。说不定我爸回来，眼睛一亮，诶，立马回心转意了。”说着，我便要拉她起来。
　　“你说得对！”我妈立马起身，去卫生间捯饬自己了。

　　差不多在家待了五天，我妈心情逐渐平复后，我就去上学了。路过药店时，突然想起去买了一瓶眼药水，故意把眼睛弄得又红又肿。
　　快到教室，老远就看见老张双脚微叉呈60度，两手背后，站在门口。我埋着头，忐忑不安地走过去。老张见我终于来学校了，本想发火，结果我一抬头，他见到这副鬼样子，表情瞬间温和了许多，关切道：“江如澜，你爸没事儿吧？”
　　“人还活着，就是脑子被撞得有些不灵光了。”也许是眼药水的功效，我没怎么用力，就挤出了几滴泪，假装很伤心的样子。
　　老张拍拍我的肩膀，轻声安慰：“家里要是有困难，就提出来，大家会一起帮助你的。”
　　“没事儿，谢谢老师，我爸他有钱。”
　　说完，老张让我进教室去了。我爸确实有钱，不过拿给小三买房了。我得想办法让我妈追回来，这是她跟着我爸白手起家打下的江山，绝不能让小三坐享其成。

　　语文课上，同学们在教室里大声朗诵课文，坐在第一排的乔月，隔着千山万水给我传来一张纸条，“江如澜，你眼睛怎么了？”
　　我简单传回去了两个字：过敏。
　　结果下午，我的抽屉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瓶眼药水。
　　乔月和杨晓鸥都说不是她们放的，她俩猜测班里肯定有人暗恋我，纸条传到了那人手中，并且偷看了。
　　于是，乔月到处打听、询问，也没得到个结果。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绝不是沈嘉航，因为纸条没经过他的手。
　　学霸忙着学习，学渣忙着八卦，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紧张忙碌，同时也充满乐趣。

　　离家半个月，我爸终于舍得回来了。迎接他的不是我妈劈头盖脸的骂，而是一桌子他爱吃的菜，家里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一幕让我爸难以置信，直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是不是！”
　　更让他眼前一亮的是，我妈居然化妆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朴素，整个人看上去时髦多了。而且，说话也变得轻言轻语，一改往日泼妇形象。
　　我爸直勾勾盯着我妈看，把她看得挺不好意思，“干嘛老看我，赶紧吃饭。”
　　“你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他小心谨慎地凝望着我妈。
　　“哼！天大的刺激！”我在一旁插嘴道。
　　“江如澜，这么多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我妈瞪了我一眼，我立即低头扒饭。
　　“不是，你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模样也跟着变了。”我爸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吗？”我妈放下碗筷，看着我爸。
　　“喜欢，当然喜欢，就是以前被骂习惯了，现在突然有点不习惯。”我爸小声说道。
　　“你以后会慢慢习惯的。我只是觉得天天打麻将很无趣，不想再堕落了。你能不能给我拿十万块钱，我想在二中旁边开一家文具店。”
　　听到我妈想开店，我爸一时愣住了，“现在生意不好做，你在家安安心心照顾孩子，操那么大的心干嘛！”
　　“女人嘛，总得有份自己的事业，不能一直靠男人养活。要万一哪天男人在外有小三，把女人抛弃了，那不得饿死，你说是不是？”
　　我妈故意这样说，言外之意，我爸心知肚明，他不免有些慌张，故作镇定，“嗯嗯，是是，那也可以随便找个班上，开店太辛苦了。”
　　“上班能挣多少钱？靠你一人养家，辛苦不说，也没挣到什么钱。这孩子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我也努力努力，帮你缓解缓解经济压力。诶，对了，我那30万什么时候给我，要是还周转不出来，你先拿十万给我开店。”
　　听到我妈又提钱的事儿，我爸坐不住了，说话吞吞吐吐，“额……还有，还有俩月过年，上面工程还没结账呢！你，你再等等，钱到了就马上给你。”
　　这人一旦不打麻将，脑子都是清醒的。我妈的改变让我欣慰不已，她能这般隐忍，看来心是真的受伤了。只有伤过、痛过，才能看清楚人心的虚情假意，然后彻底醒悟。

　　期末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我又退步了几十名。沈嘉航、林姗、赵景阳稳居前三。老张现在看都懒得看我，完全当我是空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沈嘉航见了我，表情也总是淡淡的，我的成绩越来越差，他大概很失望吧。
　　老张又根据成绩好坏来安排座位了，成绩优秀的，中间黄金位置随便选，沈嘉航和林姗成了同桌。
　　成绩差的，退步厉害的，只能挑剩下的位置。我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中间位置，前面是学霸赵景阳，乔月和杨晓鸥总喜欢靠边坐。

　　教室后面，与前面相比，热闹不少。几个学渣们仿佛都是天生的段子手，再加上他们自身携带笑点，所以我总忍不住笑出声。
　　其中，王明远特别有意思，他长得高高大大、阳光帅气，但上课经常打瞌睡，还打呼噜，流口水。很难把他本人与展现出来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这天下午正上语文课，王明远睡得贼香，语文老师看不下去了，把他喊起来。王明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站起来的时候哈喇子流了一地，惹的我们哄堂大笑。

　　还有秦越，上课总爱偷偷吃东西。有一次，他嘴里正含着个小笼包，老师突然喊他起来回答问题，秦越摇头装作不会，也不说话。老师非让他开口，结果嘴巴一张，包子掉了出来。
　　我当时正在喝水，看到这个画面，一口水直接喷到了坐在我前面的学霸赵景阳头上。我边说对不起，边帮他擦头，把赵景阳弄得脸都红了。

　　更搞笑的是钱涛，他在教室后门坐着，门上有个缝，老张没事就喜欢在门缝里偷瞄。来了几次，每次都能抓到钱涛不认真听课。钱涛觉得很烦，就把方便面的调料粉撒在门缝里，然后等老张现身。
　　下午的自习课，老张又来了，钱涛假装在听课，然后瞬间转过头对着缝隙猛吹了一口气，之后我们就听见老张在外面狂打喷嚏，我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过了十秒左右，外面没动静，钱涛以为老张走了，就趴在缝隙处往外看，突然他感觉眼前一黑……老张对着缝隙又吹回来了。结果，钱涛被罚出去站了一节课。
　　类似令人捧腹大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学生时代的欢乐，简单而纯粹。
　　尽管那几个学渣，学习态度不认真，调皮捣蛋，但人品都挺好的。
　　王明远上课爱睡觉，每次大扫除，擦玻璃却都是最积极的一个，因为别人都够不着；秦越爱吃东西，但他有好吃的总会跟我们分享；钱涛虽然调皮，可经常帮助同学们打热水。我的水壶很少有空着的时候，每次快喝完，他便立刻凑过来，“江如澜，我帮你去接水。”
　　虽然老师有时候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我们这些成绩不好的人，但我们只是不会做题，又不是不会做人。再说了，高考虽是最公平的一条路，但绝不是唯一的出路。通往罗马的道路不止一条！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