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臻雅

5、不是良人

　　最近一段时间，因家事太多，整日烦躁不安，遂无心找沈嘉航补习。
　　倒是他见到我，主动关心起来，“江如澜，你现在成绩怎么倒退这样厉害，不打算和我一起考清华了。”
　　“我太笨了，别说清华，江大都考不上，你自己考去吧，祝你早日金榜题名。”我眼睛看向别处，不敢和他对视。
　　“你那天坐地铁还信誓旦旦说，一定让我刮目相看，怎么这么快就转性子了？”沈嘉航不解，追问道。
　　“我这个人吧，就是三分钟热度，热度一过，立刻打回原形。”我调皮地冲沈嘉航笑笑。
　　“有时间还是找我给你辅导吧。”看得出来，沈嘉航的确有心助我进步，可我早就心猿意马，难以专注。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能没时间，你不用管我了，自己好好学习吧。”
　　我的放纵，让沈嘉航很是无奈，只好摇摇头，叹叹气，走开了。

　　自从发现我爸手机里的暧昧聊天微信后，我妈就从未停止过怀疑。而女人一旦起了疑心，这事儿就不能过去。所以，无论我爸怎么糊弄，我妈始终坚持自己的猜测，非常肯定我爸已经出轨了。
　　因为她加那个女人为好友时，对方一直不给通过。为了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我妈还特意给我买了一部手机，办了张卡，让我试着加一加她。
　　终于有了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机，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于是赶紧开通微信，先将那个女人加上。但对方很警惕，哪怕我在备注上写着“老同学，是我”，她都不理会，跟没看到似的。
　　晚上放学回家，我跟我妈分析，此事要么纯属乌龙，要么就是真的。对方可能和我爸随便玩玩，骗点钱。等骗不到钱了，就会换下一个目标。
　　“你爸他没钱，上次接个活儿，说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把我好不容易攒下的三十万块钱都垫进去用了。”事情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向着我爸说话。
　　“要万一他是骗你的呢？这么多年，我爸骗了你多少次。我都不相信他的话，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呢？”我试图提醒我妈，不要被我爸所蒙蔽。
　　“以前从我手里拿出去的钱，也都给我了呀！金额小的没给，那就是偷偷打牌输了，我也没怎么计较。”我妈若有所思，“不对呀，他说那30万三个月后给我，这都马上五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我得打电话问问他。”说着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问什么问，这个点还没回来，指不定躺在小三的怀抱里呢！”我立马摁住她的手。
　　“你别瞎讲，你爸说年底了赶工期，所有工人要连续加半个月的班。”
　　“既然你相信他，还调查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那不行，我非要把那个臭女人揪出来。”
　　“然后呢，暴打一顿，解解气，逼我爸和她分开。要万一我爸只是表面答应，背后还是偷偷摸摸在一块呢？”
　　“他是想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我就杀了他。”我妈怒气冲冲，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人不犯法啊，你把我爸杀死了，你不得偿命，结果小三骗走的钱要不回来不说，我和江野还成了孤儿。只有蠢女人才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报复方式。”我叹了口气，“你这个人，除了爱打麻将，脾气臭，别的毛病没有。依我看，既然摊上这事儿了，咱得用脑子办他。”
　　“怎么办！”
　　“你想办法从我爸那里搞钱，你那30万不光得要回来，还得越多越好，我负责调查小三取证。”
　　“你一个孩子，天天上学怎么调查？”
　　“山人自有妙计，你坐等结果就好。你只要到时手里有钱，就算离婚也不怕。现在把一切捅破，啥好处都没有，咱俩就配合我爸演戏吧。”

　　其实，把小三揪出来很容易，随便找家侦探公司，要不了几天就能出结果。但是，揪出来又能怎样。
　　我爸若找的是正经女人，目前可能也在筹谋离婚计划。只不过碍于名声，怕被人骂陈世美。毕竟他和我妈是患难夫妻，结婚都快20年了，又有俩孩子。
　　就算离，他也只会等着我妈提出非离不可，把我妈各方面情绪拿捏的死死的，处处激怒她。所以，千万不能上这个当。一旦真离了婚，我妈可是要啥没啥，20年的青春白白付诸东流。
　　若找的不是正经女人，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我妈脾气臭，整个一怨妇，又身无一技之长，离婚了也没人要，还不如跟着我爸过一天算一天。
　　可如果她和我爸打算今后一直这么吵吵闹闹过日子，我是建议离婚的。既然我爸不是她的良人，与其让所有人跟着痛苦，不如潇洒放手，解脱自己。人生本就是一场聚散离合的演绎。

　　但是，我妈对我爸还是有感情的，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爸现在还有良心，念及到当年自己一穷二白，我妈不嫌弃，嫁给他，给他一个家。可如果小三想上位，就无法保证我爸还会不会同情我妈。
　　之所以不让我妈去调查小三，主要担心她做事冲动，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这次我妈听了我的话，三天两头找借口问我爸要钱，不是打麻将输了，就是自己想买点衣服和首饰。我爸大钱暂时拿不出来，小钱还是有的。
　　为了骗钱，我妈还不惜把我搬了出来，说我成绩下滑厉害，让我爸拿一万块钱报个补习班。学习上，我爸对我挺大方的，二话不说转给了我妈。
　　我这边进展也不错，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将那个女人成功加为好友。然而，进入主页，看到她的自拍照时，我愣住了，这不是孙霞吗？

　　两年前，我爸跟人合伙开了一家装潢公司。合伙人想用自家亲戚当会计，我爸不同意，决定招聘外人，30岁的孙霞就是这样成功应聘到我爸公司的。没想到我爸事业刚刚有了起色，就被这个女人盯上了。
　　去年夏天，我爸公司员工搞团建，我妈、江野我们还跟着一块去玩儿了的。当时孙霞忙着招呼大家吃烧烤，看上去挺热情的。只不过，我想不通，明明我妈长得比孙霞漂亮多了，我爸为啥会看上她？

　　当我把那个女人是孙霞告诉我妈的时候，她当即气得暴跳如雷，“好一个臭不要脸的丑会计，看我不扒了她的皮。”说着就要去找孙霞算账。
　　我赶紧拦住我妈，“现在仅凭一张聊天记录，只是怀疑，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贸然前去揍对方，人家死不承认，报警把你抓起来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我妈冲我大吼道。
　　“你帮我跟老师请几天假，我偷偷去跟踪调查，拍到亲密照片和视频再说。”抓小三可比上课有意思多了，不过，我也是为了我妈着想。

　　我知道她此刻心里恨得痒痒的，但必须得沉住气，否则孙霞就得逞了。
　　于是，我妈不得不拿起手机，给班主任打电话，“你好，张老师啊，江如澜她爸在外地出车祸了，情况很紧急，我得立马带她过去看看，暂时请几天假。”我妈撒起谎来可真狠，不过我爸确实该死。
　　“啊，那不要紧吧，我说你们当家长的，孩子马上要高考了。频繁请假，学习一落千丈，还要不要上大学了……”老张一听又是请假，立马抓狂起来。
　　“滴……”
　　我妈嫌老张太啰嗦，不等他说完就挂了。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老张，此刻该是多么的气愤和无奈！
　　可气愤无奈的何止老张！江柏川若是我妈的良人，我哪儿犯得着操这么大的心！
　　如今家里进贼了，我绝不能坐视不管，我得帮我妈打响这家庭保卫战的第一枪！

　　我妈出经费，给我买了件新衣服，以免被我爸认出来，我还带了帽子和口罩加以遮挡。
　　之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守在我爸公司门口。我妈想跟我一块去，我劝她如果不想离婚，就好好待在家里。
　　她的性子我太了解，若当面撞到我爸跟孙霞在一块，肯定二话不说，先去给对方几巴掌，骂一些污言秽语，然后扯头发，扒衣服……这是最下策，不仅挽回不了家庭，还有可能犯法。

　　到了中午下班时间，终于看到我爸的车子开出来了，上面果然坐着孙霞。我让师傅不要跟得太紧，以免目标起疑心。大约15分钟后，我爸的车在一家西餐厅门口停下。看到他和孙霞下车，孙霞还挽着我爸的胳膊，我赶紧拿起手机录视频。
　　他们在餐厅最里面找了个位置，我让出租车师傅在外面等着我，也跟着进去了，找了个离他们不太近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果汁。
　　不一会儿，我爸桌子上的饭菜来了。我的果汁也到了，我低头喝着果汁，小心翼翼找个角度，把手机横放，假装看视频，实际在录像。孙霞边吃边给我爸加菜，两人有说有笑，她不时还撒撒娇，吃完不忘帮我爸擦嘴。呸，真恶心！

　　两人随后离座去结账，从我旁边经过时，我立刻低头装作看手机，幸好没注意到。
　　上了出租车，我让师傅继续跟着他们。半个小时后，我爸的车开进了紫都大厦，出租车却被保安拦着不让进。
　　紫都大厦，地处内环核心，沿滨江而建，是江城数一数二的高端豪宅。孙霞是不可能有钱在这里买房子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爸偷偷给她买的。
　　此刻感觉到我爸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我妈跟了他20年，为他生儿育女，陪他一路创业，走出人生低谷。如今他混好了，打算换老婆了。
　　想想我妈为我爸付出了那么多，至今住在筒子楼，还把积蓄拿出来帮他。孙霞倒好，傍上我爸就住上了大平层，直接实现阶级飞跃。男人变心了，可真够狠的。也就我妈傻，天天被他骗，吵过闹过后还依然相信他。

　　我失魂落魄回到家，我妈一见我，忙问拍到没，我把手机扔给她自己看。怕我妈伤心，本想瞒着不告诉她。但事实就是事实，何必自欺欺人，长痛不如短痛。我爸既然已经做出来了，就早晚会有离婚的一天，旨在等待一个时机而已。
　　看着手机里的内容，我妈突然一阵心绞痛，接着泪如雨下，又突然怒吼起来，开始摔东西。她无处发泄，也只能这样。
　　待平静下来，我问是打算直接摊牌、离婚，还是装作不知道，继续要钱。还有一个办法，请小三分离师，劝孙霞放弃。但这种直接排除，请不起不说，看孙霞和我爸腻歪的程度，放弃的可能性极低。
　　我妈沉默一半天，终于开口，“继续先过着吧”。
　　不知是不是受的打击太深，从那以后，我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