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臻雅

7、死也不离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妈性情大变的缘故，我爸最近回家比较频繁。只是某天，突然鼻青脸肿地回到家，一看上去就是被人打了。我妈见了心疼不已，忙给他擦药，嘘寒问暖。我爸却解释说，去工地视察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石头，脸部着了地。
　　但是，他的这番言论，很快就被推翻了。
　　有个叫邹磊的男人，自称是孙霞的前男友，给我妈打电话，约她去茶室聊聊。我妈不敢独自赴约，等到周日放假，把我也带上了。
　　我们来到邹磊安排的茶室时，一进门，一股茶香扑面而来。店内每桌三三两两围坐着几位客人，或品茶读书，或小声交谈，或对弈游戏。
　　不远处的角落，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笑着朝我们招手。
　　落座后，邹磊在一旁斟茶，我妈开门见山直说，“你就是孙霞的前男友邹磊？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你见过我？还有，你找我想说些什么？”
　　“你老公江柏川抢了我的女朋友，所以我打了他。”总算知道我爸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只见邹磊不紧不慢地讲道：“想必你早就知道江柏川出轨了，我比较好奇的是，大多数女人得知丈夫不忠，第一时间肯定会手撕小三，可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采取行动？”
　　“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对我的情况如此了解？”我妈疑惑着，我在一旁低头不语，悄悄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因为孙霞脚踏两只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偷偷跟江柏川在一起。后来被我发现了，她骗我说，是江柏川勾引她，江柏川身为老板，她没法拒绝。否则，辛辛苦苦找的工作没了不说，还会被江柏川反咬一口。于是，我把江柏川揍了一顿，并且打算原谅孙霞，带她离开江城，回老家重新开始。却没想到，她居然爱上了江柏川，坚决要跟我分手。”
　　“这种朝秦暮楚、谎话连篇的女人，分手了对你来说是好事。”我忍不住开口道。
　　邹磊注视着我说：“不，我爱孙霞，即使她背叛了我，也依然爱她，并且愿意帮助她，成全她。”他喝了一口茶，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别处，回过神来，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他接着聊道：“我们俩从大学谈恋爱至今，原本计划买好房子就结婚。但我的工资不高，迟迟未能如愿。等好不容易攒到了首付的钱，她却劈腿了。孙霞把一切都跟我坦白了，她从江柏川的手机上看到过你的微信，所以你加她为好友时，她猜你已经知道了。”
　　“然后呢，她想怎样？”我妈双手抱胸，身子往后倾，靠在椅背上，十分冷漠。
　　邹磊慢慢道来：“江柏川跟孙霞说，你性格强势，脾气不好，在你身上总感受不到温暖和爱，只有在她那里感觉才像个家。所以，孙霞特别希望你能跟江柏川大闹一场，就此离婚。这样，她就能嫁给江柏川。孰料，你竟是如此的平静。再加上，江柏川顾及名誉，不愿主动离婚。”
　　“所以，你来劝我，希望我能退出，成全你女朋友和我老公的爱情？”我妈接过他想说的话。
　　“确实是这个意思，既然江柏川已经出轨，你们的婚姻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放过他人，也放过自己。”邹磊试图说服我妈。
　　我妈不住摇头，冷笑，无语至极，“哼，真是可笑！我倒是没你那么高尚、伟大，你女朋友给你带绿帽，你还成全她，帮她对付原配，莫不是收了孙霞不少的好处费吧？”
　　“没错，她确实给了我30万分手费，作为这么多年的补偿。但是我打算把这笔钱还给你。”说着，邹磊拿出一张卡，递到我妈面前，“密码在背面。其实，咱俩属于同病相怜，我也不是贪财之人，对金钱没什么欲望。况且这笔钱本就不属于孙霞，也不属于我，现在物归原主。”
　　我妈毫不客气地收下卡，站起来说道，“你回去告诉孙霞，我不仅不会离婚，而且，我还要她付出代价。江柏川花在她身上的每一分钱，我都会追讨回来。只要我不离婚，她就永远是小三，见不得光，遭世人唾弃。”
　　说完，我妈拉着我就要离开。
　　“等等！”邹磊急忙起身拦住了我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用手扶了扶眼镜，之后说出了一句晴天霹雳的话，“邹霞怀孕了！孩子是江柏川的！”
　　“什么！”我妈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一半天没缓过神来。我心里也震惊、压抑得不得了，看着我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改变自己，并努力想办法挽回我爸的心。结果，这个消息一下子又将她拉回了地狱。
　　“她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谁知道怀的是哪个男人的野种，想栽赃陷害我爸，让他当接盘侠，做梦！”我咬牙切齿地对邹磊说道。
　　“邹霞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这是亲子鉴定书，不可能有假。”邹磊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我妈立即拿过来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我也凑过去。当看到“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江柏川为胎儿的生物学父亲”时，我们俩都傻眼了。
　　邹磊见我们不说话，再次强调，“事情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江柏川也同意孙霞把孩子生下来。更何况，你们的婚姻原本也不幸福。所以，不如离开错的人，早日解脱。”
　　我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大声对邹磊说道：“你以为你说什么，我们就会相信你！还孙霞前男友，我呸！你怕不是她请来的托儿吧，演的可真够逼真的。我告诉你，我妈死也不会离婚的，怀个孕想吓唬谁呢！还有，看这儿，我脑子不太正常，哪天受刺激想杀个人玩玩儿，第一个拿她开刀，大不了同归于尽！”
　　说完，朝邹磊吐了一脸口水，拉着我妈就走了。茶室的人见我们这桌吵起来了，纷纷好奇地将脑袋凑过来看，然后面面相觑。
　　我之前还劝我妈来着，要用智慧打败敌人，不能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这是最愚蠢的解决方式。可一听到孙霞怀孕，气得恨不得弄死她，我可不想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江柏川，你可真是个畜生！我骂了一路，我妈沉默了一路，眼泪也流了一路。原本她还期待改变自己，让我爸回归家庭，眼下心中的希望算是彻底破灭了。
　　但是，很奇怪，孙霞都怀孕快四个月了，我爸还是没有向我妈提出离婚。所以，有没有可能我爸是被威胁的，或许他根本就不打算让孙霞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千万不能受到敌人的蛊惑，要坚决和我爸站在一起，帮他想办法摆脱小三的纠缠。
　　我妈本来处在崩溃中，听了我的分析，觉得挺有道理，准备等我爸回家的时候，心平气和跟他摊牌，看看他的主要态度。

　　过了两天，我爸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和我妈一块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接连抽了七八支烟，终于打破沉默，两人竟异口同声道：“我有话要跟你讲。”
　　“你先说。”
　　“你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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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来推去，我爸还是先开口了，他突然“噗通”一声跪在我妈面前，“云香，我对不起你，你那天怀疑的很对，我外面确实有人了。但我那是鬼迷心窍，再加上当时喝了点酒，所以不小心做错了事，跟公司的会计孙霞好上了。我原本只是图个新鲜，不曾想……”
　　我妈一脸平静地听我爸坦白着，“孙霞她怀孕了，非要我负责。”说到这儿，我爸突然用力给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边抽边骂：“我混蛋，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然后痛哭流涕，“但我没想要离婚娶她，更不可能跟她生孩子。所以，打算给她一笔钱，让她打掉孩子。你那30万我借口公司周转用，其实是给她了。”
　　“你跟她好多久了，打算一刀两断吗？”我妈淡淡地问道。
　　“差不多半年了，我恨不得现在、马上、立刻摆脱她，但她死活缠着我不放，说爱上的是我的人，根本不在乎钱，只想跟我结婚过日子。”我爸看上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紫都大厦的房子你给买的？”我妈依旧平心静气。
　　“紫都大厦？那是租的，我哪里买得起那里的房子！对了，你怎么知道紫都大厦的，你跟踪我了？”我爸疑惑地看着我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最近半年，你没怎么给家里钱，孙霞身为会计，想必掌控了你的财产。至于有没有偷偷给她买房子，只有你们自己知道！”我妈语气渐渐强硬起来。
　　“这点儿你放一百个心，公司是我跟周强合开的，财物那块都有人盯着，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我在她身上没花多少钱，最多也就二三十万。”我爸拍拍胸膛，信誓旦旦。
　　“半年二三十万还不多，江柏川，你对外面的野女人可真大方！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给我买过什么值钱的东西！”隐忍多时，我妈终于发飙了。
　　“对不起，老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我爸连忙跪着来到我妈跟前，拉着她的手。
　　我妈立马将他的手甩到一边，“你的目的是什么？告诉我是想让我帮你去对付孙霞，不让她生下私生子？”
　　“是的，我也是真没办法了，孙霞她要挟我，如果我不离婚娶她，就要闹得人尽皆知。本来我跟周强是面和心不和，他早就想把我踢出去，独吞公司。如果被他抓到这桩丑闻把柄，在客户面前四处散播，我以后怎么在外面接单，事业可就真的全毁了。”周强是我爸的合伙人，表面和我爸称兄道弟，背地各种暗算，一想到要被周强抓把柄，我爸确实很抓狂，很着急。
　　“你自己造的孽，还要我去给你擦屁股，江柏川，我的一片真心都喂狗了！”但我妈的心已经被伤透了，不打算帮他。
　　“对不起……”我爸低头道歉。
　　“对不起有用吗？孙霞派人先找过我了，把那30万也退了回来，想让我成全你们。”说着，我妈把我手机里的录音放给我爸听。
　　我爸听完惊讶不已，“那个女人可真是居心叵测！”
　　“你身上的伤是她前男友邹磊打的吗？”关于邹磊，我和我妈都很怀疑，没有哪个傻男人肯这么帮前女友的，更何况还被绿了。
　　“确实是她前男友，不过不叫邹磊，叫朱家伟。听录音里面的这声音，也不像是朱家伟，估计邹磊是孙霞找来的托儿吧。”这一点后来验证我爸没骗人。
　　“能把钱还回来，看得出来孙霞确实挺爱你的。你想离婚吗？”我妈再次问我爸，想确认他的态度。
　　“都这把年纪了，离啥婚，再说还有俩孩子呢！20多年的夫妻感情，岂是说断就能断的！”我爸的说辞，听着也确实不想离。
　　“那你把孙霞开除了？”我妈直言不讳。
　　“要能开早开了，就是因为她威胁我，我怕人尽皆知，才不敢的。”也不知道我爸到底是不敢，还是别有用心。
　　“既然如此，她要闹就让她闹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她想生也让她生吧，只要我不离婚，着急的是她，生下来也是个私生子。”见我爸拿不出个态度，我妈索性不理，“这件事你先自己去解决吧，两个孩子马上一个要中考，一个要高考，别因为你的丑事影响了孩子们的前途！”
　　以前难过的时候，我妈总会流很多眼泪。现在也哭，只不过是一个人默默的哭。究竟受过多大的伤害，才能哭的这般悄无声息，痛的这般不声不响。
　　那时的我，单纯的以为，感情上最大的伤害，也不过如此了。虽说已看透世态炎凉，却没料到人心竟能如此的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