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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此香以血祭怨 06 ...

  •   “只听闻那后院中住着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老爷大度,才没有把这位与无名男人苟合还诞下女娃娃的妇人赶出去,让她继续在府里做事,只是经常会有些人看不惯她。抢她月钱也就罢了,连饭食都抢!”

      “那妇人名唤柳娘,性子隐忍,然而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挑个日子投井了。只留下不过半人高的小娃娃,据说至今还在后院里等柳娘,最后...唉。”

      “还有传言说,柳娘并不是自愿跳井的,其实是有...有鬼在作祟。起因于有个小厮夜急,在穿过中庭的时候发现柳娘站在小亭里像是在等人,叫她、她也不应,反倒是在与什么人说着话,但是那时是子时,小亭里也只站了柳娘一个人的身影!最后柳娘像是与那人爆发了争吵,蹲下抱头痛哭,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吓得小厮冷汗都出来了,只觉晦气,天亮时就与旁人说了这事儿。”

      春柳抱臂搓了搓肩膀,有些害怕的缩缩头,“我听到的只有这些,少爷你先前去后院难不成是去处理柳娘的怨灵了?”

      许昀抿抿唇,”她也是可怜,被骗得好生凄惨。不过我怎得没有这方面记忆?我父亲也不知道么?”

      春柳道:“少爷你忘啦?哦对确实是忘了,当初管事儿的说少爷是亲眼目睹柳娘跳井的人,回头就患上大病,脑子热了两三月才好,醒来以后就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若不是少爷突然提起,我也要忘啦,话说少爷是怎么又想起要问的?”

      许昀依稀记得陷入幻境前他衣襟内的炽热,而这一切都是在他决定接触香炉后发生的,只是...现下并未找到那枚被他折成三角的镇灵符,约莫并非是什么对怨念有反应的符箓,而是镇灵符在躁动。

      镇灵符内封着柳娘跳井后留存的怨念,这点怨念会对香炉有反应是证明炉灰可以吸引怨念?难不成他首次闻到炉灰的恶臭气味也源于怨念...

      将点燃的怨气香炉放在活人住的卧房,不管这人是在习字还是刺绣,只要身处此间厢房便是与怨气日夜相处。活人本就不能接触怨气,更何况这么个鬼玩意儿还被有心人做成香炉倒卖,真可谓是司马昭之心。

      但为何柳娘那股怨念会将他扯入幻境?过于躁动于是顺手把他扯入记忆中?

      难不成柳娘与香炉怨念并非一路人,女尸的幻境让他联想到赵依初是因为尸体“现状”?赵依初现状已与柳娘那一抹怨念大差不差,正因为身体下意识观气,所以让许昀认成了赵依初也不是没可能。

      总归是把前些结论推倒了,比起那幕后之人碾萤虫般碾死自己,许昀对于现下的接受度反而要高点。

      “春柳,把另一尊香炉放到院中。”许昀下决定,说完他便起身去往中堂。

      许府的院子杂草丛生,即便春柳一人修了又修,却还是无法阻止这由内而外的凄凉肆意蔓延。

      许昀轻车熟路地宽慰自己,许府并非他本源之地,他的亲生父母还好好的,只要能够找到回去的办法就能继续吃娘亲手做的桂花糕、杂粮饼和芝麻糖,还能同亲亲竹马背书习字。

      想至此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做隔断的墙沿早早落灰,越过圆拱门便是中堂,而掉漆红门则在前方大喇喇开着。

      紧跟其后的春柳疑惑道:“怪事,我记得赵大人走后有把大门关好呀?”

      许昀三步并做二步踏入前厅,只见先前香炉所在的木桌上只余两只茶盏,茶水静静躺在杯底做尽看客。

      香炉不翼而飞,甚至连半点炉灰都不落下!

      而那敞开的门却昭告天下,他许府正是想进便进,想出就出的。许昀再怎么好脾气也要忍不住了,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赵愿。

      春柳拍门时的说辞,未能粉饰的错愕,以及刚才种种,但为何偏偏是现在?他来城中不过三日,蝇头线索都没查清...莫不是那香炉有问题?

      “少爷,这个还放在院中吗?”春柳捧着第二尊香炉问道。

      许昀点点头,他从袖中掏出符纸捏了个小人,往上写了几个字后松手一扔,小人便无风自起飞出府邸,随后款步行至第一次试图收复香炉的地方,他有几个想法需要尝试。

      香炉蹲在石砖上,炉灰被压实在其中,许昀找来铲子铲出些许炉灰放在镇灵符中。

      引灵咒言本是辟邪作用,原身的师尊沈知行则稍作修改将其辟邪的作用改为引灵,本意是为了将附身活人的邪祟在不伤害寄主身体的情况下逼出,只是后来作用不大,最多能够让附身的邪祟躁动,有时倒是省了寻找的事儿。

      原身许昀倒是试过邪祟怨念在附身死物的情况下念咒言,那时正是几年前的会试。

      不管是先前还是现下倒是方便了许昀。

      香炉中的气息是怨气,而这炉灰却对怨气有着莫名的吸引力,那时的怨气不肯被镇灵符镇压问题约莫还是出在咒言上,引灵咒言仅仅只能对附在死物上的邪祟怨念有办法,因为两者之间并没有更深层次的联系。

      许昀闭目照着先前的步骤一板一眼的做,不消片刻那怨气便好好的待在镇灵符中,干净炉灰则被他倒在随手带出的空茶杯里。

      只是有些奇怪,许昀多给这张被他折成三角的符纸一眼,似乎太过于安静了。相较于柳娘怨气被收服时,哪怕只有一点点,符纸都会烫得很。

      许昀只当是量少,再要继续时——只听咔嚓一声,那香炉却突兀的从中间开裂!狂风自发将他的白袍吹得猎猎作响,许昀只感觉似是多双阴冷的手拂过他面部后就消失了,自香炉方圆十步整片气氛都阴沉下来,躲在远处的春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身处其中的许昀更为疑惑,他能明显感觉到这阴沉不同于那双手的阴冷,至少比柳娘幻境中的那位兄台温暖许多。

      虽与赵府的结果相同,但赵府那会儿可没有什么鬼手摸他。

      来到约定地点,许昀看到得便是楚清澜抱臂靠在赵府后院墙边的情景,待他近身后楚清澜低声说道:“死了。”

      许昀一时无言,他有些不确信地重复问了一遍:“死了?”

      楚清澜没有再回话的兴致,只是点点头继续道:“就在刚才你传纸人过来,我刚到的时候赵依初便死了。”

      许昀抿抿唇,压下心中不适,又问:“赵愿反应如何?”

      楚清澜侧头看向后院平地,许昀硬生生从他平静无波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疑惑,“与你说得不同,赵愿反应激烈,出门后立马叫人说‘快去请那位大人夜里过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你猜到什么了?”

      许昀道:“也没什么,我先前从赵愿府上和另一家已经清醒的摊主夫人处各拿了一尊香炉回来,但是。”他话锋一转,有些踌躇,“赵愿府上不仅有香炉,还有半罐香火,拿回来的香火被我装在新的香炉内,其一早早便被我用镇灵符试过,大概是...失败?”

      楚清澜挑眉:“有什么是你会怀疑的?这么不确信?”

      许昀将刚刚在院中发生的事情一言一语道来,又说出自己的猜测:“摊主夫人则是在我第二次尝试后清醒的,虽然我娘的无法知晓结果,但再根据你刚刚所言——我怀疑赵愿在他府上给我的那尊香炉属于摊主夫人,而他刚刚来我府上偷走的香炉可能是新的那一尊。”

      “我叫春柳新封了盖,他一时不察,只是我没想到赵依初竟然会...这究竟是为什么?形似怨气却又不是怨气,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么...”

      “我本以为幕后之人是想要贩卖如此香炉引得买家患病,毕竟与阴气朝夕相处不死也要脱层皮,但...我又实在不确信那香炉中到底是不是阴气了。”

      “是魂魄。”楚清澜道:“却又不是完整的魂魄。”

      许昀疑惑地看过来,楚清澜简言意骇:“赵依初。”

      许昀闻言沉思道:“你是说赵依初死时的魂魄?”

      楚清澜沉默,似是在思考如何描述,“她的魂魄——只有分魂,主魂不知去向。”

      约莫是听到什么词,许昀一瞬间心悸,脸色跟着惨白起来。

      楚清澜皱眉抬手压上他的肩,“冷静一点,赵依初不是你害死的,至少是香炉的问题。”他的声音清冷镇定,让许昀迅速从慌乱中回神。

      许昀定了定心神道:“能够吸引主魂的香火...我从未听过有这种香。”至少是在原身的记忆中从来没有。

      楚清澜附和,有些心不在焉,“今夜蹲守赵府,看看赵愿嘴里的那位大人究竟是何方人物。”

      他们收集多日的线索均是零碎的,今日一事倒是将所有的都串起来了,只待那幕后黑手出现将他与赵愿一网打尽,日后将香火交予师门即可。

      *
      今夜赵府异常宁静,连萤虫之光都被吞了去,只余下一层月霜铺满地面,石砖缝隙的尘灰飞扬,在如此静谧的夜晚倒也算得上是星星点点的装饰,大概是赵愿的命令,赵府上下并未燃起任何一盏灯笼,暗得出奇、也静得出奇。

      方便“那位大人”出面,也方便许昀楚清澜二人蹲守。

      许昀却是下意识想到柳娘幻境,即便香炉之事已经有了结果,他还是有些许不安。

      他与楚清澜蹲守在小院暗处,许昀看向楚清澜藏身之所,只要抬眼便能将中堂前厅尽收眼中,而许昀这边则要注意卧房与后院。

      只是空气中似有似无的熏香让许昀分了神,只觉得鼻腔内的气息愈发粘稠,连带着眼前也有些许重影。许昀猛然晃头,蹭得灌丛都窸窸窣窣响起来。

      楚清澜注意到他这边的响动,有些在意的瞧过去,许昀只是用眼神示意自己无碍,却抵不过愈发浓重的昏睡之意。

      他蹙眉掐着鼻根,却无法阻挡已进入肺腑的香薰,粘稠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眼前直发晕,不得已他只好咬破舌尖以血腥味唤醒神识。

      铁锈一瞬间蔓延口腔,痛感带着他的大脑瞬间冲破桎梏,许昀眼神清明了许多,只是麻麻的痛感还让他心有余悸,暗自叫苦。

      许昀有心提醒楚清澜注意香薰,却在瞧过去后发现那人屁事儿没有,只是纠结一会儿便决定还是说了。

      他再次晃了晃周身灌丛,时刻注意许昀状态的楚清澜自是发现不对,摇摇头示意稍后说。

      而他所盯得前院总算有了结果,两道人影悄悄摸进中堂,连烛火都没点。

      楚清澜抬手指指中堂,二人动身也摸向中堂。

      刚贴在窗户下,里面便传出来讲话声。

      似是赵愿的声音道:“大人...初儿她,初儿她怎会如此!”

      “蠢货,我叫你偷回来的是赵依初的香炉,而不是给他准备的,还不明白么?”

      这声音刚出来许昀就有些愣神,太耳熟了。

      楚清澜也陷入沉思。

      赵愿瞠目结舌道:“大人你是说...初儿她是被许昀害死的?!”又磕磕绊绊反驳,“也不应该...昀儿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他与初儿是婶侄,昀儿他也没有理由。”

      那人嗤笑:“我当然知道许昀不会杀人,是你换错香炉了而已。只是没想到那人学得快,不过三次就学会如何收服生魂,而且还是主魂。”

      赵愿说不出话,中堂里沉默了一会儿,许昀却注意到这人对自己的称呼是那人...难不成这人与原身是熟识?只是一时半会他实在想不出那人的声音属于何人。

      “只是可惜,用错了方法导致赵依初的主魂碎成千万片——”那人又开口道,“你想退出?赵大人。”

      “没有。”赵愿的声音明显哽咽许多,却又有几分惧意:“我怎敢自称大人。”

      熏香味愈发浓郁,许昀却再次头晕脑胀起来,眼前重影模糊成一片,只觉身体里有什么异常重要的东西要被扯出去。

      他又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恐惧,只是下意识觉得再这样自己绝对会死,苦苦咬牙支撑。

      “瞧瞧,这是哪两位贵客大驾光临。”熟悉的声音直接在身后炸开,许昀猛然抬头往上看去,只见窗框被一只手从内往外架起来,暴露出极为眼熟的脸。

      付舟。

      纸窗被打开后熏香直接灌满肺腑,许昀只觉得灵魂都要被困意吞没了,再次陷入黑暗时心里是又好笑又气恼他是犯冲了么,怎么又晕!

      楚清澜将许昀扯到身后,祭出长枪,不紧不慢一字一句道。

      “付元丧,是你。”

      “是。”而付元丧也假惺惺笑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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