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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此香以血祭怨 05 ...

  •   魏予敛行踪难辨,连着两三天不见其人也是常事,许昀却是稍有忧虑,楚清澜只当他忧心于香炉之事,略一思忖就拍拍他肩安慰道:“莫急,咱们这般招摇,除了那几位夫人...应当再没有不长眼的去领那香炉,有关符箓之事我学艺不精,所以我盯着就好,你查清这炉灰相关才是要事。”

      若是换许昀本人来,大概要更有几分把握。但站在这里的是早早被替换了魂魄的另一个许昀,只凭借肌肉动作却无法理解其中深意和逻辑,这就让许昀在面对超出理解范围的难题时,束手无策。

      他勉强扯笑一笔带过,转身就叫春柳去找找他带回去的香炉,算上赵依初得手的共两尊,再怎么说也够他慢慢试了。

      “对了清澜,你若是要回收香炉,定不要触碰...”许昀出声提醒,讲到一半声音又弱下去,楚清澜没等到他下文只好抬眼瞧过去,许昀回神迅速补上后半句,“炉灰,炉灰有古怪。”

      楚清澜毫不怀疑点点头,如此信任模样叫许昀看得心头一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待到两人分头行动,许昀先是回到许府寻找从赵依初那儿带回来的香炉,摊主刘余所持的另一尊香炉反倒叫春柳放了起来。

      他与魏予敛在赵府收集香炉碎片时,触碰过炉灰,楚清澜踏入他许府院中也沾了洒落一地藏进砖缝中的炉灰,但最后陷入有关于赵依初幻境中的却只有楚清澜和他自己。本以为陷入幻境是炉灰的作用,那没有陷入幻境中的春柳和魏予敛又是怪事一桩,明白了幻境与炉灰之间没有关联,许昀却又不敢保证炉灰一定是安全的。

      这么一想多半还要牵扯到更多事情...疲累感油然而生,天知道他是个只会逗鸟赏花的废物点心啊!

      许昀默默安慰自己也不全是坏事,夫子讲过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对他们查清真相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他茫然地仰望天空,虽是心里有数,真要施行又同初入荒君朝堂的小官员那般,空有抱负却不知如何伸展拳脚,许昀又开始后悔早课上没多藏几本闲书。

      *
      春柳将香炉拿出来放在大堂的茶桌上,转身往许昀手边的空茶杯里添了半杯茶水,她悄悄把帕子捻紧些,退几步守在许昀的右后侧。

      而坐在桌旁乐呵呵抿茶的不是赵愿又是谁。

      许昀抬杯抿了口茶僵硬道,“赵叔...赵姨的事我暂时没什么头目...”谅他暂时还没什么勇气接近任何了解原身的人,只盼着于许昀来说算得上是大佛的人赶紧走。

      赵愿一摆手打断许昀,“诶,没事这件事不急,倒是侄儿修道这几年有没有什么心得啊?”

      所有话下来给许昀听傻眼了,他目光涣散地看向赵愿,甚至想问他是不是染上什么疯病,或是同自己一样被什么人夺舍了。

      赵愿则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轻咳一声,“呃咳我是说...昀儿那儿有没有什么保命的东西,我拿着也好安心...”

      许昀恍然大悟,他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踏符箓摊在掌心,另手悬在上面轻抚而过,那符箓便一张张的浮在他周身绕成圈。许昀又从袖中解下段红绳,符箓便簌簌地粘在红绳上,缠了五张左右,而其余的符箓则被他收回怀中,只留下手串儿飞到赵愿手边。

      许昀出声解释,“赵叔您把手串儿收好,若是碰上邪祟它自会排开一道阵法护您周全。”

      赵愿大喜过望,立即把手串缠在手腕上,眯眼笑着像个弥勒佛,“谢谢侄儿了!”

      送走大佛后许昀总算松了口气,转眼看到香炉头顿时又痛起来。

      他探出两指顶着太阳穴,刚要扶着卓沿坐回去,不想头是愈来愈痛,竟痛得他直挺挺往后倒去,伴随着胸前衣襟内的滚烫一起进入黑暗,陷入昏迷之前他还听到了春柳的那声少爷。

      许昀崩溃地想,他是碰了霉神吗,怎么一件事接一件事的来。

      就连他爹,上完早朝都还是有闲暇时光的。

      再一睁眼,眼前场景赫然是幻境中的灵堂,似乎再没有梦中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光。他...不,现在应该说是她了,许昀似乎被塞进了一个小女孩儿的身体里,她局促的躲在灵堂角落,顺着视线望过去的地点则是一个女人的背影,脊背骨深深压弯塌在腰上,她看起来极为憔悴。

      只是...许昀蹙眉想着,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没等他细想出什么,这身体就先带着他的意识跑向那个女人,嘴里不住地小声喊着娘。

      而在跪在棺材前的女人缓缓转身,直到这身体奔向她的怀抱,许昀霎时想起来了他在哪儿见过这女人,那张泫然欲泣的脸,正是先前幻境中诈尸的女尸!

      撇去那莫名的氛围,她的脸再没先前那般艳丽,也没有赵依初那般的病气,只是出落清秀,却抵不过眼角细纹的磋磨。

      许昀顿时鸡皮疙瘩都起了满背,没有什么比那女尸不是赵依初,而是眼前这个人的事实让他更为发毛。

      “鬼知道柳娘从哪儿生的小孩儿,与不知名的男人苟合!还好老爷大度,亏她还能在这里待下去...”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可谓是丝毫没有压低音量的想法,讲话人显然就是为了揶揄那话中的柳娘,接着许昀感到抱着自己身体的手臂用上了些力气,箍得越发紧,直至半边身子都被压麻动也动不了,可惜此时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他附身的身体小声的说娘我疼才被女人慌慌忙忙放下来。

      许昀心道,看来这女尸就是那话中的柳娘。

      柳娘弯下腰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又将散至眼前的发丝别在耳后,挤出个怎么看怎么心酸的笑,“抱歉...娘有点激动。”

      还没被迫夺舍前,作为少爷的许昀断是看不惯这等事的,只是他此刻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只能心底默默说声抱歉。

      柳娘抱着小孩儿回到院中,此时天还未完全暗下来,只待柳娘变戏法那般从怀里掏出个白面饼子,她笑眯眯的掰成小块混着水喂给孩子,“慢点吃别噎着,娘藏了许久可能有点硬。”

      许是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孩子吃的狼吞虎咽,许昀感到这具身体在小声哽咽,囫囵吞了大半后柳娘才放下心来,接着这身体的小手捏起一块儿就要塞进柳娘嘴里,她也不含糊,吞下去后还摸摸孩子的头道谢。

      许昀心情复杂极了,他感受到了这小孩儿心底隐隐约约的恨意。

      她是能听懂的,这偌大一个院子,没人看得起被夫家抛弃的女人,因而做事整天下来唯一的白面饼子都被别人说成是施舍的。

      她不明白苟合的含义,却明白只要那群人说话声音大些,柳娘便能听到,抱着她的手会缩紧。

      没有能够填饱肚子的吃食,娘会难过,娘的笑也会让她莫名的不舒服。

      许昀明白也是这些断断续续的小事,造成了这小孩儿心底隐隐约约的恨。

      直到天黑,许昀感到揽着他肩膀的手动了动,用极轻的动作将孩子放下,草房的门也吱呀的开了条缝,没过多久又关上,与此同时这具身体也睁开了眼。

      他透过房顶的缝隙看到天空黯淡,孩子悄悄套上外衣出门跟在柳娘身后,许昀则在她眼角余光中观察这大院,给他的感觉只有越看越是道不出的熟悉。

      最后柳娘立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小孩儿偷偷藏在下面的花丛中借着灌丛躲避身形,许昀瞧着她那模样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难不成是在等什么情郎?她们母女二人在这大院中生活实在拮据,只靠个白面饼子度日也是夸张,府上若是还有着愿意帮助她们的人,那这夜会倒也是好事一桩。

      许昀心下暗道。

      还是子时,离柳娘夜会也不过一息,但他周身的空气却是愈发阴冷,直直叫人打哆嗦把困意都驱赶没了,他附身的小女孩儿忍不住把自己蜷成团,还是坚定地独独留出双眼睛向那边盯着。

      柳娘陡然叫出声,这才把马上要冻昏迷的小女孩儿唤醒,她费劲的睁开眼瞧过去,只看到身量修长约莫年方二十的男子站定到柳娘面前。许昀却是眼睁睁看到浑身上下冒着黑气,看不清面容的人从黑暗处走来。柳娘瞬间激动,眼泪也一刻不停的落着。

      许昀心下一惊,想要出声提醒奈何怎么也没办法发出声音,他所附身的小孩儿紧憋着气团得更紧,断断续续听到柳娘那边的哭诉。

      “许郎...我们母女二人艰辛点不要紧,倒是你要好好顾着自己呜呜,我等你接我们出去...”

      再然后就听不清了,许昀察觉到小孩儿心情愈发恐惧和愤怒,嘴上也喘着粗气,她的手脚渐渐发麻不受控制,倒像是活人被阴气入体的症状,许昀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再掌控不了这具身体怕是有性命之危。

      柳娘那边却似是爆发了什么争吵,她的声音愈来愈大,甚至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即便如此这偌大的院子也没有任何人提灯出来看看。

      这该是奇怪的,但是许昀现在却同这小孩儿共感那般,艰难的在稀薄空气中隐秘挣扎,没办法再去思考其他,甚至连控制身体逃跑的事情都做不到。

      直至他再次晕过去前,看到了柳娘狰狞地扑过来,一边哭一边说着,“会过好日子的,柳儿别着急会过的,他会救咱们的!!”

      好似疯魔。

      *
      “少爷...少爷...”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他耳内,许昀只觉眼眶干涩,眼睑像是自个儿跑出去降妖除魔那般异常沉重。他低低应声,只想叫那缠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担忧停一停。不想疲累的眼睑霎时被整片冰凉覆盖,像是浸水丝绸那般柔爽。只待酸涩缓缓褪去,许昀才得以睁眼看看那站在他床边叫魂的人是谁。

      不出所料,正是忧虑到眼眶红肿的春柳。

      “少爷突然就晕了,还倒在大堂前真叫人好生担心...早说了叫少爷再裹层衣裳,少爷就是不听,若是再病得起不来床,您让春柳如何同地下的夫人交代啊!”

      春柳直接低声哭起来,那落泪的样子真叫许昀束手无策,他慌忙安慰人,“你别哭啊,我这不是醒来了么,话说我晕了几时?楚兄来过吗?”

      春柳攥着敷在许昀眼上的帕子挤干净水,哽咽道:“少爷晕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楚道长还未归...”

      难不成刚刚那段经历只是梦境?

      他记着自己晕倒前的衣襟还发着烫,他只往里面塞了点符纸,再没有其他的了,难不成是什么怪物想要把许昀拖入幻境,符纸发烫是在提醒以及抵御,但是没有抵御成功。

      还是说...是香炉的问题。

      楚清澜那晚他已更衣准备入眠,符纸被他收在外衣中所以没有提醒,这次的提醒倒是让许昀开拓了新思路。

      如果说是买卖香炉那方的人暗算他...且这人道行比他高,学艺也比他精进,那也不无可能,他本就是货不对板。

      经历过众多打击,许昀已经能非常平和的安慰自己了。

      他思索过后又问了别的,“好,春柳你知道后院中的井淹死过谁吗?”整个人清醒后他才想起幻境中那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那幻境正是如今的许府,也是原身生活的府邸!

      只是似乎有关于那妇人的记忆,他再怎么回想也无法从原身的记忆中捞出任何蛛丝马迹。

      半晌他都没有等到春柳的回答,待许昀抬头瞧去,只看到春柳深深的低着头,以及露出来的下巴与明艳红唇,那唇形愈看愈像幻境中,那名为柳娘女人的唇形。

      许昀心中惊骇万千,现在只是一点点有关于柳娘的动静,都能吓得让他过分在意。

      春柳却突然扬起笑,抬手捻帕子掩住唇角,“不知道呢少爷...那是在奴婢与其他人共事前的事情了,只通过些闲言碎语听过后院的传闻罢了。”

      许昀暗道自己应激,却安心竖起耳朵问,“那你快说说是什么样的传言?”

      “那后院似乎住了个带着女娃的女人,名叫柳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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