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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清歌布局,初遇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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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楼的晨雾还没散透,木质楼梯就被踩得吱呀作响。祁华熠披着件玄色披风,站在三楼的雅间门口,指尖捏着一枚刚从店小二那里买来的玉佩——那玉佩雕工粗糙,一看就是糊弄人的假货,却恰好能对上姜家公子腰间常挂的那枚。
“大人,里面有动静。”砚秋贴着门缝听了听,压低声音道,“好像在说‘上官瑾的账册’‘清歌小姐’什么的。”
祁华熠示意他退开,自己轻轻推开门缝。雅间里坐着四个男人,为首的正是姜家公子姜承,他正把玩着一个锦盒,嘴角噙着轻佻的笑,对面的三个汉子则一脸急切,时不时往窗外瞟。
“急什么?”姜承慢条斯理地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放着一叠账册,封面上隐约能看见“上官瑾”三个字,“等上官清歌来了,咱们的好戏才开场。她不是能耐吗?不是敢拒婚吗?今儿个我就让她知道,她大哥的命捏在谁手里。”
一个刀疤脸汉子嘿嘿笑起来:“公子打算怎么处置她?依我看,直接绑了送给姜大人,既能讨大人欢心,又能拿捏上官家,多好。”
姜承踹了他一脚:“蠢货!上官清歌是那么好绑的?没看见她昨天在吏部,连她爹的面子都不给?对付这种女人,得用软的——让她把舟氏老宅的地图交出来,再乖乖听话,我或许还能在姜大人面前替她大哥美言几句。”
祁华熠在门外听得皱眉。原来姜承不止想要账册,还在打舟氏老宅地图的主意,看来舟洲说的“姜党余脉想借科举翻身”并非虚言——他们怕是想利用地图找到姜尚元的旧部,趁机搞事。
正想着,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祁华熠探头往下看,只见上官清歌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男装,手里摇着把折扇,慢悠悠地走进了墨香楼。她身形本就高挑,束起长发后更显利落,若不是那双眼太过清亮,竟真能瞒过不少人。
“哟,这不是‘清歌小姐’吗?”姜承在楼上看见了,故意提高声音,“怎么?想通了?愿意来给小爷我赔罪了?”
上官清歌没理他,径直上了三楼,目光在祁华熠身上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如常,仿佛只是见了个陌生人。她走到雅间门口,对着姜承拱手,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朗:“姜公子找我来,就是为了看你耍嘴皮子?”
姜承被噎了一下,随即冷笑:“果然是上官家的种,到了这份上还嘴硬。说吧,想怎么换你大哥的账册?是把地图交出来,还是……陪小爷喝几杯?”
这话一出,雅间里的汉子们顿时哄笑起来,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
上官清歌的指尖在折扇上顿了顿,随即笑道:“地图我带来了,但想拿账册,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告诉我,当年陷害周御史的人里,除了你爹和我二叔公,还有谁。”
姜承脸上的笑僵住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上官清歌的眼神冷了下来,“就是想知道,当年我娘为什么要帮周御史藏证据,最后落得个‘通敌’的罪名。”
祁华熠在门外听得心头一震。他只知道上官清歌的母亲死得早,却没想到是被安了“通敌”的罪名。而周御史……昨夜舟洲送来的名册里,恰好有周御史的名字,旁边还注着“妻早逝,疑与上官家有关”。
雅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姜承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刀疤脸汉子已经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显然没料到上官清歌会突然提这事。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姜承缓缓站起身,手按在桌案上,指节泛白,“可惜,你没机会知道更多了。”
话音未落,刀疤脸就猛地扑了上去,匕首直刺上官清歌的后心!祁华熠下意识就要推门进去,却看见上官清歌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侧身,折扇“啪”地打在刀疤脸的手腕上,匕首脱手飞出,正好钉在梁上。
“就这点能耐?”她冷笑一声,折扇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几枚银针,“姜公子若是不想你爹当年的事被抖出去,最好乖乖把账册给我。”
姜承脸色大变:“你敢威胁我?”
“彼此彼此。”上官清歌的折扇点向锦盒,“账册,还是你爹的罪证?选一个。”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姜承的一个手下慌慌张张跑上来:“公子!不好了!巡城的卫兵来了!说是有人举报这里聚赌!”
姜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你搞的鬼!”
上官清歌挑眉:“我可没那闲工夫。或许是哪位‘好心人’看不惯你们在此密谋,报了官呢?”她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祁华熠藏身的方向。
祁华熠心头一凛。他没让人报官,难道是……舟洲?
“撤!”姜承当机立断,抓起锦盒就想从后窗跳走。上官清歌哪里肯放,折扇一挥,几枚银针直逼他的面门。姜承躲闪不及,被一枚银针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锦盒也“啪”地掉在地上,账册散落一地。
混乱中,祁华熠推门而入,一把抓住姜承的手腕:“姜公子,私藏罪证,意图谋害朝廷命官家眷,你说这事该怎么算?”
姜承看清是他,眼睛都红了:“祁华熠!又是你!”
“彼此彼此。”祁华熠学着上官清歌的语气,反手将姜承按在桌上,“砚秋,把人捆起来,交给巡城卫兵。”
砚秋应声上前,掏出手铐就要锁人。姜承的手下还想反抗,却被上官清歌用银针逼退,她捡起地上的账册,指尖快速翻了翻,确认无误后才收进怀里,目光落在祁华熠身上,带着审视和警惕。
“祁大人来得倒是巧。”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疑问。
“不巧,”祁华熠押着姜承往外走,经过她身边时低声道,“只是正好路过,听见有人要对上官小姐不利,总不能见死不救。”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上官清歌忽然抬手,一枚银针悄无声息地飞向祁华熠的后颈。祁华熠像是早有防备,侧身躲过,银针钉在门框上,尾端还在颤动。
“上官小姐这是何意?”他回头,眼底带着一丝寒意。
“没什么,”上官清歌收起折扇,语气冷得像冰,“提醒祁大人,少管闲事。尤其是上官家的事。”
她说完,转身就从后窗跳了出去,月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下一缕淡淡的药香,和梁上那枚还在颤动的匕首。
巡城卫兵把姜承等人押走时,墨香楼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祁华熠站在二楼的栏杆边,看着上官清歌消失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抓住姜承手腕时的触感——那锦盒的边角硌得生疼,像极了上官清歌方才看他的眼神。
“大人,真就这么放她走了?”砚秋不解,“那账册是扳倒上官家的关键,就该抢过来!”
“抢?”祁华熠收回目光,看着楼下被卫兵押走的姜承,“你觉得她会把真账册带在身上?方才她翻账册时,指尖在第三页停顿了片刻,那页定有问题。而且……”
他顿了顿,想起上官清歌提到她母亲时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痛苦和恨意,不似作伪。
“上官家的水太深,姜党余脉还没除干净,现在动上官清歌,等于打草惊蛇。”
砚秋还是不明白:“可她刚才还想杀您!”
“她不是想杀我,是想警告我。”祁华熠笑了笑,“警告我别插手她的事。这女人倒是坦诚。”
正说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跑过来,递给祁华熠一张纸条,说是“舟洲大人让交的”。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账册是假的,真的在城西的破庙里,清歌已知晓,速去。”
祁华熠捏紧纸条,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舟洲到底想做什么?一边提醒他姜家的动向,一边又把消息透给上官清歌,现在还让他去破庙,是想让他们俩再斗一次?
“备马,去城西破庙。”
城西的破庙早就没了香火,蛛网结得比窗纸还厚。祁华熠赶到时,庙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放轻脚步走进去,看见上官清歌正蹲在神龛前,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晨光从破窗照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倒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些说不清的落寞。她画的是一张地图,上面标着几个红点,其中一个就在破庙附近。
“上官小姐倒是好兴致,在此画画。”祁华熠靠在门框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上官清歌吓了一跳,树枝差点掉在地上。她猛地回头,看见是他,眼底瞬间布满警惕:“你怎么来了?”
“来看上官小姐如何找真账册。”祁华熠走进来,目光落在地上的地图上,“这红点是姜党余脉的藏身地?”
上官清歌站起身,用脚抹去地图:“与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祁华熠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尺,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香,“姜党余脉是朝廷要犯,上官小姐私藏他们的地图,还与姜承交易,就不怕被按上‘通敌’的罪名?”
“我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上官清歌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祁大人若是想拿我邀功,尽管动手。只是别忘了,你昨夜在墨香楼的事,若是被御史知道,‘私闯民宅,滥用职权’的帽子,你也戴得起。”
祁华熠笑了:“看来上官小姐早就查过我。”
“彼此彼此。”上官清歌的眼神冷了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寒门学子在贡院外写‘劝学赋’,是想借舆论逼陛下尽快推行改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舟洲,是想借舟家的势力打压世家?”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祁华熠,你和我们这些世家子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
祁华熠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至少我不会拿亲人的命做筹码,不会和姜党余脉勾结。”
“勾结?”上官清歌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陡然拔高,“我若想勾结,何必冒险去墨香楼?我若想拿亲人做筹码,何必费劲找真账册?你以为我愿意管上官家的烂事?若不是为了我娘的清白,我早就……”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停住,眼圈却微微泛红。
祁华熠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心头忽然一动。他想起自己年少时,为了给冤死的父亲翻案,在江南的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膝盖冻得失去知觉,也没人肯理他。那种无力和愤怒,或许此刻的上官清歌正感同身受。
“你娘的事,与周御史有关?”他放缓了语气。
上官清歌别过脸,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与你无关。”
“若我说,我能帮你查清楚呢?”祁华熠看着她的侧脸,“我知道你想查当年陷害周御史的人,想还你娘清白。我也想知道姜党余脉的底细,想把他们一网打尽。我们可以合作。”
上官清歌猛地回头,眼底满是怀疑:“合作?你会这么好心?”
“我不是好心,是各取所需。”祁华熠坦然道,“你帮我揪出姜党余脉,我帮你查当年的旧案。等科举改革推行下去,寒门子能出头,你娘的清白也能还,岂不是两全其美?”
上官清歌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晨光透过破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让她的表情显得格外复杂。
“我凭什么信你?”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凭我们都是棋子,却不想任人摆布。”祁华熠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那玉佩缺了一角,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凭你这玉佩,和我在江南找到的半块,能拼在一起。”
上官清歌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捂住玉佩:“你怎么会有……”
“我父亲当年被陷害,临死前攥着这半块玉佩,说‘看见戴另一半的人,就是能救我们家的人’。”祁华熠的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苦涩,“我找了十年,终于在你身上看见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玉佩,递了过去。那玉佩质地普通,边缘同样有被掰断的痕迹,与上官清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上官清歌看着两块拼在一起的玉佩,浑身都在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想起母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清歌,娘没通敌,娘是被冤枉的……这玉佩你收好,将来若能遇到戴另一半的人,他或许能帮你……”
“是你……原来是你……”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祁华熠看着她落泪的模样,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一直以为上官清歌是朵带刺的玫瑰,锋利、骄傲,从不轻易低头,却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现在,愿意合作了吗?”他轻声问。
上官清歌抹了把眼泪,用力点头,泪水却掉得更凶。晨光穿过破庙的尘埃,落在两块拼在一起的玉佩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多年前那个雪夜,母亲在油灯下为她系玉佩时,眼里的温柔。
破庙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露出湛蓝的天。祁华熠和上官清歌并肩走在回城区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却比之前缓和了许多。
“真账册到底在哪?”还是祁华熠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在周御史的书房,”上官清歌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些沙哑,“他说姜承带的是假账册,真的早就被他换了,里面除了我大哥的罪证,还有姜尚元当年与世家勾结的名单。”
“名单?”祁华熠眼睛一亮,“若能拿到这份名单,就能把姜党余脉一网打尽!”
“没那么容易。”上官清歌摇头,“周御史说,那名单被他藏在了一个只有‘玉佩合璧’才能打开的地方。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她看了一眼祁华熠手里的玉佩,没再说下去。
祁华熠握紧了玉佩:“等处理完你大哥的事,我们就去找周御史。”
“嗯。”上官清歌轻轻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昨夜在墨香楼,是不是早就知道姜承带的是假账册?”
“猜到了。”祁华熠坦言,“舟洲给我的纸条里提了一句,说姜承做事向来留一手,不会把真东西带在身上。”
上官清歌皱眉:“舟洲为什么要帮我们?”
“不知道。”祁华熠摇摇头,“但我总觉得,他像是在看戏,看我们和姜党斗,看我们和世家斗。他手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只是我们不知道。”
两人走到岔路口,一条通往祁府,一条通往上官府。
“我先回去了。”上官清歌停下脚步,看着祁华熠,“我大哥的事,我会处理好,你放心推行改革。等我消息。”
“好。”祁华熠点头,“自己小心,姜党余脉不会善罢甘休。”
上官清歌“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你的玉佩……”祁华熠看着她腰间的玉佩,“小心收好,别再弄丢了。”
上官清歌的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捂住玉佩,转身快步走了,裙摆在晨光里划出轻快的弧度。
祁华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的半块玉佩还残留着体温。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破庙里,她落泪时睫毛颤抖的模样,心头竟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柔软。
“大人,咱们也该回去了。”砚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着祁华熠的表情,忍不住打趣,“您刚才看上官小姐的眼神,可不像看‘对手’。”
祁华熠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像是驱散了多年来积压在心头的寒意。
他不知道这场合作会走向何方,不知道舟洲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风浪。但他知道,从两块玉佩合璧的那一刻起,他和上官清歌的命运,已经紧紧缠在了一起。
墨香楼的晨雾彻底散了,露出青瓦上的霜痕。姜承被押进大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长安,世家子弟人人自危,寒门学子却欢欣鼓舞,都道是祁大人为民除害。
没人知道,在城西的破庙里,一场改变长安格局的合作悄然达成。更没人知道,那两块合璧的玉佩,将在不久的将来,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祁华熠回到府中,将两块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在锦盒里,又拿起那份江南名册。他翻到周御史的那一页,看着上面“妻早逝,疑与上官家有关”的批注,忽然提笔,在旁边添了一行字:“女清歌,性烈,心善,可交。”
写完,他合上名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整个书房都亮堂堂的,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