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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   03

      亚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快上旅馆的台阶,年久失修的原木质地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安静的环境下听起来刺耳的很,可这些并不足以引起亚瑟的注意。
      他还在想在那几秒钟的静止里阿尔会想些什么。
      亚瑟眼中的阿尔更像一位强迫症患者,心中所想总是向前,向前,向前,却从来不在乎前方是陷阱还是天堂。他还是天真的认为这一次会和以往许多次一样,凭借单纯的强大武力就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听懂自己的话了吗?他会认真的考虑吗?他意识到继续前进会带来的巨大风险了吗?
      这一连串亚瑟想到的和更多还没想到的问题,让他陷入了深深的忧虑。

      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阿尔的性格了。从荒无人烟的新大陆上成长起来的孩子,在初生的时候就流着和古老欧洲截然不同的血液。13个州宣布独立的那一天起,或许是在之前的更早时候,他们的视线就总是落在前方,遥望目力之所及,然后迈开脚步踏向未知的未来,地平线就是因为这种精神而不断的前沿扩展。这样的精神或许来源于欧洲传统,但是却扎根于这片大陆的西部。西进运动和边疆生活铸就了阿尔和他的家人鲜明的个性,充沛的精力和勇气,强烈的个人主义,既为好事尽力又为坏事卖劲,通情达理却又不可理喻。

      在阿尔第一次跟他提到“我要超过你”的时候,亚瑟几乎是当做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那时的小阿尔才刚刚长到自己一半高,还未分得清麦子和稻草的年纪。那时的亚瑟当然认为这只是小孩子都有的天真和对未来虚妄的期盼,每个小孩都会有。
      当然,每个小孩都会有,可是很少有哪一个孩子会像阿尔那样,把这样的期盼坚持了这么多年。
      在雨中他们拔刀相向,滴血不是为了认亲,单骑也绝不是因为护主。他们看到彼此脸上湿漉漉一片,雨水泪水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轰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卷着颠覆整个世界的力量。
      是从什么时候起,你我开始分道扬镳了呢?

      眼前的木门打断了亚瑟纷扰的思绪,他转开锈迹斑斑的黄铜把手,侧身进屋转身就想开灯,却惊讶的发现,在窗边的阴影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阿尔!

      亚瑟不得不使劲捂住自己的嘴才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心跳速率已经快到他想犯呕,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稳住了狂跳的心脏,“你大半夜的坐这扮鬼呢?!”还未完全恢复平静的他迫不及待的冲那黑影喊道。
      “出门发现雨又下起来了伞也被我忘在了剧院左转发现正好有扇窗口开着HERO我就义不容辞的进来避雨了,真没想到是亚瑟你的房间啊哈哈。”阿尔站起身,窸窸窣窣的,没有光源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刚才那么一吓亚瑟竟然连开灯都忘了。
      “既然你执意不去白宫,那么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叙叙旧?”他边说边走,墨色沉寂中碰到了好几个椅子,不停哎哟着朝亚瑟所在的方向走来。
      视觉的缺失让亚瑟的触觉听觉明显敏锐了许多,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个人温热的鼻息在离自己不到一英寸的地方环绕。
      “不邀请留宿吗?这可不像是绅士的做法啊。”
      “2503万平方英里都是你的家,还会在乎我留不留宿?”在黑暗中亚瑟还是给阿尔送上一枚大大的白眼。

      但是我们尊敬的亚瑟·柯克兰先生就是这么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三分钟之后宽大洁净的白色床单上已经被两个人挤得满满当当,亚瑟不得不使劲往墙上靠才能保证自己不和那家伙肌肤相亲。
      “无论是站在你我哪方的立场上,我都坚持认为你去控制一下体重才是明智的行为。”这已经是亚瑟所能想到的最婉转语气了,要不是一直以来的贵族熏陶他恐怕早就爆粗了吧。
      “哎哟HERO我可是已经连续25天没有继续增加体重了呢。”可惜对方偏偏不领情,天生的乐天达观的人生态度在此刻分外鲜明。
      亚瑟索性不去理他,转过身面对着墙壁,动作过于剧烈导致床板都吱吱响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身后响起那种熟稔的轻微的鼾声,这样他就可以悄悄摸下床去,在既照顾了阿尔的面子又不委屈自己的前提下,能有一个还算舒适的睡眠。
      他在考虑要在地板上铺多少衣服和浴巾,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被坚硬的木头硌痛中,默默的计算着阿尔入睡的时间。在他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和阿尔相处的记忆里,一般这个大脑不甚发达的人,五分钟足以睡得人事不省了。

      亚瑟耐心的数了一个五分钟,两个五分钟,五个五分钟……
      蜷缩的都僵了,还是没有听到那惯常的鼾声,他好奇的想转过身去,刚有一点要移动的趋势,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我睡不着亚瑟。”阿尔说,“我害怕。”
      有太多安慰的话语积在亚瑟心头,却没有一句适合现在的状况。
      他自然知道阿尔的恐惧来自何处,战争是个无底洞,你不停地向里投着坚船利炮士兵钱财,看到的也一直都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你不是世界的HEOR吗?HERO怎么会怕这点小事?”最后亚瑟也只能用阿尔平时的口头禅反过头来安慰它的主人。
      他听到阿尔轻轻笑了一声,那里面包含着明显的自嘲意味。
      “我知道,这一次战争并不被看好。虽然外界怎么鼓吹我们必胜,那是他们太低估了气候因素和越南盟军的意志。王耀那小子看来也有趟这摊浑水的意思,这就更难办了。”阿尔语调平静不带一丝感情,好像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
      “亚瑟,我需要你的帮助。”末了他加上这么一句,之后便察觉到亚瑟明显的抖了一下。“我知道你还在对苏伊士运河事件耿耿于怀,可是上司这么决定,我也无能为力……你知道的,我……”
      可是这时亚瑟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了,阿尔看到他转过身平躺下,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一种不能言说的苦楚神色从湖绿的眸子漾开来。
      “阿尔……”他像是呓语般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嗯?”
      “我早就不再是昔日称霸海洋驰骋陆地的日不落帝国,你也再不是当年那个走路都要拽着我衣角的小孩子了。或许是我当年实在太强大了,让我对未来和前途失去了本能的判断力,让我错以为真的是上帝赐予了我荣耀。我本该预见到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但是如你所见,我被工业革命的浓烟迷了眼睛。阿尔,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下场。”他微微抬起右臂,在稀薄的月光下几道还未结疤的伤痕触目惊心,“我并不怪你在苏伊士运河事件中的决定,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比你做的更无私。谁让我们生为国家。”

      谁让我们生为国家。

      合纵与连横,结盟与背叛。身为国家的我们所言所做的,谁能分辨出有几分是发自内心又有几分是逢场作戏呢?国家之间的交往是暗含激流的平静湖面,中心的漩涡就是利益。
      只能是利益。只会是利益。

      国家化身的特殊身份,给了我们不会轻易死去腐朽的身体和或许几个世纪的时光都不会消逝的生命,同时也带走了我们随心所欲表露感情的权利。一颦一笑的背后可能都包含着一场灭顶的腥风血雨,隐藏着多少亡魂和未亡人望穿秋水的牵念。
      我们更像是被锁链牵动着的提线木偶,被迫向可以给自己带来财富和地位的存在低头哈腰,哪怕前一秒对方刚刚在自己身上砍出刻骨的伤痕。

      如果他还是当年那个无往不利的强大帝国,如果他手中还握有56块富饶的殖民地,他绝不会让阿尔陷入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若是放任自己的海盗习性,把战争转化成自家主导也并非不可能。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和可能。

      亚瑟使劲眨了眨眼睛才止住了里面液体外流的趋势,但还是有一些顺着光洁的脸颊滑到了枕头上,阿尔的左手放在的地方。

      “我已经自顾不暇,这一次……恐怕我真的不能帮你了。”亚瑟说完这句话,重又翻身面对墙,之后便归于静寂。
      谁也没有发出熟睡时特有的和缓而有规律的呼吸声,过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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