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三个男人》舍予石开

7、第 7 章

　　（七）

　　大约是昨晚吹了太久的风，习惯一早起床就有鼻息凝重，头重脚轻的感觉，她的身体一向不错，所以并不把这点不适放在心上。窗外的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飘着，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在习惯看来，雪花是夹带着思念讯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凝成的爱人的眼泪，轻轻的、脆弱的让人想去抚慰，但温热的手心里却无法留存，那是种与遗憾并存的、沉甸甸的美丽。天空是灰白色的，让人感觉越发的阴冷，一阵迎面而来的风让习惯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拉紧被风吹开的衣领，她匆匆往报社方向走去。办公桌上静静的躺着一束花，仍然是白玫瑰，精致的卡片上是她熟悉的笔迹：“这个城市的冬天很冷，没有你的话，恐怕难以忍受。入冬的第一场雪，值得纪念，共进晚餐？”无奈的摇了摇头，习惯坐进椅子，沉默良久之后，终于拿起电话拨了一长串的号码。

　　如果说习惯的思想多少有些颓废，那么她在情绪上的自我控制能力就很值得称许，白天的她和晚上有很大不同，一般这时的她至少外表看来是积极快乐的，这大概是因为她喜欢记者这个职业，喜欢那种相对自由的工作方式和工作氛围。习惯很快的从相关送花人的恼人思绪中摆脱开来，开始她热衷的文字游戏。

　　烦恼是时间的绊脚石，少了它，时间是让人难以察觉的飞逝而过，当习惯整理完一大堆的采访稿时，天色已经全黑了。同事陆续的离开，诺大的办公室渐渐显得有些孤寂，“叮铃铃”，电话铃声让她吓了一跳，“你好。”

　　电话的另一端是Daniel温暖的声音，“下班了没？一起吃火锅？”

　　这时候收到Daniel的电话实在是件愉快的事，习惯扬起了嘴角，“好啊。你在哪儿？”

　　“抬头，转身，五秒钟之内你就能见到我了。”

　　习惯站起身，一回头，就看见Daniel快乐的笑脸，拍拍胸口，她瞪了瞪Daniel，“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很漂亮的玫瑰，”摆弄着花瓣，Daniel不经意的问，“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慕名者？”

　　习惯笑笑，“我运气不错，这是送错地址的花。”

　　“这么好的运气，应该去买彩票啊。”说笑间，两人并肩来到地下停车场。车子刚刚发动，Daniel的手机铃声响起，“我和习惯在一起，有事吗？”转过头，对着习惯笑笑，Daniel轻声说，“是周向。”习惯微笑着别过脸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然已经避开高峰期，路上的车辆仍然很多，商铺里华丽的灯光映衬着街道两旁三五成群的路人，或缓或急地从车窗旁经过，习惯淡漠的看着，心里又升起与现实脱轨的悲哀感。

　　车子缓缓的驶过“石开”，她出神的看着临街的玻璃窗里透出的柔和温暖的光线，车速加快的那一瞬，石开的门被从里推开，也就在那一刹那间，习惯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那是俊一么，她睁大眼看着那个从石开走出后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穿行的颀长身影，“停车！”回过神来的她大声叫道，Daniel吃惊的看着没等车停稳就朝外跑去的习惯，身后的车龙中响起一片不耐的喇叭声，担心的他也只能先找个位子把车停下。

　　“俊一！”习惯冲着街对面的那个男人大声喊着，对方并没有反应，只是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接着扶了扶眼镜，抬头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习惯又扬起手对着他挥舞着，口里仍然大声的喊着俊一的名字，这样夸张的举动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她不在乎，男人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街道对面的异样，看了看正手舞足蹈的习惯，微微笑了笑，但并没有驻足停留的意思，反而朝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走去。

　　习惯慌乱的试图穿过如潮的车流，但当她困难地到达这并不遥远的目的地时，却只看见绝尘而去的车尾，心是坠入冰窟的冷，那种与其说是失望，倒更像绝望的情绪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凝在眼眶里的泪也终于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停好车的Daniel在远处就看见失神伫立在雪中的习惯，走到面前时，又诧异的发现她久不见的泪水，心里忍不住的有些隐隐作痛，轻轻地拍拍习惯单薄的肩，他柔声说道：“别在这儿吹风了，先回家吧。”

　　习惯呆呆的转身，看着Daniel，眼里却分明没有他的影子，“我看见俊一了。”接着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习惯无意识地看着眼前缓缓升起的雾气，软软的倒在Daniel的怀里。

　　“罗叔叔，”掩上房门，Daniel着急的问，“她的病不要紧吧？”

　　“之前就感冒了，大概是吹风的缘故，现在有些发热。”慈眉善目的医生不紧不慢的说，“这里的药隔六小时服一次，多喝些水，很快就没事了。”

　　送走医生，周芫看了看儿子，“出什么事了？”

　　“本来约好一起涮火锅的，”Daniel无奈地回答，“我不知道她生病了，吹了吹风，接着就这样了。”刚说完这些话，突然想起正等着他们的周向，急忙拨通电话。

　　接到电话的周向心急火燎的往Daniel家赶去，周芫打开门，看着他脸上不亚于Daniel的焦急神态，有些明瞭的退回自己房里。

　　“怎么回事？”看着床上沉睡的习惯，周向轻声问道。

　　“感冒、发热，医生是这么说的。”关于俊一的事，Daniel深信习惯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为什么不送她回家？”虽然明白自己的问题显得有多突兀，周向仍然忍不住心里泛出的一丝丝酸意。

　　周向质问的口气让Daniel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我家更近啊，而且罗叔叔是我们的家庭医生，比较让人放心。” Daniel好脾气的回答。

　　像是放心了似的，周向沉默下来。“时候不早了，你还没吃饭呢，” Daniel说，“我们出去，让她好好休息吧。”

　　虽然不情愿，周向也明白这毕竟是合理的提议，只是离开Daniel家时，在他的心里，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滋长蔓延着，似乎有什么力量把他和习惯的距离拉的越发远了。

　　等到习惯真正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Daniel的家她到过几次，所以并不陌生。床头的留言条告诉她不用为报社的请假事宜担心，另外在盥洗室里有全新的洗漱用具。她会心的笑了笑，Daniel一向是个细心的人。

　　推开落地窗，天空中仍然没完没了的飘着雪。那个身影，真的是俊一么？习惯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七年的时间呵，太长了，俊一的声音、俊一的微笑，她无时不刻想念着，可是一旦真的出现，她又恐惧的想逃开，她明白那恐惧只是因为害怕面对的将会是又一次否定的打击，希望落空的失望，她已经承受了太多。

　　走进Daniel房间的周芫看见的是在阳台上呆呆出神的习惯，柔顺的长发自然的垂落，若有所失。慢慢回过头，习惯也看见了正向她走来的周芫，“阿姨好。”她抱歉的笑，“昨晚，打扰您了。”

　　“没关系。”周芫温柔的笑，“现在感觉怎样？”

　　“好多了。”

　　“这么冷的天，你还病着，少吹风的好。”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习惯笑着说，“这里的视野很好，适合看雪景，浪费这样的大好景致有点可惜。”

　　周芫点头笑着，“景致好不好，也要看心情是不是合适的。”

　　“那看雪景需要怎样的心情呢？”习惯若有所思的问。

　　“你喜欢冬天么？”周芫突然问。

　　“喜欢，”习惯自然的回答，“空气冷冷的，有安静和干净的感觉。”

　　“安静和干净？”周芫又看了习惯一眼，用一种奇怪的悲哀的眼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你看这雪，多漂亮！”习惯自顾自的说，“轻轻柔柔的跳着谁也不会的优雅的舞步，只是美丽的太过短暂了些，看着它们融化消失的一刻，总有些为它们难过。”

　　“但它们毕竟曾经美丽过。”周芫轻轻地说，像是在安慰习惯，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妈妈，”Daniel的叫声惊醒了沉思的两人，“外边风大，可别感冒了。”看了看习惯，他关切地问，“怎样了，还有不舒服的感觉么？”

　　周芫看看习惯，又看看Daniel，笑着说：“你们聊，我去褒汤，病人是该补充些营养的。”

　　“你可真有面子，”看着周芫走出房门，Daniel拍拍习惯，“妈妈可是不轻易下厨的。”掩上门，他叹了口气，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习惯，“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昨晚究竟怎么了。”

　　“大概是我认错人了吧。”习惯淡淡的笑，“你知道的，我常犯这样的毛病。”

　　“但是这次不同，”Daniel担心地看着她，“你的反应和往常都不一样。小舒，让自己轻松些，你不能总活在过去的。”

　　“我也常常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回忆和感情都是不由人的。” 习惯悲哀的笑着，“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守着回忆生活，这对我而言，反而是件好事。现实里的幸福我把握不住，在回忆里却要简单的多。”

　　这是没有结果的话题，Daniel有些无奈，时间毫不留情的走过了七年，对于习惯的执迷，他却始终没有办法。

　　入冬的第一场雪，三天后终于停了，习惯的病也很快好了，周向仍然不厌其烦的送花、打电话，似乎相信这是唯一能打动她的方法。那之后的一段时间，习惯到石开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坐在临街的位子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经过的路人和时不时被推开的门，但等待是未必有结果的，那个颀长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是一个冬日的早晨，久不见的阳光慷慨的展示它的光辉，这样的天气让人的心情也变得灿烂，周向愉快地走进办公室，桌面上是刚刚送来等着他修改的图纸。除开习惯带给他的挫败感，严格意义上，他是个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和精明的上司。在这家公司里，他颇受欢迎，尤其深得女同事的青睐，这得归功于他无可挑剔的设计才能以及帅气的外表。

　　接起秘书转进的电话，周向习惯地问了声好。

　　“我确实很好。”电话听筒里响起的，是他熟悉又抗拒的声音。

　　“陈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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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对于那些想要却又不属于自己的玩物，尽可以放肆地哭闹，引起大人的注意后，就有可能获得那些诱惑我的东西；现在，当我也长大时，才明白大人的苦处，他们面对那些想要却又不属于自己的，哭闹却是不管用了。是该隐忍着克制自己的欲望，或是积极地争取自己的幸福，不论怎样的选择都那么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