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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设局 ...

  •   春去秋来又九年,一晃之间,陈暑已长到二十一岁。

      她师从卫宝善,练出一身好功夫,若是单纯比试拳脚,恐怕少有人能打得过她。

      凭陈暑的实力,做个镖师该是绰绰有余,而她确实也有此意。

      被收徒后的日子仍过得拮据,她们住在长明街西二户的旧宅中,家里缺钱,卫宝善穷得只剩宅子,而陈暑则是兜中干净,连十个铜板都不常备。

      再加上卫宝善旧疾未愈,此非寻常外伤,乃仙器击中留下的病根,已经伤到内里。

      兴岳镇的普通医师对此无能为力,这些年全靠汤药滋补,卫宝善才未完全垮下。

      师徒俩偶尔挖药、打猎或者帮邻里做散活得到的报酬,基本都用于治病、购粮,余下的一些散铜板又多是被卫宝善拿去喝酒,根本攒不下钱。

      陈暑不知师傅的经历,却也看出她心里憋着苦,因而舍不得夺走对方爱喝酒的癖好,只能自己想办法多赚些钱,给师傅买好药好酒,再帮阿花攒钱成亲。

      兴岳镇靠近国境和界碑,贸易往来十分发达,随之是往来人员鱼龙混杂,要想将货物运往各地,就少不了镖局一路护送。

      光是兴岳镇就开了四家镖局,分别是虎威、神通、长安和久安。

      其中以虎威镖局名声最盛、生意最好,也是陈暑最先去应聘的地方。

      然而虎威镖局的大当家非悉州人士,并不认同当地女子能抛头露面、自立门户的习俗,故而虎威镖局从不收女子,也没给陈暑展示功夫的机会。

      神通镖局又只要江湖中有名号的人士,陈暑一个寻常百姓,连兴岳镇都未曾出过,自然连报名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剩下的长安镖局和久安镖局没这些规矩,两边的当家是亲姐妹,先后开业,分别走不同的路线。

      长安镖局往西走,绕过无林山,去黎国做生意;久安镖局往南走,来回运送茶布和畜牧产品。

      都是稳定的客户和熟悉的线路,安全与收入俱有保障,唯独一点让陈暑望而却步——

      两位当家已逝的父亲,正是当初害死陈暑父母的那位土财主。

      陈暑宁肯饿死,也不愿在仇家女儿手下讨生活,在被虎威和神通拒之门外后,不得不暂时继续靠打猎和采药度日。

      这回,陈暑在山中待了足足半个多月,所幸运气不错,遇到一只壮硕的野猪。

      陈暑与野猪大战,将这畜生活捉后,捆住四肢,完整运回,一路引得无数乡亲围观。

      阿花现在望仙楼的后厨打杂,她曾告诉陈暑,望仙楼常年收新鲜野味,给的价格比屠户还要公道。

      陈暑直接将野猪运去望仙楼,阿花帮忙找来后厨管事,管事见之大喜,称过斤两后给到六两银子,又抱拳对围观的邻里宣传道:“望仙楼新收野猪一头,今晚有特色菜推出,欢迎诸位前来品尝。”

      野猪的味道不说有多绝妙,主要胜在难捉,有陈暑一路张扬,今夜望仙楼的生意定不会差。

      “太好了。”阿花站在陈暑身边,笑道:“卫姨小半年的药钱都有着落了。”

      陈暑跟着弯起唇角,“是啊,这下能抽出精力给你攒贺礼了。”

      闻言,阿花的脸霎时变红,她微低下脑袋,用肩膀撞陈暑。

      陈暑揶揄道:“现在知道羞了,当众求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扭捏?”

      阿花反驳她:“我哪有当众求亲,就只有姐姐、瓶儿和喝醉的卫姨在,你们又不是外人,我有什么好羞的。”

      阿花和丘江旁铁匠铺的小学徒相爱了,上次中秋,两个半大孩子当着大家伙的面定下终生,约好一起攒钱,在两年后的中秋节办婚事。

      陈暑想给阿花买处宅子,或是帮小两口攒够一半的钱,让两个贫苦孩子能少些负担、轻松生活,所以才急迫地想要进镖局、做镖师。

      四大镖局生意兴旺,给出的待遇也是极好的,除了保底的月银,镖师每走一趟还有不低的业务提成,哪怕是最底层的镖师,每月也能赚到四五两银子。

      陈暑为人勤快聪明肯吃苦,身手又是极好的,若真进了镖局,不用多久就能当上镖师,届时药钱和房钱很快就可以攒够。

      所以陈暑舍不得放弃这个来钱快的门路,她拉着阿花的手,走到安静的地方,低声问道:“我同你说的人可回兴岳镇了?”

      阿花正用手帕帮陈暑掸掉身上的土,听闻此话,连连点头。

      “前儿回来的,我和瓶儿交替蹲守,摸清了他的行动路线,这人每日除了镖局就是赌坊,也不知是真傻假傻,都快被赌坊老板坑光家底了,还敢前去。”

      陈暑点头:“陆岭松嗜赌成性、性格暴戾,是虎威镖局众镖师中最易设计又名气颇大的一位。”

      也是陈暑在虎威和神通两家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垫脚石,陈暑见过他的招式,自信能战胜对方,也受过陆岭松的奚落,确定能找准痛处惹这位出手。

      “等我打赢陆岭松,名气自然跟着来了。”

      到时,再去城中各处宣传一二,让人知道虎威镖局的镖师被一个小丫头给打倒了,神通、长安和久安三家定不会坐视不理,势必跟着大肆宣传,陈暑想要的势也就造出来了。

      她做的是两手准备,目标是虎威和神通两家。

      是破掉成见收个女子,还是固执己见跟神通平分秋色,甚至被踩一脚、借机抢单子?

      任何生意人都能瞧出其中利害,虎威镖局的当家自大傲慢,但应是位聪明的生意人,不然坐不到今日的位置。

      他们肯主动招纳最好,若仍不收陈暑,陈暑也能去找神通镖局。

      这两家竞争最激烈,到时她也算有了些名气,不信神通镖局不给机会,而只要有展示的机会,陈暑就有自信让对方收下她。

      陈暑接过蹲守陆岭松的任务,亲自跟了对方四五日,在陆岭松再次押镖前出了手。

      刚从赌坊中输个干净的陆岭松,黑着脸在大街上行走,另一位镖师木多好言安慰,但听得陆岭松越发烦躁。

      他这人不怎么讲道理的,心情靠输赢而定。

      手气好时瞧见路边的野狗都觉得有神兽风范,值得夸赞。

      输钱多时哪怕旁人捧着他,陆岭松都能找茬发火,跟陈暑的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当初陈暑痛失双亲,陈家事闹得满城皆知,年幼的陈暑沿街乞讨,跟路人说吉祥话卖乖。

      遇到陆岭松后,对方往她的碗里吐了一口痰,骂了句‘贱种,真晦气’。

      此事陈暑记到今日,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无法忘怀,她清楚陆岭松拜高踩低的性子。

      活动手腕后,陈暑走出暗处,移向陆岭松。

      她身着道袍,手扶旗帜,一副算命先生的扮相。

      与陆岭松擦肩而过的瞬间,忽地开口:“公子绝非等闲辈,富贵已如流水涛涛蓄于麟池,只待一朝攀云阶,攀云阶啊……”

      好听的话说出来,任谁都会好奇地看一眼。

      陆岭松和木多齐刷刷回头。

      “你刚说什么?”陆岭松问道。

      陈暑瞥了瞥他,随后闭上眼,老神在在地用旗杆点地,将这三句话又重复一遍,末尾补充道:“钱这东西,有散就有回,公子不必忧虑眼前事。小小困扰,弹指可解。”

      听闻此言,陆岭松双眸睁大,脸上多出喜意,“当真?此话何来?你怎知我现在不如意?”

      光是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能猜出生活不如意,木多拦道:“陆兄莫信,这人我从未见过,瞧她年纪轻轻,哪来窥视天命的本事!估计又是个骗钱的,我们走吧。”

      陈暑睁眼,扫视木多和陆岭松,随后惋惜地摇摇脑袋,竟要离开。

      陆岭松皱了下眉,不满地挣开木多的拉扯。

      他常年参赌,已经输红了眼,对木多的好意满是埋怨。

      什么人啊,难道能算出他有富贵命的难道就得是骗子?

      陆岭松摸了摸钱袋,里面空得只剩两层薄布,而他找遍全身,唯一值钱的物件只有腰间挂着的流星锤。

      木多怎么都没想到,朋友已经疯魔到这般地步,竟然将护身的武器当报酬给了算命人。

      就连陈暑也略感意外,她听过不少陆岭松的事迹,清楚推出他的品性和为人,但直到现在,陈暑才彻底确定自己的计划定会成功。

      陈暑收下流星锤,掐指乱算做样子,陆岭松满怀期待地盯着她的动作。

      就在陈暑要开口的瞬间,瓶儿出现,指着陈暑说道:“咦,你不是陈暑吗?就是十四年前父母偷钱而双双死掉的那户人家的女儿。”

      陆岭松的表情僵住,很快就忆起这段轰动一时的往事。

      瓶儿又说:“你不做乞丐,怎么改行招摇撞骗了,有哪个傻子会信你的胡话,真是好笑!哈哈哈!”

      说完,赶紧开溜。

      木多是拓挞国人,并不知数年前的过往,只是看出陈暑是个骗子,又有路人佐证,他急着继续劝人:“陆兄,你听那人刚说的话,她真是个骗子,我们走吧,何必跟个小丫头浪费时间,益永城有位出了名的高僧,下次走镖时带你去那儿看看。”

      陆岭松又一次挣开木多的拉扯,他恼羞成怒,丝毫不手软,直奔陈暑的脖子抓去:“贱货,你敢诓我!”

      陈暑侧身躲过,她扬声喊道:“公子未免太过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打人算怎么回事儿。”

      “打的就是你!”陆岭松一声喝下,抢回刚给陈暑的流星锤,熟练地甩了出去。

      陈暑手握旗杆,几下转动,杆子与流星锤的链条缠到一起,陆岭松被迫往前移动。

      一杆旗被陈暑舞得虎虎生风,还让陆岭松陷入两难。

      要么松手被人抢走武器,要么继续抓着被旗杆带得团团乱转。

      怎么选都得丢人,以陆兄的武功居然会受制于人,这女子不可小觑。

      木多想要出手助陆岭松破局,被围观人的话绊住。

      “这是虎威镖局的陆镖师啊,怎么跟个年轻姑娘打起来了?旁边的拓挞人又是哪伙的?上啊,二打一才精彩呢。”

      陈暑将旗杆转得飞快,抽空跟路人对话:“看热闹可以,就别起哄了吧,我好端端地受俩人的欺负,多冤哪。”

      木多的表情变得同陆岭松一样难看,他要真出手,不就应了以多欺少的话嘛。

      二打一获胜和单对单输掉,真没一个好听的。
      木多纠结得很,在他犹豫的片刻,陈暑已然占据上风,对陆岭松愈加强势地攻去。

      旗杆后甩,朝上而立,骤然做出的动作将流星锤扯了过来,流星锤随链条在空中旋转,然后咚地两声撞在旗杆上。

      失去武器的陆岭松改用拳脚,陈暑旋身避开,反甩旗帜,卷起的流星锤被展开,飞快砸向陆岭松。

      陆岭松躲过一头流星锤,陈暑就换个方向,旋另一头。

      这流星锤在她手中好似孩童的拨浪鼓,灵活得很,能左抽陆岭松一下,再右戳陆岭松一回,陆岭松被打出了皮肉轻伤。

      而陈暑要的是扬名,并非杀人。

      在戏耍了一阵后,她收回流星锤,拿杆头将人怼得飞起。

      陆岭松一屁股摔到六步远的地方,面子跟尾骨一样碎成了渣儿。

      陈暑的名气,就随着这一杆子打出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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