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安夏墨

82、妖主出（一）

　　心念决绝，沈将离眼中泛起出紫红色的光。

　　狰先生微怔，这样的光芒，竟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他在沈将离眼中，竟然看到了当年妖主的样子。

　　他手中变幻未停，琴弦变成三千细丝，根根都是杀人的利器，同时向沈将离袭去。

　　沈将离飞身而起，花枝剑毫不犹豫挥起，剑光冷凛，斩断细丝。这决绝的剑气，带着空谷长风般的杀气，极速而来。狰先生明知她修为不高，可却让了。

　　这剑气中带着席卷山河的杀气——只有妖主，才生得的杀气。

　　只一退，三千琴弦霎时没了气势，缓缓落下。

　　狰琴单膝跪下，抱拳道：“见过我主。”

　　他知晓，她拼此命，只为保全妖族。她修为不及，但他可。而且他有半刻迟疑，那便破了他的琴阵，破琴阵，便是妖主。

　　沈将离收起花枝剑，“怎么才能救他们？”

　　狰琴把刚刚他擦拭的古琴，拿给沈将离，“这是冷月琴，上古宝琴，你平日可会弹琴？”

　　沈将离摇头。

　　狰琴把琴塞到她手里，“那你就乱弹。对付几千神族，绰绰有余。若还不及，便可唤我。”

　　说完，狰琴入了夏侯扶耘给的狰纹项链中。

　　周围迷雾散开，沈将离回到地道里。

　　夏侯扶耘脸色苍白，呼吸虚弱，他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就这么一直看着洞口，若有进来，他拼死也要护住打坐的沈将离。

　　沈将离起身，夏侯扶耘没了力气，他起不了身，却也把双手放在额上，“参见妖主。”

　　沈将离扶他缓缓躺了下去，推开洞口的门，走了出去。

　　***

　　无量城上，乌云急速从四面汇聚，笼罩在城主府上空。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察觉出不对，神族士兵纷纷停下进攻，抬起头，看着突然变化的天空。

　　狂风席卷，把人吹的东倒西歪，让人站不住脚。夏侯元看向天空，这是狰琴认主，天降异象。“是少主……”

　　乌云吹散，满天彩霞。

　　铮的一声，霞光中少女飞身，执狰纹琴而出，她拨动琴弦，弦音发出的震慑，向四周弥散开去。

　　无量城内的神族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都被这强大的力量攻击了。

　　“是妖主的冷月琴！”

　　“妖主现世了！”

　　“妖主来救我们了！”

　　妖族纷纷下跪，拜伏手持冷月琴的沈将离。少女手执冷月琴，飞过城主府，直逼城外停在半空的步自明。

　　步自明看到，沈将离手中的冷月琴的那一刻，知道这必胜的仗，他赢不了了。

　　他幻出兀涟神火，向沈将离袭去。

　　沈将离根本不躲，琴弦在她手中拨动。冷月琴上古神器，可劈山断海，沈将离未修琴法，可就这般乱弹，也是神族士兵，挡不住巨大的力量。

　　神族士兵被震飞老高，“撤！”步自明挥手，在侍卫的保护下，向外撤去。

　　神族士兵瞧见三皇子先撤了，也都无心恋战，纷纷逃命。

　　沈将离穷追不舍，一直将神族士兵，赶至无量城外数仗。

　　神族士兵四散逃跑，就听身后传来沈将离的恶声音：“从今以后，无量城就是我妖族领地，你神族若敢再犯，必杀之！”

　　见沈将离不再追了，步自明这才停下，转头看向无量城城门上空的沈将离。

　　妖主临世——他怎么也没想到，夏侯扶耘这个废物，竟然甘愿让出也妖主职位。

　　没想到啊！他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局面？

　　可他嘴角竟生出淡淡笑意，若是他来当个妖主，倒也不错。

　　花妖灵力，步自明嗅着空气中隐约的香气，再看看兀涟残破的身子，生出新的念头。

　　“再撤！”步自明挥手，神族士兵你搀我扶，继续向后撤去。

　　沈将离一直站在城门外，等神族士兵彻底消失，才转身回城。

　　“见过妖主！”

　　“见过妖主！”

　　城内妖族，纷纷跪拜在地。

　　“大家快起来。”沈将离道，“夏侯扶耘乃先妖主后人，今日事急从权，他令我破琴阵，用冷月琴击退神族。这琴是他的，妖主之位也是他的。大家不必拜我，快起来疗伤吧。”

　　众人听沈将离话，不知如何是好。

　　“参见妖主！”夏侯扶耘被夏侯白萱搀扶出来，单膝跪拜。

　　“参见妖主。”夏侯元和夏侯白萱，也单膝跪拜。

　　狰琴既已认主，那这妖主，他们都认。

　　“夏侯伯伯，你快让大家起来。”沈将离搀扶夏侯元道：“神族现下虽然离开，但不日便会知道冷月琴现世，我们也得快些恢复战力，做万全准备。”

　　夏侯元也知晓，现下不是争执妖主身份的时候，便道：“是。”

　　于是起身，和夏侯白萱一起救治在战斗中，受伤的妖族。

　　众人离去，白娘和海棠走上前，一左一右搀住沈将离。

　　“娘！海棠姨！”沈将离目光开始模糊，歪斜在白娘怀里，昏了过去。

　　白娘和海棠，将沈将离搀扶回家，院中一片狼藉。

　　海棠快速收拾出，一张床榻，白娘将沈将离扶到床上躺好。轻轻抚着她的脉搏，脉象混乱。

　　白娘放下手，给她盖好被子。

　　“如何？”海棠担心的看着白娘。

　　“阿来没有至纯妖力。”白娘顿了顿，“而且她有神族血脉，和狰琴相斥。她今日强行破了琴阵，狰琴认主，又用冷月琴击退了神族，受损严重。她是为了不让神族发现破绽，才一直撑到现在的。”

　　看白娘的表情，海棠也猜出其中会有问题。

　　“这事要不要告诉夏侯城主他们。”

　　白娘点头，“安顿了伤员，就把他们叫过来吧。”

　　海棠担心的看着沈将离，点了头。

　　***

　　黑暗之中，沈将离脑海中，全是兀歧离开的画面。

　　“阿来，对不起，你想要的那个世界，我没做到。”

　　“阿来。”

　　“对不起……”

　　沈将离伸手，想要抓抓住兀歧，他也伸出手，却慢慢消散于无形。

　　“对不起，”沈将离捂住脸，缓缓蹲了下去，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想要妖族自由，你也不会因此而丧命。对不起，是我对不起……”

　　兀歧离去，黑暗中唯一的光消散了。

　　沈将离再也看不到周围，也再也看不到自己。

　　傍晚，兀昊入沈将离梦，来到沈将离识海。

　　天空陷落，霞光不再。

　　草地黢黑一片，再无生机。

　　兀昊在角落里，找到了蜷缩着的沈将离。他坐在她身旁，手中凝出一团火光。

　　神族真火和煦，照在沈将离脸上，暖暖的。

　　兀昊起身，幻出神力，修复这破败的识海。

　　不知过了多久，那团温暖，终于照进沈将离梦里，她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背影，正在给自己输入灵力。

　　见沈将离醒了，兀昊走了过来。

　　“醒了？”

　　沈将离沉默不语，把头埋在手臂之中。

　　“你不问我是谁？”

　　沈将离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她猜想过无数次，她的生父会是什么样的？

　　她见到他第一次，就知道了，可是，她不会问。

　　“娘若欢喜你，自会和我说。若不欢喜了，我也不想知道。”

　　兀昊叹了口气，然后笑了，说话的语气和白娘一模一样，而这般冷漠，像的是自己。

　　“你怎么伤成这样？”兀昊手中金色的灵力，正缓缓流入沈将离的识海。见她不答，兀昊劝慰道：“你虽是妖身，但终留有我的血脉，不要修习至纯妖术，会伤身。”

　　沈将离冷笑，“可不练成至纯妖术，谁又能来护我？”谁又能来护那些没有力量的妖，谁又能来护这座只有弱小的城？

　　“你是女子，”兀昊道，“不需要……”

　　话未说完，便被沈将离打断，“可我是妖，在北阳国谁会护一只妖呢？”

　　“你不也是如此，不肯护住白娘吗？”

　　沈将离冷眼看他。

　　兀昊跃过那眼神中的冷，是啊，北阳国的妖……

　　可惜他身居此位，只能借沈鱼奚之手，护住她们。兀昊不再说话，专心修复沈将离破碎的识海，天空塌陷的地方，再次霞光万丈，照亮了沈将离识海，识海中收拢的百花，渐渐舒展，再次盛开。

　　兀昊转身，“我从不知有你存在……而且，确是我辜负了你们母女。”

　　沈将离却低下头，不肯与他对视。

　　北阳宫扶光殿中。

　　北阳王兀昊手臂拄着下颌，入了梦。

　　“陛下，”侍臣轻声唤他，“陛下。”

　　北阳王睁开眼，侍臣一惊。他竟然在王的眼中，瞧见了一丝不可言说的孤独与无奈。

　　“陛下，”侍臣拿出一封密信，放在兀昊面前，“三皇子传信来，说新妖主在无量城现世了！”

　　兀昊深吸一口气，很快平静下来。失去了一个儿子，让他苍老了许多。

　　“兀涟怎么样了。”

　　侍臣跪了下去，“三皇子本就带伤出征，来报信的人说。那新妖主甚是厉害，将三皇子和他手下都护军，打退到无量城外，并说从此无量城为妖族所有，神族若敢来犯，格杀勿论。”

　　兀昊似还能听见女儿的声音，在北阳国谁会护着一只妖呢？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给妖族生路。

　　他正色道：“传我指令，妖族作乱，命镇妖将军凌清秋，速去支援三皇子兀涟，擒拿妖主！”

　　“传陛下令，命镇妖将军凌清秋，速去支援三皇子兀涟，擒拿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