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安夏墨

80、神之怒（二）

　　沈将离和夏侯扶耘从地道出来，看见夏侯白萱孤身一人，背离那远去的大船，向无量城走来。大船驶向的是妖族未来，他们走向的是使命。

　　夏侯扶耘轻轻按住颈上狰纹挂饰，他还有多久，才能守护族人？原来他恨不得，让别人去做少城主，但此刻，他恨自己没有好好修炼。

　　步自明带人冲向了城主府，还未到跟前，就看到了城主府的墙上，已经有弓箭手做好了攻势。

　　若来的是真正的兀涟，或许还会对夏侯元的这招，有些防备。

　　但此刻现在城主府外的，是对无量城了如指掌的步自明。

　　他知晓夏侯元没有多少兵器，府上不过百余府兵，和神族的千军万马，自是无法相比。城中百姓也不过都是些，灵力低微的妖族和神族，自是抵抗不了多久。

　　“夏侯元，”步自明站在城主府外高声道：“不要再抵抗了，没用的！”

　　“兀涟，”夏侯元飞悬在府门之上，“你再往前，我便要下令射箭了。”

　　步自明笑的温和：“你们妖本就是恶，当年妖主屠城百姓，今日这便是你们应该受到的惩罚。”

　　“当年妖主滥杀，和我城中这些灵力低微的妖族，又有何干？”夏侯元怒视眼前的兀涟，“你一口一个妖族，你神族又如何！你今日行事，和当年妖主又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步自明高声道：“北阳王命我铲平无量城，是因为你们屠杀了神族太子！”

　　“你胡说！”夏侯扶耘终于忍不住，旋身半空，高声道：“明明是你开启了弑灵阵，杀了你们的太子，你却想嫁祸给我们妖族。”

　　步自明身后的士兵，听到夏侯扶耘的话，都紧了神色？

　　太子殿下的死？

　　步自明脸色一沉，上一次杀兀歧时，只有几名都护军看到，不过都被他蚀了骨。现在看见的，就只剩下这无量城的人了。

　　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一个也活不了。

　　“果然妖族，巧言令色，想动摇我军心，”步自明一挥手，“杀无赦！”

　　都护军呐喊着，向城主府冲了过来。弓箭齐发，“啊！”夏侯元提起两个铜锤，迎了上去。

　　夏侯白萱、白娘、海棠、夏侯扶耘、沈将离都冲了上去。

　　季文乐躲在城主府的一处院落，被父兄护在身后，“早就说让你上船了。”

　　“船上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

　　“你不就是孩子吗？我们羊妖一族，就看你了。”父亲怨道。

　　父亲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混杂着兵器相撞刺耳的锐响，和厮杀声。

　　季文乐看着半空。

　　父亲说要保全自己，可城主呢？他在战斗，不止他，副城主，夏侯扶耘和沈将离都在。

　　父亲说他们根本无法和上万神军对抗，所以，季文乐心中涌起拍打着的巨浪。

　　城主他们是为那三艘载着希望的船，争取着自由和未来。

　　若是如此，他躲在这里又算是什么呢？

　　季文乐拿起腰上的九级玉牌。

　　旁边的兄长蹲在地上，叼着根草叶还在念叨，就夏侯扶耘那种资质，竟然拿了十级？

　　季文乐猛地扯下腰牌，扔在地上，冷声道：“受人庇护，就不该说人短处！至少你还能活着，是因为夏侯家护下了你！”

　　说完旋身而起，见夏侯扶耘四面受敌，挥起手中铁棍，给他杀出一条生路。

　　“文乐！”季父看着儿子，再看看蜷缩在角落的羊妖一族，第一次觉着自己活得窝囊，“什么羊妖一族的崛起？神族都打到门口了，还都躲在这儿保存实力！崛起个屁！”

　　说完幻出双赤叉，和儿子一起去迎战了。

　　族长被说的满脸通红，他们羊妖一族本是英勇擅斗的，现在竟然躲在这儿装孙子。族长站起身，高声道：“我羊妖一族听令！”

　　“是！”羊妖族人从院中各处站了出来。

　　“全力助城主，战神族！”

　　“是！”羊妖男儿拿起兵器，像空中飞去。北阳国如此之大，却没有妖族落脚之地。他们只有城主府，只有无量城。如今他们再不反抗，就连最后一块自由之地，也将失去了。

　　难道真的让他们的后代，都躲在海岛上，再也无法回到曾经的家园？

　　季文乐被一个都护军偷袭，眼看躲闪不及，一把耙子，挡在了大刀前。

　　季文乐回头，是谢志和？

　　那个在启蒙班，总是跟在他身后，把他当老大的小胖子猪妖。自从他和夏侯扶耘闹掰，小胖子就再也没找过他，也没和他说过话。今日他竟然救了自己。

　　小胖子咧嘴一笑，“老大！”

　　是的，遇事躲避，平日欺负人的季文乐，谢志和是不想认的。

　　能在危难时候挺身而出，才是他心中真正的老大。

　　这声老大，让季文乐心中突然生出了些什么，他好像一瞬间长大了，知道了老大的意义。他看着即使灵力不行，已经冲锋在前的夏侯扶耘，他好像明白了老大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腾空而起，“走，去帮夏侯扶耘！”

　　“好！”小胖子，跟了上去。

　　***

　　步自明以为可速战速决的这一站，竟然打了整整三天。

　　兀涟的这些都护兵，不仅没有攻下城主府，反而还在夜间，偷偷出府，偷袭驻扎在城中的都护军。

　　步自明在军帐中踱步。

　　“怎么失算了？”兀涟在识海中，嘲笑他。

　　步自明凝了神力，将兀涟压下去。

　　可兀涟在识海挣扎的厉害，眼看就要压不下去了。步自明深吸一口气，凝了最大神力，才压住兀涟。

　　没时间了，他就要控制不住了兀涟了。

　　步自明找来侍卫，“通知下去，今夜，就要展开最强的一次攻势。”

　　一招毙命，再无隐患。

　　***

　　神族的军队是准备趁着深夜，无论神还是妖，都最疲惫的时候偷袭的。

　　城主府内的竹子精，从里面悄悄的，打开了大门。

　　结界未破，没有任何声响，数十神族就悄无声息，进了妖族最后的领地。

　　白娘觉得体内有什么压制，夜里突然醒来，看见窗外走动的身影。突然觉出有迷药的味道，两军打仗，兀涟竟也如此龌龊？

　　她轻声摇醒了海棠和沈将离，给了她们能护住口鼻的帕子，“看样子，有人在城主府下了迷药，我们得去救其他人。”

　　沈将离悄声出了门，和海棠姨一起击倒两个神族士兵，转了弯分了方向。她走到假山处，就见有两个神族士兵，正在燃火。

　　“还是我们三皇子战术卓绝。”

　　“就是，估计这些妖族都没想到，这结界坚不可破，就用迷药把他们迷晕在这城主府，然后一把火，全部解决。根本不用费一兵一卒。”

　　“你得小心点，这可是神族真火，烧到身上，可好不了。”

　　“知道了，快些，趁着他们还没醒，我们得赶紧离开，在外面关了门，让他们都烧死在里面。”

　　沈将离幻出花枝剑，将两人打倒，整座城主府陷入一片寂静。

　　神族，为什么一点生路都不肯给？

　　沈将离上前，握住了火把。

　　“神族真火？我倒看看烧到你们自己头上，会怎么样？”

　　不知为何，沈将离觉得自己身上，也燃起了熊熊烈火。她捡起地上的火把，走到城主府门前，关上了大门。站上了门头的最高处。

　　远处兀涟军队驻扎处，只见天边落下来一颗鲜红的亮点。然后，越来越清晰的向营地飞来。

　　“是火把！”突然有人大叫一声。

　　是火把，越来越多的人看清了。

　　“里面的人准备好了。”

　　“不对，我们得暗号是放羽箭，怎么会是火把？”

　　城主府门上，沈将离像一只轻舞的蝴蝶，缱绻飞舞，她口中念着法决。

　　“阿来，是在操纵火？”

　　白娘神情一滞，这是兀昊修炼的纵火术，阿来竟然无师自通了？

　　神族真火，向都护军驻扎的营地飞来。

　　有将士飞身而起，想捉住火把木柄，那火把却似会飞似的绕开了。

　　接连几人上前去抓，却都火把避开了。

　　那真火似有眼睛似的，直接落在兀涟的帐篷上，烧了起来。

　　“着火啦，着火啦！神族真火烧回来了！”

　　步自明闻讯走出来，火舌烧在兀涟营帐。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兀涟的真火，就让他自己收回来吧。

　　步自明双手在向前旋转半圈，完全不顾身体能承受多少，结成手印，唤回真火，强行，压入兀涟识海。

　　识海中的兀涟，一口血吐了出来，抬起头冷眼看他，嘴角鲜红。

　　步自明知晓计策失败，跨上飞马，怒喝道：“今日便铲平城主府，灭妖族，为太子复仇！”

　　“铲平城主府，灭妖族，为太子复仇！”

　　“铲平城主府，灭妖族，为太子复仇！”

　　三皇子的都护军，挥动着手中兵器，向城主府冲去。

　　城主府门前，步自明不顾兀涟死活，将刚刚压入识海的神火，百倍抽出，猛得打在城主府的结界上。结界被打开缺口。

　　兀涟疼的低吼一声，以步自明这般耗费他身体神力，就是被困在识海的意识还在，身体也没有多少可折腾了。

　　可他挣脱不开。

　　母妃，你好狠的心啊！为了容颜永驻，为了荣宠权势，竟然请愿让我成为这个怪物的傀儡？

　　他不过想活在真实里，以妖为禁的王朝，却靠妖维持美貌。

　　母妃，你既然教不了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日后，我便要用我的方式告诉你，对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