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安夏墨

78、无量劫（三）

　　“吃人了！”

　　“这阵法吃人了！”

　　弑灵阵周围一阵混乱，原来有人想见识一下这弑灵阵的厉害，上前一步，入了阵。于是被人眼见着弑去了灵力，烟消云散了。

　　此前就是火球砸下来，城中百姓心中还不觉如何。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人想在无量城说上话，可只要有夏侯元在，就没有摆不平。但此刻显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了，众人心中升出恐惧，纷纷后退。

　　“我就不信有何厉害的。”夏侯元飞身而起，拿起一对铜锤，就往弑灵阵里冲。

　　一锤入阵，便化成一铜水，落在地上。

　　幸好夏侯元矫健，后退出来。

　　“夏伯伯不可靠近，这是弑灵阵，无论神妖，只要靠近，便会被它吸走灵力。”

　　“这样吧。”三皇子站在圆球边上，笑道：“太子殿下好好想想，到底是要保全你自己？还是这无量城的妖？”

　　说完，一抬手，一股力量拉起了围观的青年，把他扔进阵里。

　　“啊！”青年大叫一声，瞬间苍老，灰飞烟灭。

　　“你怎如此卑鄙？”夏侯白萱道：“他从未招惹过你，你竟然如此害他？”

　　“下一个选谁好呢？”兀涟笑着把目光扫向其他人。就一瞬间，和武街上空无一人，只留下夏侯一家、沈将离一家和太子兀歧。

　　“我去毁了那阵。”侍卫上前，对兀歧耳语。

　　“我去。”兀歧道，“你护好阿来。”

　　“殿下。”

　　“莫说了，我神力最高，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冲我来的，莫要再添无辜之人了。而且我还有三分胜算。”

　　“是。”

　　兀歧交代完，便用灵力凝出手中长剑，“想要我的神脉，也不知道他要不要得起？”说完长剑银光一闪，人便悬入半空，向阵眼飞去。

　　兀歧！

　　沈将离抬头，兀歧像鸟一样腾空而起。

　　他身法极快，穿梭在那光柱之间，眼看竟入了阵眼，猛的一击，不想却击了个空。兀涟哈哈大小，凝出手中剑，和兀歧踩在圆球边缘，对打起来。

　　双剑相击，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火星。剑气肆意，周围的人都感觉脸生生的疼。

　　兀歧抓住了一个空，一个转身，再次将长剑，刺进阵眼。

　　这阵眼，是假的？

　　就在兀歧愣神的片刻，兀涟把兀歧推进弑灵阵。

　　“兀歧！”沈将离大喊一声，冲了过去，却被白娘和海棠死死拉住。

　　光柱穿过兀歧身体，发出蛇吐芯子时嘶嘶的声响。

　　“门！”沈将离冲着兀歧大喊，“兀涟是门，阵眼就在他身上！”

　　兀涟震惊自己竟然被沈将离发现了，转头看来。

　　可兀歧却再也拿不起手中的剑。他看向沈将离，摘下了面具。那深邃的眸子，带着无限温柔：“阿来，对不起了。”

　　他忍着疼，他失约了，“你想要的那个自由的世界，我没有做到……”

　　“不要！兀歧，你要活下来。”沈将离握着拳头，什么也不能做，面对隐天门的弑灵阵，他们什么也不能做！

　　强烈的无助，升出强烈的愤怒！

　　她恨自己不够强，若是凌清秋在……她摇头，她不要去依赖任何人，能救下自己，能保护身边人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最强。

　　沈将离眼中有紫红色光芒，一闪而过。

　　然后被泪水洇湿，恢复了如常的颜色。

　　兀歧在弑灵阵中，化成点点星光，四散而去。

　　兀涟脸上没有任何悲伤，更像是被一件好玩的事，吸引了去。

　　弑灵阵似贪婪的巨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神力后，那活跃的光柱渐渐暗了下去。就在弑灵阵消散的那一刻，沈将离宛若若一只看见猎物的豹子，猛的向兀涟扑去。

　　他要了兀歧的命，今日他就要以命偿。

　　沈将离手中的花枝剑，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扎在兀涟肩上。她不要他死的那么容易，沈将离拔出剑，刺在他腿上。

　　兀涟以身为阵，开了弑灵阵，刚刚和兀歧打了许久，灵力消耗了许多。不想，竟然让沈将离得了伤他的机会。鲜血从肩膀流出，兀涟摸了摸，然后看着指尖的鲜血。

　　笑容带着玩味：“你喜欢的人，是兀歧吧？”

　　沈将离拔出花枝剑，再次向兀涟刺去。

　　刚出生的日头，被乌云盖住了，一排箭矢扫射而过，是三皇子的都护军。

　　被弑灵阵制约了这么久，夏侯元和夏侯白萱，早就憋着怒气，见来了些神族军队，提着兵器，就上前开打。夏侯扶耘帮不上忙，就在下面帮忙提醒。

　　“爹，左边。”

　　“姑姑，身后。”

　　“阿来她……”海棠不忍看阿来杀人，想上前，却被白娘拦住。

　　海棠叹了口气，她也明白。

　　阿来总是要自己长大，自己去面对这世上艰辛，她和白娘也无法护她一辈子。

　　于是也飞入半空，帮着夏侯元和夏侯白萱，对付那些都护军去了。

　　“住手！”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和武街上突然出现许多都护军，他们绑了城中百姓，推推搡搡的走了出来。“妖女，放了三皇子，否则这城中百姓，都要殉葬在此。”

　　“城主大人，你要救救我们啊！”百姓们瞧见了夏侯元，都觉得有救了，忙高声喊道。

　　“救救我们吧。城主大人。”

　　沈将离转过头，满脸满手都是血，像死人堆里出来的妖。“可他杀了兀歧。我要他凌迟而死。”

　　“阿来。”沈将离听见娘在叫她。

　　可她转过头，目光死死叮嘱兀涟，兀涟被她扎了无数剑，可为何他却还在笑？

　　兀涟是张扬的人，可那笑容却透着些温和。他冲着她笑，像在鼓励她，刺进去，再刺进去。

　　沈将离恍惚间，觉得自己在看另一个人，是谁？到底是谁？

　　她想的激烈，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

　　延永书院，守拙阁里。

　　步自明坐在洞中，缓缓睁开了眼。

　　“死一个，伤一个。”步自明笑了，“兀昊，你敢我下手，我便也让你尝尝后悔的滋味。”

　　他站起身，伸展一个懒腰，外面变了天。

　　只有这延永书院，似一方世外之地，不受打扰。

　　“主人，这是厨房做的夏露荷花糕。您且尝尝。”见他出来了，守门的侍卫端了食盘走到他面前。

　　步自明砸砸嘴，比起兀歧身上，最纯净的神族灵力，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腌臜了。

　　“我近日要闭关修炼，不要让任何人来扰我。”

　　“是，主人。”

　　步自明转身回洞，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这糕饼分给玉字斋的学生吃吧，尤其是沈将离。”

　　竹子精不知缘由，但主子既然说了，便端了盘子退下了。

　　步自明关了门，幻出个铜镜，瞧了一会儿。这皮囊好看，可瞧久了，总觉无趣，总想换换。“沈将离……她认出了？”步自明低语。

　　不过，今日见了，沈将离动怒时，那泛着紫光的眼睛。

　　步自明扬了扬眉毛，他也想要。

　　***

　　扶光殿内。

　　北阳王兀昊端坐在高台王座之上，眉头紧锁，满脸萧杀之气。昨日兀歧遇害的消息，传到北都城，台下大臣噤若寒蝉，恐触王怒。

　　“三皇子到！”侍臣高声通传。

　　三皇子兀涟，被人抬进殿内。

　　“这妖族也太残忍了。”

　　血肉模糊的兀涟，让众朝臣不忍直视，纷纷议论。

　　北阳王看到兀涟如此惨状，再想到太子兀歧，震怒道：“妖族杀我太子，伤我皇儿！传召，即日起神族与妖族不共戴天，全力讨伐妖族，为太子兀歧报仇！”

　　众人不敢有异议，躬身领命。

　　太子兀歧神力高强，就是放眼整个北都城，都少有能与之抗衡的神族少年。若真有能与之抗衡的妖族，恐怕天下又要乱了。

　　“父王，”三皇子声音微弱，“儿臣请求带兵攻打妖族，为兄长复仇。”

　　看着血迹斑斑的兀涟，北阳王点头，“好。”

　　“不可啊，”有朝臣建言，“三皇子身负重伤，应好生将养才是，不可带兵出征啊。”

　　“是啊，陛下。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子，三皇子不能再有闪失了呀！”

　　“望陛下三思啊。”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够了！”北阳王眉头紧蹙，“我神族男儿怎可这般矫情，传太医，为三皇子疗伤。三日后，由三皇子带兵，讨伐无量城！”

　　台下大臣虽不再复议，但也都担心至极。

　　兀涟硬撑着起身，做了一个叩首的动作。“儿臣，接旨。”

　　众人皆感三皇子高义，和他们兄弟情深。却没有人看到，那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谲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

　　无量城外的海滩上。

　　沈将离将一束白花，放在礁石上。然后跪下来，向天际叩首。

　　若是兀歧那日从此离去，便不会死。

　　风吹乱沈将离的头发，潮湿的海水猛烈地打在她脸上。

　　“兀歧！你是为了救无量城的妖族才离开的！”沈将离仰头望天，无人知晓这苍茫的天海之间，是否还留有和兀歧有关的点滴。可她觉得有，她冲着大海喊道：“你的仇，我会替你报！你想要的那个世界，让我来替你实现！”

　　可她再也听不到兀歧那温和的语调，看不到他脸上温暖的笑。

　　回答她的只有，风声的呼啸，海浪的撞击，和无尽的阴霾。

　　她抬头看着天空，天边有什么正向无量城涌来，是乌云吗？那也走的太快了些？

　　沈将离定睛一看，不是云，是神族的军队！

　　神族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