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安夏墨

77、无量劫（二）

　　三皇子有几千神兵，可无量城没有兵，只有一城的百姓，和夏侯这般愿意守护众人的大妖。若自己守不住，夏侯元希望兀歧能记得今日盟约，给妖族留一方天地。

　　“好!”兀歧没有丝毫犹豫，答得爽快。在他心中，给那些良善的妖，一片自由本就是他内心所愿。

　　夏侯元隔空取来一碗酒，兀歧划过指尖，血流入碗内，晕染出一滴红色。

　　他神力至纯，就在他血流出指尖的一刹那，似饕餮般沉睡着的东西，被诱醒了。

　　夏侯元把碗递给夏侯扶耘，夏侯扶耘虽不喜兀歧，可也只道此乃妖族大事，不可儿戏，于是也应着夏侯元的要求，划开手指，滴血入碗。

　　饮了酒水，夏侯元单膝跪地，双手行抱拳礼，“恭贺太子兀歧和少妖族向扶耘，歃血为盟！”

　　少妖主？

　　兀歧和沈将离都楞住了。

　　“没错，夏侯扶耘本命向扶耘，是妖主之子，也是妖族未来的妖主。”夏侯元起身，对他们道。“兀公子，你可后悔今日盟约。”

　　“坦荡无悔！”兀歧道。

　　“太子，该走了。”兀歧身边的侍卫上前，渐亮的天色，若再不走就不好走了。

　　兀歧点头，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半空滚落，落入无量城。

　　“着火啦！”

　　“救火啊！”

　　整座城映出一片火红。

　　“不好！”纵使历经百战，夏侯元还是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兀公子，我就不送了。”

　　说完，转身就往回返。

　　“这是神族真火，不得硬来。”兀歧比夏侯元的速度还快，旋身往城里去。

　　沈将离知道他是去救火，想到兀涟正虎视眈眈的等着兀歧出现，幻出灵力，生出一千年螺腾树皮，制成的面具。

　　“兀歧带这个。”她高喊着，把面具扔给兀歧。

　　兀歧带上面具，去往城中被火球攻击的地方了。

　　夏侯元也随他而去，剩下沈将离和夏侯扶耘，依旧从地道走回去。

　　“原来你是少妖主。”沈将离道。

　　夏侯扶耘苦笑。

　　“所以你对季文乐好，是有心培养他成为妖主？”沈将离突然觉得此前解释不通的，现在一下子就明白了。

　　“我本来是废物一个，所以我想能找到一个厉害的人，撑起少妖族的身份。现在我知晓我之所以啥也做不好，是我体内灵力受阻。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获得全部力量。守护妖族，成为真正的少妖主。”

　　夏侯扶耘感慨：“其实，还是在启蒙班时，跟在你身后的日子好啊。”

　　只是他们都回不去了。

　　两个人边说边走，但脚程都很快。出了城主府，便可御风，去被火球落下的地方帮忙了。

　　***

　　一声巨响，结束了无量城的夜晚。

　　和武街上，残存的夜色，搅着一片通红的火光。

　　那火球有两人高，把和武街的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火球噼里啪啦作响，却没有烧毁房屋，而是火星四溅。那火星不燃火，也不伤人，而是落到铺子外的桌子上，桌子就被灼出一个洞。落到牌匾上，牌匾也就穿出一个洞。

　　就是落到石狮子上，也自上而下的，将石狮子穿出一个黑黢黢的洞来。

　　街两旁的铺子里，守铺的掌柜和小二，用了许多种法子，都是扑不灭，那火球蹦出的星子。

　　沈将离赶到时候，看见兀歧带着面具，正在炼化神族真火。

　　那真火不同寻常火焰，炙热无比，就是稍稍靠近，就觉得汗流浃背。沈将离见自己也帮不上兀歧，就和其他人去帮助，受了损失的铺子和摊贩。

　　沈将离不时的往兀歧方向看上一眼，觉出他额角渐渐凝出汗水。兀歧天资一向好，与人对战，也总是点到为止，从容应对，便以没有对手了。

　　在北都城的时候，还有人打赌猜测：若有一天兀歧和镇妖将军凌清秋对上，不知会不会分出胜负。

　　这火球不过是三皇子，都护军扔过来的震慑城中百姓的，怎么会如此耗费神力？沈将离心中生出隐隐的担心，不会生出什么意外吧？

　　就在她担心之际，兀歧化掉了火球上所有的真火。

　　原来火只是外面一层，里面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圆球。圆球上刻着花鸟鱼虫，各式的花纹都有严重磨损，这么瞧着，竟像是有几千年历史的旧物。

　　“哥哥可知这是何物？”夏侯白萱自诩在战场厮杀多年，见过不少奇巧的机关术，却也没见过这东西。

　　夏侯元也未曾见过这东西，他自幼喜欢打仗，很少读书。若是扶耘亲生的父亲在，肯定不会像他们两个，如此这般大眼瞪小眼了。

　　“我也不知。”夏侯元走了过去，“反正不是个好东西，看老子把它扔回去。”

　　这上面的花纹，竟觉得眼熟？

　　沈将离站在兀歧身边，凝神去想，可怎么也想不出在哪儿见过。

　　“我在古书上，也未曾见过此物。”兀歧道，“许是沈家家传的宝贝。”毕竟沈家先祖，机关术极其精妙。

　　沈将离见兀歧脸颊有汗，不似平日自己见他，总是从容模样。沈将离拿出一方帕子，唤了花间露水，递了过来。

　　兀歧接过去，淡淡花香在他鼻尖萦绕。

　　若是阿来在北都城，也可这般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想要建一个，她可自在的世界的念头，越发的浓烈了。

　　沈将离竟像和他有了灵犀，看着前面的圆球，轻声道：“那个妖也能自由的世界，也是我想要的。所以无论在哪儿，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去助你。”

　　其实，兀歧想要的，不是沈将离助他。他轻拭汗水，不经意似的，却道出心底深藏已久的承诺：“一切尘埃落定，我来接你。”

　　“不用了，”沈将离笑了，她已经不想再去哪儿了。无量城里有娘，有海棠姨，有她们的家，这就够了。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就不去，有你的地方了吧。

　　“兀歧，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君王。”沈将离道，“因为你在意每一个人，哪怕他们只无量城小小的妖族，你也愿意来救下他们。”

　　兀歧转头，看她眼中的明媚。

　　是的，他会成为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君王，是为她，却再也不能拥有她。

　　“为了配上阿来这句话，我得更努力才行。”兀歧笑的苦涩。

　　努力的忘记，曾经那么想要和你在一起。

　　说话间，夏侯元已经搬动起圆球，圆球很重，就是力大无比的夏侯元，也走的踉跄。他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去你的吧！”把圆球用力一抛。

　　见夏侯元真的将那圆球抛出去，众人本都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不知谁带了头，周围围观的百姓，都鼓起掌来。

　　兀歧也跟着拍手，可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向后退了半步。

　　沈将离发现异常，上前扶住了他。“没事吧？”

　　这圆球不知是何物，上面的真火和他也并不是一族同脉，甚至比他强大许多。可兀涟何来如此助力？兀歧没将这些，说与沈将离，只道：“无碍。”

　　“停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围着看那火球的人，开始纷纷议论，“怎么停了。”

　　“动了，快看，它又动了。”

　　“我去看看。”对神族真火，在场的众人中，兀歧最为了解。他旋身而起，飞到圆球前。

　　砰的一声，圆球从中间打开，里面跳出个人来。

　　是兀涟！沈将离看清了。

　　兀涟将身上紫色大氅，向后一甩，缓缓的停在了半空。他扫了半空中的兀歧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沈将离身上。

　　“呦，这不是我的好表妹嘛！”撞见沈将离，倒是兀涟从没想过的，他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可是有婚约的。怎么样？我突然出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兀昊竟有你这样的儿子！”白娘凝神，一个力道飞出，打在兀涟身上。“他和沈鱼奚不教育你，那就换我来教育教育你。”

　　兀涟身子往后一震，用了极大力气才堪堪稳住。

　　兀歧挡在沈将离前面，“休得胡言。你今日来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兀涟一挥手，他身后的圆球生出无数光柱，连在刚刚被火星烧穿的黑洞中，无数光柱纵横交错，一瞬间在和武街上头，布下了一个密密麻麻的网。

　　“我的好大哥。”兀涟笑笑，“我本来呢，只想给你添点麻烦。可你呢？露了神力，让人垂涎。你呀，可是给弟弟惹了一个大麻烦。”兀涟摇摇头，“你知道我不喜麻烦，所以就只能用你的身骨，成全了旁人了。”

　　“是弑灵阵。”沈将离大喊一声。

　　她终于想起，那花纹在哪儿见过了。

　　是在朝州城，那个阿婆身上，她带的发饰，手镯，都是这般花纹。“你是隐天门的人？”沈将离看向兀涟。

　　兀歧的震惊不亚于沈将离。

　　无论是朝州河上的大坝，还是这次父王派凌清秋去西境，就是一心清除隐天门。可兀涟竟然拿着隐天门的东西，他心痛的问道：“你在为隐天门做事？”

　　“我怎么可能为别人做事？”兀涟笑道，“我们只是合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