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安夏墨

46、无量城（三）

　　沈将离在沈府那近七十年，日日吃的精细。

　　少油、少糖、从无刺激的吃食。海棠开始以为是花妖体质特殊，才如此。

　　后来觉出蹊跷，沈家根本就是把她当药材养的，但也只敢给她吃颗梅子。

　　如今自由了，她便要带着阿来，吃遍这无量城所有好吃的。

　　北都城那些年少的男女能做之事，她阿来，也都要一一尝试。

　　去上学，去吃好吃的食物，穿漂亮的裙子……

　　美好的未来，好像就这么活生生的，展现在她们面前了。

　　“走，带阿来逛街去。”海棠拉起沈将离的手。

　　“走！”沈将离高兴的大步往前走。

　　“用飞的。”海棠一提，沈将离就上了天。

　　“哇！”她还没来得及，欣赏无量城的风景。

　　她和海棠，便出现在了市集外。

　　“海棠姨，我从前怎么不知，你这么厉害。”

　　海棠笑了，“我们在庄子，或者在沈家，都不需要用这些术法。”

　　“海棠姨也读过书院？”沈将离跟在海棠身后，瞧她的目光带上了崇拜。

　　“读过几年，”海棠顿了顿，低声说：“但这些术法，都是当年三爷教我的。”

　　“我爹？”沈将离好奇，“他这么厉害？”

　　“沈家虽是低等神族，但若单靠本事，沈老爷是远不及三爷的。就是遇到高等神族，三，你爹爹也是丝毫不怯的。”

　　“原来爹爹，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沈将离挽上海棠的胳膊。

　　“海棠姨，你再和我说说爹爹的事呗。”

　　“你还看不看衣服了，咱们走的这么缓慢，中午怕是抢不到位子了。”海棠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好好好，先去买衣服。”沈将离扯着海棠的胳膊，往卖裙衫的铺子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海棠姨对爹爹很了解。

　　可是，她却好像从来不愿意，多提起爹爹这个人。

　　***

　　无量城最高级的制衣铺子里，云衣香软。

　　“好看吗？”

　　沈将离换上了一件烟霞色长裙，纤腰宽袖，裙角是簇簇桃花，衬她若这灿然桃花嫣然。

　　从试衣的房间走出，正对上夏侯扶耘的眼睛。

　　夏侯扶耘眼前一亮，他自幼见多了种种女子容颜，可眼前人还是美的触人心扉。可不行，他深呼一口气，转身劝道：“我知姑娘欲意何为，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在身。”

　　“少主？”身边随从低声叫他。

　　“不用替我惋惜。”夏侯扶耘深吸一口气。

　　面前少女虽然姿色不俗，惊为天人。可他夏侯扶耘，绝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不是，少主。”

　　夏侯扶耘疑惑，转头。

　　海棠拉着沈将离，站在窗前，上下打量，很是满意。

　　那句好看吗？

　　“不是问我的？”夏侯扶耘问随从。

　　“额……好像，还真不是。”

　　“袖子宽了些，学习什么的，不是太方便吧？”沈将离拉了拉袖口，对海棠道：“这种出来逛逛穿着方便，整日学些术法，感觉还是没有男装轻便。”

　　“也是。”海棠想想，就拉着沈将离，问道：“小二，这件我们要了。还有没有轻便些的衣服？”

　　“方便活动的。”沈将离点头。

　　“真没看我？”夏侯扶耘有点不敢相信。

　　“真没看您。”

　　“有啊，夫人小姐跟我这边走。”小二热情招呼道。

　　海棠和沈将离跟在小二身后，进了二层。

　　“这件好看，我们买着。再买些轻便的，给你上课穿就行。”自己养大的孩子，海棠觉得阿来，穿什么都好看。

　　“不用了，就买几件轻便的就行。”

　　沈将离和白娘不同，可能是她自幼见娘，整日想漂亮，她就没那么想要了。

　　“要的，总要有两件见人时穿的衣裳才好的。”

　　“夫人小姐，小心台阶。”小二殷切提醒。

　　夏侯扶耘看着沈将离背影，“走了？”

　　“走了！”随从们道。

　　夏侯扶耘打开扇子扇了扇，高声道：“小二。”

　　“少城主，您来了。”

　　“嗯，我给姑母订的金丝大氅好了没？”

　　“好了好了，我这就给少城主去取。”

　　等着的功夫，小二送沈将离和海棠下了楼，殷切道：“夫人小姐，过会儿就给您送去。您二位面生，不知住在何处啊？”

　　海棠说了住址，便和沈将离一同出去了。

　　从开始到最后，她们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夏侯扶耘。

　　“欲擒故纵，绝对是欲擒故纵。”夏侯扶耘笃定道。

　　走到门口，海棠低声问沈将离：“你可认识刚给你铺子里，在楼下的那个男子？我怎么觉得他怪异得很？”

　　“哦，”想到他不仅见死不救，还把自己狠狠扔在地上。还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对他有所图，沈将离哼了哼，“是个傻子。”

　　“傻子？”

　　夏侯扶耘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他可是无量城的少城主，“她，她说什么？”

　　“她说，”随从惶恐，“傻子？”

　　“傻子？”

　　夏侯扶耘握紧了拳头，“就是父亲派来的，我也不忍了！”

　　夏侯扶耘决绝道：

　　“你绝对不会得到我！绝对不会完成父亲给你的任务的！”

　　***

　　秋日里，满山树木层林尽染了，缤纷的黄和绚烂的红。只有延永书院，坐落在这山脚，却依旧绿意盎然。

　　海棠把沈将离送到书院门口，嘱咐她听先生的话。

　　沈将离点头。

　　她明白自己是妖，虽然因无量之地偏远，这里的妖得以偏安一隅。但若是想真得获得自由，她要好好学本事，只有学好术法，她才可以不用靠着四六不通，满口胡言来护自己安全。

　　学好术法，她也不用处处惧怕，心惊胆战的活着。

　　她对海棠道：“我定会听先生的话，和同窗好好相处，在书院好好学本事。”

　　海棠点头，不觉鼻子一阵酸。

　　三爷，阿来长大了！

　　书院门前人来人往，瞧见这新来的小师妹容貌出众，都不由的停下，多瞧几眼。

　　沈将离按照竹子精给的地址，往启蒙班的方向走。

　　一棵竹子蹭了她的脸。沈将离回头，盯着竹子看了好一会儿，又俯身轻抚了地上的水仙。这院里的植物，之所以这般葱郁，是因为有人给它们注入了灵力。

　　不让这些植物顺应四季，而是用灵力把它们在留住春夏？

　　就是在北阳王宫，都不会这般滥用灵力装饰。

　　不知是何人，能有这般本事。

　　沈将离觉着有人在看她，回过头，却不见有人。

　　她也没多停，绕过书院的后花园，入了启蒙班所在的小院。

　　小院建在书院较安静一处，沈将离刚走过来，就看见同样走过来夏侯扶耘。

　　夏侯扶耘扭过脸去，手持扇子，迈着骄傲的步伐，快走几步，走到了前面。

　　沈将离就听见一阵爆笑声，从启蒙班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夏侯扶耘堵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她也走过去。顺着缝隙往里面看去，就见一群人族三四岁娃娃模样小妖，正在大声嘲笑新生夏侯扶耘。

　　“请问这位叔叔，您贵庚了啊？”

　　开口的男孩，明显比其他人高半个头，小妖们围在他身边，对着夏侯扶耘指指点点。

　　沈将离也没想到，启蒙班里，竟然都是这么小的娃娃。

　　可再怎么都要开始，谁让她从前没有学过术法呢？

　　但是她能用花妖令，也能用花枝剑，而且还能唤醒小花精。不过就是没有系统学过罢了，她对自己的天赋还是有信心的。

　　而这些小豆丁嘛，让他们笑去吧，笑几次，没意思就不笑了。

　　“进不进？”她对前面犹犹豫豫的夏侯扶耘道。

　　夏侯扶耘显然被这群，指指点点的孩子吓到了。连听到沈将离的声音，都觉得亲切了。他闪了个身，低声道：“姑娘先。”

　　沈将离选了没人的桌子，坐下了。夏侯扶耘跟在她身后，在她旁边坐下了，把书拿出来放到桌上。

　　“这里有人！”那个为首的小男孩，走到夏侯扶耘面前，敲了敲他的桌子。

　　夏侯扶耘看了沈将离一眼，显然沈将离不会帮忙的，他哄小孩似的，问：“那我要坐哪儿啊？”

　　“那儿！”小男孩抬手一指，傲气道：“就最前面那张桌子。”

　　沈将离转过脸去，不看他们。

　　夏侯扶耘这个人，身边跟着几个随从的时候，就张狂的不行。没想到自己一人的时候，连小孩都能随便冲他发脾气。

　　夏侯扶耘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换到最前面的那张桌子上，走的时候，后面的小胖子，伸出一条胖腿，夏侯扶耘差点摔倒，好不才稳住。

　　有引来一阵哄笑。

　　一群小豆丁中间，坐个高个子，怎么看都不妥。

　　夏侯扶耘没回头，但沈将离看见，很多小豆丁，都对他指指点点。

　　高些的男孩在沈将离身边，坐了下来。沈将离竟在他脸上瞧见了，一种让她不舒服的表情——不怀好意。

　　就像自己从前在北都城，在那些贵女脸上瞧见的。

　　似笑非笑，打着什么坏主意。

　　不过这孩子终归还是嫩了点，心里憋着坏，脸上就露了出来。

　　察觉沈将离在看他，男孩转过头，满脸都是不屑和鄙视，“看什么看？”

　　很明显，这臭小孩是这启蒙班上带头的。

　　而此刻，他把夏侯扶耘和自己，当成入侵者和假想敌了。

　　正想着说些什么，沈将离见过的竹子精，走了进来。

　　“不要喧哗了！我们准备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