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漫游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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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9次。
郁随死于校园霸凌。
有海。
郁随在海浪中沉沉浮浮。
旋即，一朵巨大的浪花拍过，直接将她打进海水中。
无边的蓝。
无边的冷。
“咳…！咕噜咕噜…”郁随眉头皱起，海水侵入她的口腔，“咳咳！咳咳咳咳……”
她开始在海中惊心动魄地咳嗽。
下一秒，她在海中睁开了眼。
很奇怪。她居然没有在海中窒息？郁随暗自想。
不对啊，她又想，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难不成这是天堂？她怀疑地看向周围。
蓝蓝的深色的海中，有鱼游过。
小丑鱼，三文鱼，黄翅鱼……
这片深海仿若是个混杂的大鱼缸。啥鱼都有。甭管是淡水的还是咸水的，也不论是热带鱼还是冷水鱼，反正就是一股脑儿的混在一起游。
郁随盯着周围看了老久，思索半天，也没在脑中搜索出来哪个天堂是长这样的。
缸中之脑。
突然，郁随的脑子蹦出了这个名词。
下一瞬。一股海中急流直冲郁随。
“哗！”
肚子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挤压，郁随感到自己的内脏都错位的疼痛。
她吃力地在水中扑腾，但无济于事。
向上看。好像天空中有一只巨型的鸟，正在贴近水面飞翔。
巨大的黑影透过水面，映到了郁随的瞳孔中。
似曾相识般，有人在低吟浅唱：
钟摆啃食月相时
灰烬在第七夜受孕
十字架从火山口升起 倒悬的圣徒
正用荆棘丈量自己溃烂的掌纹
俄狄浦斯折断的肋骨正在发芽
盲眼预言者将纺锤
刺入伊卡洛斯溃散的蜡翅
青铜迷宫吞下所有归途
而每个岔口都结满带血的脐带
盐柱裂开银河的创口
沉船在婴孩瞳孔里重新起航
锈蚀的铜铃在子宫深处摇荡
往昔的骸骨正被潮汐
打磨成新的祷告词
沙漏底部
衔尾蛇咬碎自己的影子
所有崩塌的钟楼都在此刻
重新生长为
指向黎明的食指
这首诗，叫什么？
郁随在即将昏迷前想。
这首诗叫《螺旋的十四重门》。
虚空中，有个声音叹息般的回答了她。
少女被湍流裹挟，冲出海洋，冲出天空，摆脱地心引力的束缚，破开了时间的裂隙、宇宙的界限。
某地。
空气中充溢着某种以太。
郁随头痛欲裂般，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腿动了动。
感觉不太对劲。
往下一看。
哦～
原来自己漂浮在空中啊。
难怪自己会感觉没有踩到实处呢。
郁随拍了拍胸脯，舒了一口气。
不过，她这口气还没舒完，就卡住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
漂着！？
她又不信邪地往下瞟了一眼。
果然悬着。
好消息，她没掉下去。
坏消息，她不知道下一秒，或是更长的时间之后会不会掉下去。下面——
是虚空。
更坏的消息。郁随恐高。
只要她发觉自己站得高一些，就会心慌气短脑发昏。
而现在。虽然她没有站得高一些，可是这样子也跟站得高没啥区别了。
于是郁随的手开始轻微的颤抖。
与此同时。一个个泡泡也从不知名的角落升起，缓缓靠近了郁随。
像是水晶球般的美丽。一个个泡泡内，像是装满闪闪发光的碎银石般流光溢彩，又像是一场场绚丽夺目的梦境呈载在其中。
郁随看清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泡泡里面的景象。
短暂夏夜烧化了，千百树木垂首，如同向虚空献祭出自己温顺的脖颈。不知名的野花盛开，密得扎眼。有人沉睡于梦中。
“那儿，矛盾对立寂灭之处，即是涅槃。”（1）
猝不及防的，无数个泡泡发出刺眼的亮光，在毫无防备的郁随身边炸开。
她想抬手挡光，竟是发现动弹不得。
她想闭上眼睛，竟也发现做不到一点。
无奈的，她只能一边被光刺得狂飙眼泪，一边认命地等待自己的死期。
啊，真悲哀，居然要做也不知道是不是世上第一个被光照死的人类。
郁随无力，开始进行人生中最后一次的发散思维脑部活动。
可——
强光维持了几个瞬息，便于刹那间归于黑暗。
徒留的，只有悬在郁随头顶上的一片小小的星空。
昏暗，又明亮。
既是黑夜，同时是白天。
紧接着，星空开始向郁随倾泄而落，似千百梦境被打破，漫游者的浅眠中涌现出神明的恩赐——
一片片灵魂碎片穿过郁随人生的镜厅，一切图景在扭曲中幻化，每一次都呈现出光怪陆离般的色彩。
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
不同的语言，不同的风俗。
不同的痛苦与无穷无尽的死亡。
“第1369次。”
轻声地宣判，却拨动了郁随脑中最痛苦的那根弦。
报废的弗吉尼亚号游轮于海上毁灭，天才钢琴家随之陨落；人们在丑恶的残骸中发现两具尸骨，一具搂抱着另外一具。一旦把他和他所拥抱的骨骼分开，他便化作尘埃；老人失去了他的天使，最终于无人问津的墓园长眠。（2）
碎片进入郁随的身体中，一片片，于暗中开始弥合。
“记忆是我们为自己写的小说。”（3）
郁随想起了一切。
她看到了自己的最初，被黑暗吞噬，又在其他时空醒来，丧失了所有记忆，一遍遍地承受不同的死亡方式。
被绞死，淹死，勒死，捅死，毒死。
跳楼而死，猝死，饿死，冻死。
一直到最后一次。
被霸凌殴打致死。
整整1369次。
灵魂的疼痛已深入骨髓，豆大的冷汗从郁随的脸上滑落。
她紧紧闭着眼，脸色灰白。
像是下一秒就要再次死去。
似有风来。
它打着转儿路过郁随的发顶，像颗凉星，悬在她的困厄之上。（4）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漫游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