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身》倏柚

2、河流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
　　光明。光明。全是光明。

　　下午五点整。
　　“砰！”
　　明德高中的一个废弃女厕所中，有一群正咬着棒棒糖的女生正在围着殴打一个人。
　　怒骂、尖锐的指甲、唾沫，混着恶心液体的水，全都清倒在那个倒地不起的人身上。
　　“贱人！”为首的那个女孩子化着浓浓的妆，扯着那个人的衣领把她拽起来，用力甩了她几个巴掌，“我男朋友就是被你这个狐狸精给勾引了！居然跟我提分手？！你他妈的贱种、臭婊子！成天在他面前晃晃晃的，勾引谁呢！？他妈的，真当我是死的！？”
　　……
　　水池里的水哗哗地流着，郁随被呛到差点窒息。
　　一遍又一遍，几个女生强硬地把她的头按在水里、复又拉出来。
　　再按进去，再拉出来。
　　像是一场永远也不会落幕的疯癫戏剧。

　　傍晚六点。
　　她们终于走了。
　　“咳咳咳……”
　　郁随勉强用伤痕累累的手将自己撑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拖着自己厕所门外。

　　彼时正值夏日。
　　门外还亮得很，高大的槐树枝繁叶茂，几乎遮住了半边天空。
　　郁随抬头看天。
　　好高好高。
　　好压抑。
　　好痛。

　　无人救她。
　　那个霸凌群体，为首的女生的父亲是明德高中的校长。还挂了个省教育部某部长的名头。
　　有权有势。警察来了都可以被摆平。
　　巴结她的人多的是。
　　谁会对郁随施以援手呢？
　　没有任何人。
　　更何况，人家成绩很好。年级排名前五十。
　　郁随是什么成绩呢？
　　全年级一千多个人，她排在四百多名。
　　就算她告诉老师，又能怎样呢？
　　老师只会相信那个成绩好的人说的话。
　　一切的一切，全以成绩、金钱、权力来衡量。
　　至于真相。
　　只会被扼杀。

　　至于告诉家长。
　　郁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
　　她好像对过往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记忆了。
　　好像她突然就长到了17岁。自己呆在一个破旧的二手屋里。
　　只知道自己在明德高中上学。
　　只知道自己每天都会被霸凌。
　　甚至。
　　她都不认识那个女生的男朋友。
　　但是。
　　所有人都冷漠注视着她，无人敢帮她，无人能帮她。
　　其实他们都知道她没错。
　　知道她根本不认识那个男生。
　　知道她也没有勾引那个男生。
　　但。
　　面对强权时。
　　没有人有那种正气凛然的勇气，去与权势硬碰硬。
　　他们只蒙上面，装看不见，装听不见。
　　众人冷眼。
　　众人心中庆幸。
　　幸好不是自己被针对。
　　幸好自己不是郁随。

　　好痛啊。
　　郁随无意识地想。
　　她倒在了地上。

　　有血浸染透了草地。
　　汇成河流。

　　恍惚间，郁随好像听到有人在吟诗：

　　钟摆啃食月相时

　　灰烬在第七夜受孕

　　十字架从火山口升起 倒悬的圣徒

　　正用荆棘丈量自己溃烂的掌纹

　　俄狄浦斯折断的肋骨正在发芽

　　盲眼预言者将纺锤

　　刺入伊卡洛斯溃散的蜡翅

　　青铜迷宫吞下所有归途

　　而每个岔口都结满带血的脐带

　　盐柱裂开银河的创口

　　沉船在婴孩瞳孔里重新起航

　　锈蚀的铜铃在子宫深处摇荡

　　往昔的骸骨正被潮汐

　　打磨成新的祷告词

　　沙漏底部

　　衔尾蛇咬碎自己的影子

　　所有崩塌的钟楼都在此刻

　　重新生长为

　　指向黎明的食指

　　残阳下。
　　有个少年缓缓靠近了已经死亡的郁随。
　　“第1369次。”
　　他站在她面前，注视着她冰凉的身体，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说

　　一切纯属虚构，一切纯属虚构，一切纯属虚构！！！！！！
诗的名字叫《螺旋的十四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