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脸皮薄进士遇到风尘少年》西漆

3、心乱

　　“进来吧。”
　　香怜的房间在对面楼二层的最里面，门虚虚掩着，上面挂着银红软帘。门两边均设着几个满满插上了海棠的花囊，临街的窗户关着，用粉白的蝉翼纱糊了。
　　香怜已经端了茶放在桌上，“别看了，小举人。左右也不是我的。”
　　席珏这才发现失态，轻咳一声做到黄花梨的桌边。他的馒头是已经在上楼时吃完了的。
　　香怜见他坐下，柔嫩的手便轻轻搭在席珏肩上，弯腰低头正对着席珏瞬间慌乱的表情，“席公子……来都来了……”他用情人呢喃的语调轻轻说，双眸注视着席珏不断低下去的眼帘。
　　席珏只觉得自己像被妖怪缠住了，想推开香怜又感觉触碰对方都会使自己下一刻就彻底坠入这个温柔的网里，想避身后就是桌子拦住他的去路，香怜右手放在他肩上，左手则撑在左边的桌子上，刚刚模糊的花香此时瞬间在脑中炸开，不得已之下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公子，这不好……我还未娶妻……”
　　“没娶妻不是更好吗？”香怜轻笑，未涂胭脂就已嫣红的嘴唇凑近席珏的脸。
　　席珏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反驳，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音节后索性闭上了眼，“公子自重！”
　　耳边传来一阵轻笑，之后笑地越来越大声。席珏睁眼，香怜已直身，此时正站在他面前一手扶着腰，一手掩着越来越掩饰不住的笑容。“你这人怎么这么有趣哈哈哈。”
　　席珏不明白哪里有趣，但至少从刚刚的处境里解脱了出来，便也陪着笑了两声。香怜看他神色就知道他没懂，也没告诉他，指着刚刚的茶说。
　　“喏，这个是才有个茶庄的老板送的女儿茶。”
　　席珏端起茶，出门前母亲嘱咐他外面的茶不能乱喝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临到嘴边看香怜没注意又放下了茶碗。他暗地里还有些不明白香怜拉他来的目的，“接下来，就只是坐着？”话出了口突然意识到语句里的歧义，仿佛是还对刚刚的情节感到不够似的，又红着脸找补：“我的意思是这样她就会觉得……”想表达那个女人会不会怀疑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却不知怎么说出口。
　　“你放心，她本来也没指望我们能有什么。”香怜背对着席珏坐到梳妆台前上妆，面前铜镜照出身后人不解的神情，“不过给我个警告罢咧，这次是你下次就是别人。”
　　席珏沉默地将诗书放在了桌上。
　　香怜一边描眉一边通过铜镜观察席珏的一举一动，席珏从外表来看约莫弱冠左右的年纪，身材纤细，一双杏眼低垂，穿着的湖蓝长衫已经有点旧了，几个连接处还能看见缝补的痕迹。在看到桌上那杯始终未动过的女儿茶后敛了笑意。在这待了这些年下来他怎会不知席珏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怕自己在茶里下了药。笑话，他以为他是谁，一个没钱的前途未卜的举人值得自己上赶着下药？一时间刚燃起的对这个小举人的些许兴趣也消减了，年纪稚嫩但与外头那些客人也没什么区别。
　　房内一下子沉默了，席珏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书，时不时看看香怜。
　　香怜上完妆，这时一个少年突然掀开门帘走进来。
　　“香怜哥哥，我趁妈妈不注意给你带了一盘云片糕，还温着呢。”那少年面朝香怜款款说道，一回头看到桌边还有一个人，低呼了一声，“有客人在呢，香怜哥哥怎么门也没关。”
　　香怜眼波流转，又绽放一个温柔的笑，“本就没什么要避的，真是麻烦你这么照顾我了。”
　　“都是我应该的。”少年一副柔顺的样子，乖巧地对香怜笑，侧脸却始终对着席珏。
　　“席公子也乏了，不如你带他下去罢。”香怜走到席珏旁推他一下。
　　少年应了，主动走到席珏面前要给他引路。
　　席珏慢慢跟着他走，路上身旁的少年一直软语向他介绍自己，席珏却没几个字听得进去。脑海完全被刚刚香怜突然凑到他面前时所有的感觉占据了，肩膀上似乎还酥麻一片，鼻尖还能嗅到香怜身上那缕缕花香，耳边一会儿是身旁少年的软语一会儿又是香怜的钩出一片痒意的语调。待走到街上才晃过神来，不免又为刚才自己的所有风月想法感到羞耻，香怜本是良家子，不得已才落到这样境地，自己不去帮他竟在胡想这种东西！
　　家里人盼他成才的殷切眼神又出现在眼前，他更为自己的堕落羞耻。席珏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逃到接云楼，楼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到了大堂发现林业诚背着手站在中央。
　　“我还以为我来早了，席公子这么早就起来，当真用功啊。”林业诚看到他进门，淡淡说。
　　席珏不敢离他太近，怕被他发现自己刚刚去了那里，只能含糊地应了。
　　林业诚不随他意，径直走到他面前。“席公子身上好香。”他的表情似笑而非，语气却平淡。
　　席珏暗道不妙，林业诚知道了。
　　所幸林业诚并未过多纠缠，但先前的话语里的客套也消失地无影无踪，“江南王办了个诗会，京城才子都会去，此次春闱的几个主考官也会去，说不定还能见到太子殿下，杨嘉特地托我把你也捎上。”
　　席珏听了他的语气后已经知道大概林业诚已经认定自己是那种禁不起诱惑的人了，但对这他也没办法辩解，只得自暴自弃地默认了，连在心里也绝望地想恐怕自己真是这种人。听到他后半句话惊喜地抬头，“当真？”
　　林业诚面上没有露出来，心里却对他这样听见权贵就高兴的样子添上一层鄙夷。
　　“走吧。”他走出接云楼，上了门口的马车。
　　席珏忙跟上，经常听往年的考生说考前的诗会上考官可能会隐约的透些题，他本以为以自己无名无势的处境可能也很难参加这种诗会。但看着林业诚的背影，喜意上了眉梢，原先对林业诚的一些微小的隔阂也消了不少。

　　“香怜上完妆了？”女人坐到香怜的房间里，绝口不提刚刚没让他吃早饭的事，她微笑着看着他，“真漂亮，果然是妈妈的乖宝贝。”
　　香怜没理她，自顾自坐在窗前看窗子上的纹路。
　　“今晚金老爷还来。他最喜欢你，可要把他留住了。”女人面上是笑着的，声音里却无笑意。
　　香怜点点头，双目无神地看着蝉翼纱，不知席珏经了刚刚那遭是什么心情呢，若他还来便证明不过也是个装模作样的书生，若从此就不来了倒也痛快。只是，香怜叹气，自己似乎不想他再也不来，真君子也好伪君子也罢，总归是难得的温柔客人了。
　　粉白的蝉翼纱给街上景象笼上一层朦胧的雾，一辆马车朝东市外驶去，行人纷纷避让。远处的天空被接云楼挡住了大半，只有偶尔飞过的几只燕子给他久违地带来一些春天已至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虽然但是香怜这么美怎么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