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脸皮薄进士遇到风尘少年》西漆

2、香怜

　　“香怜！”
　　天还蒙蒙亮，席珏就被对面楼女人的声音惊醒，“昨天金老爷来时为什么不留下他！我才走了这一天你个小蹄子就敢偷懒，仔细你的皮！”
　　席珏皱眉，刚想开窗看看，昨日那旖旎的风光却映入脑海，不禁羞红了脸，暗道决不可再往窗外看。女人的声音还在不停的传来，言语里夹杂的粗鄙词语越发露骨，席珏无法再睡下去，只好就着微亮的晨光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便下了楼。
　　清晨的接云楼大堂暂时冷清，几个跑堂的小二已经到了在打扫，算账先生慢慢的踱进。
　　“先生，敢问接云楼可招待饭菜？”席珏大着胆子上前轻声问算账先生，那人看到他后高昂的头略略低了一下，上下打量席珏后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就在柜台里坐下。
　　席珏陪笑着让开，自己坐到角落里一个椅子上。他只是一个举人，在家乡看起来已经不错的成绩到了这在春闺时节简直处处是赶考举人的京城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何况他身上衣裳也朴素，不论是林业诚还是这个算账先生，都无怪他们瞧不起自己了。
　　他看到地上洒水的小二脸色柔和，想必不会是性急之人，问他接云楼都有供应什么饭菜。
　　小二一张圆脸，听到他的话站起身想了一会，说：“若说中午晚上菜色倒是多，但这早上只有简单的白粥馒头，客人不弃嫌也可自行去拿些咸菜，别的也没了。”
　　“那，能先上几个馒头吗？”席珏想到自己的盘缠，问。
　　“客人等等罢，这个时间厨房人都还没来呢。”
　　席珏微笑着点头，拿出一本诗集读着，那小二自去打扫。
　　“九重城里无亲识，八百人中独姓施。”席珏微微点头，这话倒也能与他处境相似，又看到“晴天欲照盆难反，贫女如花镜不知”二句，心中又默默叹息，他是幸运的，承了杨家的光，既有了读书的资本又有了上京的盘缠，他们还给他安排了住处，虽然不是很好但杨家人也尽力了，想来这世上又有多少被钱财耽误的人才。
　　正沉浸在诗里时，门口忽的传来一阵骚动，有珠玉碰撞的清脆声响，又有阵阵娇俏的笑语，方才对面楼女人的声音又由远及近的过来了。
　　席珏抬头，才发现那女人正带着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年走进门。
　　感觉像是有一股热气“噌”的冒上来，脸颊两侧瞬间有灼烧感。席珏一面努力低头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面又感觉那支队伍里有人在看他，轻蔑的视线好像针一般轻刺皮肤。
　　“掌柜的，今日吴大娘不在，叨扰了。”女人的声音里有一股刻意的婉转，然而因为她过大的嗓门显得怪异。
　　“好说好说，您能来照顾咱们店的生意真是太好了呀。”掌柜的不知什么时候从内间出来了，满脸堆笑地说。
　　算账先生在柜台后背过身去，即使被掌柜推了一下也没转身。
　　“您是上二楼雅间还是？”掌柜一双小眼睛笑成缝，连连向楼梯示意。
　　女人瞄了一眼算账先生又看看掌柜。
　　“宋先生刚来，不识规矩，现在教训他未免坏了您雅兴，改日定当让他登门谢罪。”掌柜只好弯着腰说。
　　女人轻笑，慢慢走向楼梯，刚走几步又回头说：“香怜留下，你昨晚什么活也没干，吃个馒头就够了吧？”语毕又向角落里的席珏使个眼色，提着裙摆带着剩下的少年上楼去了。
　　席珏此时几乎快要把头埋进书里，对于刚刚发生了什么也差不多一概不知，估摸着他们全上了楼才终于敢抬起头，却惊讶地看到昨日那个少年就坐在他面前。
　　“你……你……”他张了口，却没能说出什么话就被少年打断了。
　　“又见面啦。”香怜眯着眼睛大方地坐在椅子上，两手托腮，他还没上过妆，看相貌差不多十五六岁的年纪，右眼下方一颗泪痣为整张清秀的脸添上几分妩媚，两侧小巧的耳垂上都挂了米果大小的玉坠子，穿一件石榴红的裙子，肩头雪白的肌肤隐隐绰绰的透出薄纱。
　　“嗯。”席珏低头，目光在诗页间流连，却再也沉不下心去品读。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香怜突然问。
　　席珏咬唇，并未应答。
　　“你做出这幅样子，是说不出口，还是不知道呀？”香怜笑了，“妈妈还让我来找你，现在看来分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小子。”
　　席珏当然知道香怜的职业，只是不想提起。
　　香怜看席珏不应答，竟兀自站起来到席珏耳边俯下身轻语。
　　旁边不停侧目的小二看到这样情景也不禁转过头去。
　　席珏一惊，正要推开他却听见香怜带着一丝祈求的话语，“官人救我。”他皱眉，继续听下去，“我本良家子，家道中落误入这样境地，今日若再无生意只怕妈妈要打，公子只需做个样子，钱我自己补上。”
　　席珏抬头去看香怜，他却早已直起身问小二，“你们这馒头上的怎么这么慢？这位公子等不及要与我走呢。”
　　香怜又坐到对面，弯着眼睛向席珏一笑，眼里却透出一份悲哀。
　　席珏再也无法回绝，模糊的应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是香怜追问他姓甚名谁，是哪里人氏，进京又是为何。香怜语调柔软，句尾却上提像小小的钩子钩人心。席珏也有些痴了，慢慢地顺着他回答下去，等说到是要上京来赶考时，香怜轻啧一声。
　　“我说，你在家里不会有戏里那种等你功成名就的未婚妻吧？”
　　席珏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脸红，结结巴巴地否认了，手指紧紧攥着书页。
　　“料想你这呆呆的模样也难有。”香怜又笑了，他不笑时是精致的美人，笑了仿佛阳光融化开的初雪，等馒头上了之后，香怜拿了一个，又塞了一个到席珏嘴里，“接云楼的馒头没意思，填饱肚子罢了，这位公子，走吧？”
　　席珏嘴里有馒头说不了话，刚把馒头拿下来就被香怜拉到门口。
　　此时天已大亮，街道上人又逐渐多了起来，香怜一路拉着他到一扇红木的门前，推开门就将席珏往楼上拉。席珏低眉，嘴里却仿佛弥漫开一股醉人的花香，是香怜刚刚给他嘴里塞馒头时他闻到的，让人想起雪地里朵朵娇艳的红梅，又想到春天江南漫山遍野的桃红。

作者有话说

　　香怜就是云兮（
不会有那种情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