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京城初见 ...
-
城门。
京师的繁华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打动赶考学子的心。此刻正是傍晚，天边泛起层层火红涟漪，席珏站在城楼下瞠目看着一切他在家乡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或习惯。
“虽说在城外就有许多人，但也没法想到这里面竟能熙攘到这样程度。”随行的友人不禁感叹，“戏文上也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景象。”
他们来自江南。
水汽氤氲的和风吹熟了江南青绿的禾苗，却也吹起了少年人远游的心。这几年国家强盛，沿海也有军队扎守，即便历来给祖祖辈辈带来恐慌的海寇也很少进犯，和平的江南像一盏温茶，给人抚慰的同时激起了对另一个世界的渴望。
“家里这时候差不多快要歇息了吧。”席珏答道。
他想起自己生活的村子，人们在黄昏时吃完了晚饭，闲人便四处逛逛，绝大多数人家则关了门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但眼前的景象却给他展示了另一种生活。城里的人声鼎沸并未因黄昏的到来而消减，反而有愈加之势。进城出城的队伍速度加快，怕晚了关了城门，路边的小贩刚刚收摊，远处高楼窗子则一扇扇点亮，行走的人渐少而马车多了起来。
“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走，好歹上京一趟总要见见世面。”友人扬起嘴角便昂首挺胸的向前走，席珏连忙跟上。
“不如先去你舅舅家安置一下？”席珏道。
友人的脚步顿了一下，“说的也是，就是不知道舅舅家在哪。”
友人名为杨嘉，与自己家是世交。两家本都是书香人家，但几世未有人才出现后也逐渐败落了，直到那年忽然传来消息说是杨嘉的姐姐杨春嫁与的商人林业诚不知怎么在京师发了财，杨家家境才有所好转，顺便也帮衬着自家的柴米油盐。也正因为这样才能有他二人读书的钱。
不过如今看杨嘉来京赶考却无人接应的情况，杨春在京师过的日子怕是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
席珏暗自忖度着，所幸杨嘉为人上一向洒脱不羁，也不会去刻意琢磨这些人情世故，故也没在意这些。
“你舅舅信上没写住处在哪？”席珏问。
“他只提了个大概方向，说是在东市。”杨嘉答，话语的间隙他已经问了一个老翁东市在哪。“走了，不知京师的饭菜味道如何，吃了一路的饼嘴都快吃没味了，不如等会让舅舅带我们去吃顿好的。”
两人朝东市走去。
城门口的人流已经使两个乡下少年惊叹，东市的繁华更是恍若置身梦境，勾栏楼阁间仿佛处处都流淌着纸醉金迷的气息。
“嘉嘉，过来！”
远处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朝两人挥手，“是姐姐！”杨嘉闻言便跑了过去。
杨春年岁已过了三十，头上簪了一朵新鲜的月季，面容仍姣好似刚出嫁的少女，只在眼角眉梢处能微微看到脂粉盖不住的细纹。
“这便是席珏席公子吧，家里比较破旧，让席公子见笑了。”杨春看到席珏，笑着说。
席珏注意到自己似乎盯着她多看了几眼，连忙低头，“夫人哪里的话，能受到夫人提携是席珏的福气。”
杨春挑眉，“不早了，先进屋吧。”
天色渐沉，杨春领着杨嘉向屋内走，几个小厮提着羊角灯笼跟随左右，席珏走在杨嘉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
此次上京要多亏了杨春，其实对方不照顾自己也理所应当，她这些年来一直往家乡寄东西寄钱。如今看这形势恐怕她在家里地位也并非很高，却还默认了他留下来，可见她虽面上不表露出来，心里也是良善之人。
就是不知杨嘉的舅舅会如何对待自己。
“嘉嘉来啦。”
后堂传来一个男声，席珏抬头，看到一个大概四十上下，穿着鸦青长袍，体态丰硕的男子走出来，他似笑非笑的瞥了杨春一眼，随后细细打量起杨嘉。“上次见面还是在你七岁的时候，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杨嘉尴尬地陪笑着。
“相公，嘉嘉刚满弱冠,羞怯是有的。”杨春忙接话，顺带的转身介绍席珏，“这便是妾身上次提过的席小公子，祖上做过县令的。席公子，这是嘉嘉的舅舅。”
席珏一下子与林业诚对视，白皙的脸红了一下，“老爷好。”
“不敢当不敢当，鄙人不过承了运气攒下微薄家财，怎么当的住席公子一句老爷，到是席公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限。”林业诚笑道，“嘉嘉也是胡闹，我们小户人家哪能招待得了席公子。”
席珏闻言微微抿唇。
“我已另为席公子安排住处，贵复！”他招呼廊上站着的一个小厮，“过来带席公子去接云楼。”
“席珏不与我们住一起吗？”杨嘉最是心直口快，直接问了出来。
“嘉嘉！”杨春呼道，瞪了他一眼后有暗暗观察林业诚神色，对方也正看过来，“我们家这几日碰巧没有多余的客房，席公子暂且先在接云楼住几日，日后自然能再搬回来，何况接云楼条件不知比咱们这好多少。”
杨嘉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他姐姐眼色后闭了嘴。
席珏勉强维持着笑意谢过林业诚，之后跟着小厮出去了。林业诚在身后嘴角微上扬，亲自携了杨嘉的手进了内屋。
接云楼在东市另一侧，是一座三层的小楼。比不得沿路上看到的那些巨大的酒楼，但和江南的客栈比起来也称得上一句气派。
“老爷已经替你付了七天的房钱。”小厮带席珏见过老板，到了房间门口。
“帮我谢过老爷。”席珏微笑着说。
小厮轻哼了一声，走了。
席珏叹口气，七天后正是进考场的日子，接下来在京城的日子怕是难熬。回想起家里人来之前的希望，他又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也得考上。
他推开窗户想定定神，窗外景象却让他面红耳赤。对面楼上一个少年身着几条桃红色薄纱便坐在打开窗子坐在窗前，手上捏着的手帕正往路上有一摇没一摇的晃着。他们两人最多差了个七八米。那人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也朝这边看来，一双凤眼旁涂的胭脂在尾部悄悄上钩，红唇恍若雪地里开的梅花一般惊艳。
席珏一时间心跳不已，急急忙忙的转身从背后关上窗户，心里暗骂林业诚不怀好意。
之后他还是只吃了一个饼就算用过晚饭，洗了脸后倚在椅子上看经书，但字里行间似乎都隐隐透出沁人的香气和那个少年嫣红的眼尾。
席珏决定明天便换住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京城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