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51、本性难移

　　恩泽久已不去他父亲家里。所以何雅若对俞君杰家里的情况很隔膜。这日何雅若带着恩泽去超市，又遇到了俞君杰他母亲。老太太见着这个前儿媳，倒真像见着了亲人。见着了孙子，又心肝宝贝地搂着不松手。
　　老太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诉说着儿子的劣迹。他的脾气比从前更坏了，对她更是毫不顾及的随时随地破口大骂。骂她老不死，骂她猪狗不如，大概是嫌她在家里碍眼.....至于那个媳妇，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虽不至于骂她，却也是爱搭不理，儿子骂起她来她倒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热闹。
　　“那这样说来他们夫妻俩总还好的。”何雅若被老太太拖住了，抽不开身，只得先耐着心宽慰她。
　　“好什么啊！一吵架，家里的东西就被这两人砸得五花西散。总也弄不好了。“老太太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何雅若心里却也激不起对她的同情心，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从前她对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脱身，却又迎面碰到了来寻她母亲的前小姑子俞亚兰。何雅若心里其实有些厌烦，但不免又是一阵寒暄。
　　恩泽渐渐大了，对于他父亲，不能说有很深的感情，但是也明白再怎么总归是自已的父亲，其重要性是其他人不能相比的。特别是姐姐找到了亲生父亲，天天想着法的做菜给他们吃，更觉得有个好父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既便他再喜欢许世平，但对于父亲俞君杰现在的冷淡疏远还是闷闷不乐的。尤其今天见到了奶奶和姑姑，小小的孩子竟也有了一丝愁怅的意味。
　　何雅若看出了他的心事，便破天荒的给俞君杰打了电话，希望他能来看看儿子，哪怕带儿子去公园玩一玩也好。俞君杰接到何雅若的电话也有些诧异，电话那头倒也没像往日那样气急败坏。他答应周末来看儿子。
　　他倒也没有食言，周六下午果然来了，手上拎了些超市买来的零食，还有一袋子家里烤了带来的熟牛肉。
　　许久不见，何雅若见着俞君杰的第一眼，觉着他越来越有种市井潦倒之气。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黑T恤，一条松垮的旧运动裤，一双黑色的老布鞋。头发剃得极短，大概是为着中间秃顶的缘故。夫妻多年，彼此太了解了，她看得出来他在她面前也并不自信，故意摆出一副跟恩泽絮絮叨叨的样子，何雅若心里竟有些黯然神伤。好的婚姻使彼此都成为更好的人，而他们从前的婚姻却消耗掉了彼此的精气神，如果她是一个适合他的人，现在的他也该两样吧。记得从前认识他的时候，他虽谈吐有些粗俗，但人倒是有些气宇轩昂之气的。
　　恩泽见他父亲来了，很高兴，飞奔着扑了过去，这一幕倒看得何雅若心里百感交集。其实两个人进入婚姻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年轻的时候她也不懂这些，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稀里糊涂的，若是她早知道将就的婚姻不光使自已赔上一生的幸福，更会使自已的孩子同样遭受家庭分裂的痛苦，无论如何，她会更慎重一些。
　　俞君杰带儿子去了附近公园，清石给儿子买自行车的时候，给恩泽也买了一辆。恩泽骑车的技术还不娴熟，何雅若便提议让俞君杰带儿子去练练车。崭新的自行车推出来，恩泽便快活地跟他父亲道，这是顾伯伯送给他的新自行车。俞君杰不作声，倒是有些脸红了。人总归有些自知之明的，他好像从未舍得在儿子身上花下钱去。但他有他的想法，既然孩子的母亲会出这个钱，那对孩子来说，也是一样的。既然这样，自已何必吭这个气呢。但适才听到儿子有了这辆新自行车快活的神气，多少还是有些良心发现，也有些许惭愧。
　　父子俩在公园逗留了老半天，回来正好午饭时间。静瑶由世平接送着，刚从课外补习班回来。许世平与俞君杰第一次见面，双方都有些不自在。
　　“爸爸”
　　静瑶见着俞君杰愣了一下，但还是像从前一样叫了他一声。俞君杰应得有些没有底气。现在孩子的亲生父亲在这里，看样子，也像是个混得不错的，他这个假爸爸倒有些自惭形秽。他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所以对许世平倒也没有多少嫉妒的成分。
　　许世平见俞君杰在场，就把手上带着的一些熟食放下，也就离开了。俞君杰留下来吃午饭。他把自已带来的一盘牛肉放到儿子面前，恩泽却对牛肉并不喜好，也只略动了动，吃了没多少。俞君杰边责怪着儿子挑食，边夹了好几块到自已饭碗里。恨不得一餐就把这盘牛肉吃进肚子里。
　　他和从前一样，还是这样的小气。
　　何雅若夹了几筷子别的菜放到女儿碗里，由着俞君杰跟儿子一唱一搭，顾自吃饭，不去理会。
　　饭吃完，牛肉还有半盘在。俞君杰对何雅若道，看样子恩泽并不爱吃牛肉，省得浪费，他带回去吧。边说边拿出刚才带来的菜盒，倒了进去。
　　何雅若久不与他相处，这样的行径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见怪不怪。但也忍着没说什么。但心想，这一盘牛肉就算恩泽不吃，静瑶不能吃，我不能吃吗，大概在他眼里，除了儿子，她和静瑶娘俩压根都不算个人。
　　饭后，俞君杰看样子也不打算马上走。难得来陪趟儿子，何雅若也由他去。等何雅若收拾完厨房，他倒在沙发上坐着抽烟，自已泡上了茶。
　　他倒像个主人一样招呼她过去坐。也不错，在他眼里，这房子是他给儿子的，自然他还是这里的主人。
　　“雅若，你看恩泽再怎么着都是我儿子，还是想着我的。”他不无得意地说道。
　　“一个上午陪着他，我也觉得这段时间以来，在他身边的时间不够，亏欠了他。”
　　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何雅若没有料到的。
　　“其实我现在也挺后悔的”何雅若有点吃惊地抬眼望了望他，“还是你好。”
　　何雅若更诧异了。
　　他把身体挪了挪，靠近何雅若“你看现在瑶瑶也找到亲生父母了，我们索性把孩子还了人家，我们呢，要点养育费作为补偿，也不为过。”
　　“我们？”何雅若不敢置信地瞪了俞君杰一眼”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跟我怎么没关系？瑶瑶也叫了我这么多年爸爸！”
　　何雅若竭力压制着怒火。“怎么，你还想还了孩子要去一半的抚养费！？”
　　他被何雅若说中了心事，倒有点心虚“也就这么一说，管好自已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再养，也是别人的。”
　　不知道静瑶在隔壁房间有没有听到，何雅若看着他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气得直发抖，起身狠狠瞪了他一眼，”滚出去”她涨红着脸愤愤道。
　　“不识好歹的神经病，早晚得癌症死掉！”
　　俞君杰恶毒的咒骂着，倒也不忘拿起吃剩的烤牛肉，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