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25、父亲摔伤了

　　连续几日台风天气，暴雨滂沱。屋外的风声肆虐，夹杂着树枝被狂风折断的声音。一片萧索又凄凉之感。单位和学校都放了假。
　　台风虽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像这样的情形也少见。连着几天暴雨，已经开始发大水了。路面早已被水漫过。看上去如一片汪洋大海。不得不出门的路人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还有传言说路上行人有掉进窨井遇险的，也有触电身亡的 ，消息传开后，人心惶惶。
　　而此时何雅若却在家里心急如焚。她二哥刚给她电话，她父亲爬上阳台搬花盆，以免大风把花盆吹落砸伤人，却在爬下梯子时一不留神踩了空，连人带花盆摔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幸好她母亲就在边上，被吓得魂飞魄散。虽摔下来时离地不过两三米，人却已经晕死过去。老太太一时吓得六神无主，忙用力摇晃老伴，总算是醒了过来。可是全身已不会动弹。好在如今再甫住在父母家里，听得母亲惊慌的叫喊声忙寻声过来，见状，也大惊失色，赶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路上积水早已没过膝盖，救护车根本无法通行。母子二人心急如焚。再甫努力使自已冷静，想法子怎样送去最近的医院。他打电话给伯甫，又甫，又打电话给雅若，想着三兄弟加上妹夫抬也要把父亲抬去医院。要是平时，叫上左邻右舍或可帮忙，可这种天气，外面已经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湖，行路很有风险，叫旁人去太强人所难了。
　　伯甫，又甫都住得不远，闻讯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一人拿着一把长柄伞，路上边走边用长柄伞当着拐杖探路。何雅若也顾不得许多，忙把情况告诉了俞君杰，人命关天的事，俞君杰作为女婿，她想总该义不容辞的。俞君杰不耐烦的听何雅若说完，脸上早已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外面这路还是路吗，都有路上走着，丢了性命的，你要叫我为了救你爸去送死啊! ” 说完，自已想想又有些心虚，又忙补充道：”你三个哥哥，再加你妈，正好四个人，抬着送正合适。”何雅若听了他的这话，眼神黯淡了下来，半天没有言语，说不清是失望是愤怒还是震惊，只觉心里一片荒芜。“你想得可真周到”她仰直脸，直视着俞君杰，语气生硬，不无嘲讽地说道。她知道他算不上一个善良的人，可是也没料到，这么直白地拒绝了她。俞君杰的眼神躲闪，但她已不再看他了。
　　她指望不上俞君杰，那么她自已必须马上去父母亲家里。静瑶听到了父母亲的对话，也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见母亲出发要去外婆家里，也一定要跟去。外公待她这么好，她无论如何要和母亲一起去陪着外公。而且，她也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出门。何雅若不想让女儿一起去，毕竟路上危险。可还是拗不过女儿。恩泽见妈妈和姐姐要出门，也想跟去，但被爸爸训斥，母亲也安抚着他，说很快会回来，这才作罢。
　　母女俩出了门，可是何雅若一想到大家还指望着俞君杰一起抬着父亲去医院，她怎么向父母亲，哥哥们交待。心里百感交集，眼里不由噙满了泪。她从来没有对这段婚姻如此心灰意冷过。有什么值得她不能割舍，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恩泽，固然是重要的原因，可是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榜样，能给孩子带来的又是怎样的熏陶和教育。耳濡目染下，孩子又将长成什么样。她好几次见恩泽，学着他父亲的口吻对他奶奶说话，神情酷似俞君杰，言语上也一样充满了不屑，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冷颤。也许她真的错了，她以为一切是为了孩子，可是这就好比一个人手足得了不治的炎症，却舍不得截肢，最终却赔上了性命。
　　路上俨然一片汪洋大海，风大雨大，一幢幢的房屋好比是汪洋中的孤岛。她和女儿都穿了高帮的雨鞋，可水深早已漫过雨鞋，她踩着灌满水的雨鞋，脚上像绑着秤砣，步履维艰，她该怎么和大家交待，又怎么送父亲去医院。她麻木地牵着女儿，却又担心路上有没有盖好的窨井盖，不得不留神脚下的路。家里没有长柄伞，好在阳台有一个挂衣服用的晾衣杆。也顾不得什么，暂且拿来探路用。手机铃声响起，是她二哥再甫。她接起电话，在风雨声中，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十分遥远，也有些听不真切。可是无论如何，那声音给她一种力量与温暖，她听着二哥的声音，鼻子一酸，红了眼圈。再甫问她和俞君杰是不是已经出门，又大概说了一下父亲神志还比较清醒，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她想向二哥说明情况，却只觉得喉咙发紧，哽噎着竟说不出话来，泪水早已不由纷说地滑落了她的脸庞，滑到嘴里，又咸又涩。
　　再甫见妹妹欲言又止，声音也似乎有些不对劲，早已猜到了几分。安慰她别急，路上小心。他可以打电话给清石帮忙。再甫挂了电话。听二哥提到清石，她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慰，又似乎受到了更大的触动，泪水更似滂沱大雨似的止不住起来。好在路上除了她和女儿，并没有旁人。静瑶大了，比起尚且有些懵懂的恩泽，更能体会母亲的心情，她几次紧了紧握着母亲的手，表示安慰。
　　原本不远的路，母女俩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到。等她到时，清石也先她一步到了。两人目光对视，泪水瞬间又似洪水破堤而出，她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她从不这样。
　　家里人没有人问起俞君杰，想必她来之前，大家也都通了气。三个哥哥谁都不忍心戳痛妹妹，更何况父母亲了。清石那里，想必再甫打电话给他时，也早已言明。所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都绝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