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20、恼人的生活

　　何雅若在楼道碰到顾清石，同时看到了陆君仪，顾清乐母子。她的心里不由一震。这无疑是和美的一家三口。她知道顾清石有过婚姻，听二哥再甫讲起过他前妻，也知道他有儿子，可从前，那是遥远的，和她毫无关系的。而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
　　陆君仪也比她想象中的温柔娴静。从前只听说清石的前妻从小养尊处优，性格娇惯。可眼前见到的分明不是这样的。她也已经听说了清石认回了儿子的事，并且这孩子还是静瑶的同学。这世界实在太小了。她不由苦笑。
　　她回到了自已家，俞君杰正在厨房里做菜。厨房里劈里啪啦的炒菜声。这几天似乎没怎么听到俞君杰骂骂咧咧的声音,看来最近他心情不错。
　　“妈妈，等下家里有客人来吃饭哦”恩泽听见开门声，知道是他母亲回来了，奔出来迎接她。
　　“哦，谁啊？”
　　“齐叔叔”
　　儿子口中的齐叔叔是他们家的常客,是俞君杰的好友之一。常来他们家吃饭。但好笑的是俞君杰相当吝啬，每回有人来家里吃饭，饭菜倒还不如平日里家常在吃的。并且但凡有稍好点的菜，总是摆得离客人老远。使客人不好意思伸长筷子多夹。这常使何雅若觉得尴尬，但俞君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俞君杰又很贴心，他会准备上一大包瓜子，花生，罗汉豆，好让客人不至于空着嘴喝酒吹牛。何雅若常怀疑俞君杰并没有一个真正交心的朋友，可谁知道呢，像这一位就是认识了不少年数，来了家里多次的。何雅若从不喜欢跟着俞君杰去外面应酬，因为在任何的场合上，俞君杰的言谈举止总使她觉得不甚体面。他是她的丈夫，连带着她，也会使人觉得上不了台面。而俞君杰从来没有这方面的自知之明，与别人称兄道弟，夸夸其谈。当然，也有与俞君杰臭味相投的，觉得俞君杰本事大，指望着他抬举自已，捞点好处。这位姓齐的朋友就是其中之一。他陆陆续续来了家里多次，每次从谈话中，何雅若也能知道个大概。从他们的多次谈话中她知道，这个姓齐的朋友托俞君杰换份工作，结果俞君杰拉了个皮条，还真把他介绍到另一个朋友的公司里上班。结果那个公司只是个皮包公司，姓齐的朋友上了半年的班，那个公司就倒闭了，欠了他两个月的工资不说，还借着让员工投资的名义骗去了他一笔说不上巨额但也为数不少的积蓄。何雅若一点也不觉奇怪，这种拆烂污的事情，倒也秉承俞君杰一贯的作风。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俞君杰吆喝着开饭。何雅若见婆婆不出来吃饭，便去房间招呼她出来。谁知老太太也不开灯，斜躺在床上。见何雅若进来叫她吃饭，气呼呼地道：
　　“这么小气的人，自已不买菜，还叫了朋友来吃饭。”
　　顿了顿又道“吃完了还不是我再去买。”
　　何雅若大概心里有了数，老太太是和儿子抠气呢。家里其他的开销都是何雅若来出，但上菜场买菜，何雅若打定主意不参与，她不去，自然也不出钱。她也只知道每周天母子俩一起去菜场，至于谁付的钱，那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她也不去管。但她也能猜出个大概。能让老太太付钱的时候，俞君杰绝不会抢着去付钱，这点她从前是深有体会的。老太太正心里有闷气，需要排解，又对着媳妇念叨起来，“去买个鱼，一到要付钱，他去看别的菜了。我当妈的会不知道自已儿子的脾气啊，像他爸一点也没错！”老太太骂着骂着，又扯到了俞君杰的爸。
　　老太太的房间就在餐厅边上，门也并没有关上，里面说的话大概外面听得一清二楚。那位姓齐的朋友听了不知作何感想。何雅若便不再听下去，出了婆婆的房间，对俞君杰道“妈还不饿，等会再吃。” 俞君杰只炒了个青菜，西红柿炒鸡蛋，有一盘刚出锅的香肠倒是香气扑鼻，放在恩泽的面前。但竟然有烤牛肉，更出乎意料的是，竟摆在客人的面前，这倒大大出乎何雅若的意料。姓齐的朋友竟大大的夹了好几块，一边还大声说：这家的牛肉烤得最好，我排了老长时间的队。哦，原来是来客自带的！ 而客人又说得这么大声，大概也是有意的。老太太的话他应该听得一清二楚。老太太嫌客人来家里吃白食，他这是告诉老太太，他吃自已的呢！何雅若真觉得哭笑不得，这样的母子俩。
　　晚上躺在床上，何雅若辗转难眠。这恼人的生活。顾清石一家的身影像放电影似的不时在她脑海里闪现，她觉得他和清石连从前最渺茫的希望都没有了。他们就像两束不同方向射来相交的光，瞬间的交汇后，注定要射向不同的方向。也许，这样对清石才是最好的吧。在她这里，生活像一团乱麻，一潭淤泥，她怎能再拉上清石，一起泥足深陷呢。她想起他们在一起的一幕幕，心有一种被撕扯的痛感。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是俞君杰。他肆意亲吻着她，她想把他推开，可是力道不够，又怕吵醒了边上的儿子。毕竟她还是他的妻子，哎。她马上又想到清石他们，是否也正在夫妻缠绵呢，与其心痛，倒不如麻木更好过一些吧。她觉得自已堕落了一般。
　　早上起来，恩泽见父亲睡在边上，倒很意外。俞君杰哄骗孩子说，爸爸晚上太冷，想和你抱着睡。父子俩在床上嘻笑打闹，倒是很和谐的画面。俞君杰心情不错，哼着小调给母子俩准备早餐。何雅若有一丝触动。俞君杰也不是一无是处，可能生活本就不十全十美，千疮百孔或许才是真实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