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18、孩子找到了

　　次日，他和君仪来到了孩子的学校，他们也知道了孩子现在的名字。孩子现在叫“韦清乐”。因为知道和静瑶一个班，清石想着不必惊动学校与老师，不然势必对孩子现在的生活造成困扰。于是清石先到学校找了静瑶，问她班上是否有一个叫“韦清乐”的同学。静瑶点头，却也有点莫名其妙。顾叔叔怎么会知道韦清乐呢，为什么要来找他。同时，他又看到了与顾清石同来的一位阿姨，她猜测他们的关系，却不得而解。
　　他们见着了孩子。孩子完全不再是小时候的模样。瘦高的个子，和清石一样白净的却没有血色的皮肤。神情里却流露着与年龄并不相符的忧郁。只有那双眼睛，清石一眼就认了出来，大大的，长着长长睫毛的眼睛，仿若年轻时的自已。泪水浸湿了顾清石的眼眶。“阳阳” 是陆君仪带着欣喜，悲伤，似哭又似笑的声音。韦清乐用惊讶又不敢置信的眼视看看顾清石，又看看陆君仪。直到他听到陆君仪喊出阳阳，热血涌到了他的头上，脸上，他以为自已在做梦。
　　眼前的这两个大人的眉眼是这么清楚，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爸爸妈妈。滚烫的热泪不可抑制地涌出了他的眼眶。
　　“妈妈！”韦清乐眼里滚动着热泪扑到了陆君仪的怀里。
　　“妈妈！”他怀疑自已在做梦，又喊了一声。
　　母子俩搂在了一起，抱头痛哭。
　　顾清石在孩子的身边，搂着孩子的双肩，心里百感交集。
　　他的儿子这么大了！他长得多么像小时候的自已！
　　他突然觉得生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他拥有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原来韦清乐一直知道自已的身世，得知有一个为寻找失踪儿童设立的公益活动，瞒着养父母偷偷留下了自已的血样，和联系方式，这才使陆君仪有了找到他的可能。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自已的亲生父母竟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眼前的明明是两个陌生人，可是却是他最亲的人。听到母亲喊他阳阳，他心里一震，没有错，这就是他的妈妈。曾经的记忆被唤醒，母亲的轮廓还在他的脑海里
　　“妈妈”韦清乐再一次抱紧了陆君仪。
　　“妈妈，我一直在想你”母子俩抱头痛哭，涕泪纵横。
　　泪水是咸涩的，正如这些年他们经历的悲苦伤痛。母子俩久久才彼此松开。韦清乐又将目光朝向顾清石。这当然是他的父亲，从他的眉眼就可以看出来，自已跟他十分的相像。特别是他们的眼睛。可奇怪的是，他的印象里完全没有父亲的身影，他怎么会不记得呢。韦清乐朝着顾清石走了过去，扑到了父亲的怀里。
　　“爸爸！”
　　顾清石听着儿子的呼唤，多年的心结就如病去抽丝一般，突然烟消云散了。
　　“阳阳！”他把儿子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孩子找到了，可是还要处理不少麻烦的事。
　　首先，得找到孩子的养父母。韦清乐知道自已是被养父母买来的。这当然是违法的交易。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养父母待他虽不能说视若已出，可是到底也将他养到这么大，没让他受过多少生活的苦。如果不是他们买了他，也许他要更加颠沛流离，现在的境况更不敢想。所以，他坚决反对父母亲与养父母对簿公堂，他纵然与他们不亲，可到底做了他们儿子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不希望使他们认为他忘恩负义。
　　顾清石与陆君仪面面相觑，这么多年的骨肉分离本来使他们满是愤恨，可是听了儿子的话，这种愤恨与不平便也部分地消退了。儿子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是已长成一个懂事明理，善良仁厚，感恩图报的孩子。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除了欣慰，也只有感叹罢了。
　　当天，顾清石与陆君仪便跟着韦清乐来到了他现在的家里。这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说不上富裕，却也不显得过于寒酸。养父年纪已有五十开外，头发都已部分灰白了。中等身材，却已经发了福，脸显得宽大，也许是带着种防备心理的缘故并不显得和气，却倒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养母比养父略显年经几岁，身形倒比养父更为高挑，吊梢眉，小眼睛，看上去倒有一点精明相。
　　韦清乐见了养父母，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来的路上，心里已是万分忐忑。他毕竟也还只是个孩子，养父母在他心里，自有他们的权威。他像往常进门那样和他们打招呼。
　　“爸，妈，我回来了。”
　　他养父母见他身旁的顾清石与陆君仪，早已有了不祥的预感，况且，顾清石的样貌实在是让他们不能不往那方面想。
　　“清乐，这两位是？”但养父还是这样问道。
　　韦清乐看了看身边的顾清石与陈君仪，不敢直视养父，低着头道
　　“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死一样的沉寂....
　　从把孩子抱来的那一天，这一对夫妇就在担心这着一刻。这些年，虽不能说他们待他视若已出，可总是当亲儿子来养的。就怕有一天养大了，亲生父母来认回去，使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眼看着儿子长到十二三岁，虽不爱说话，跟他们也说不上亲热，可也沉稳懂事，学习也好，看样子将来是有出息的。可如今只能是空欢喜一场了。
　　“感谢你们这么多年来，抚养孩子长大。”说话的是顾清石，毕竟他是个男人，这种时候总该他出面的。
　　“可是，我们找了这么多年，既然找到了，总要把孩子领回去的。”
　　“清乐”养父声音里带着点不甘与急躁，“你就忍心离开我和你妈？从小到大我们没有亏待过你啊！”
　　“做人要有良心！”他养母在一旁有点恨恨地说道。
　　“做人是要有良心，我们的孩子被人拐走了这么多年，将心比心，我们好受吗？”陆君仪听着对方咄咄逼人的语气顿时气得失了仪态。
　　“我们不是不愿意自已养，将孩子送了人。你们明知道孩子是被拐卖来的，你们知道那人是拐子。”陆君仪的声调不由控制地更高了起来。”我们没有良心就该去报案。”
　　还是沉默。
　　“你们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我没有停止过一天的寻找。孩子的外婆也因为难过自责去世了。”陆君仪说不下去了，她声音颤抖着，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说到最后已经听不清什么，只剩呜咽声了。
　　“你们养育了阳阳，使他长成了一个懂事善良的孩子，这点要感谢你们。”“顾清石顺势拍了拍陆君仪的肩膀安慰她。
　　“阳阳也不想让我们追究你们的责任，看得出来，孩子对你们还是有感情的。”顾清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的老家就在这里，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和孩子当成亲戚走动，只要孩子没意见，我们不反对。”
　　韦清乐的养父母脸上活泛了一点，看向韦清乐。
　　“清乐”养母的声音带着一点刻意的亲热。
　　“或者你可以两边住住”韦清乐的养父像突然解开了迷宫似的眼睛一亮，着着韦清乐。他看得出来，顾清石和陆君仪都不是太强硬的人，也许他们并不会完全失去儿子。
　　韦清乐听罢养父的话，看了看陆君仪，再看了看顾清石，他心底里虽和养父母不亲，可也确实不想让他们承受太大的打击。
　　“嗯”他朝着养父点点头。
　　韦氏夫妻的脸上方才有了如释重负的意味......
　　接下来的日子，有的是事情要忙。给孩子改名，迁户口都需要时间，好在倒也不急切。一方面他们并不想影响孩子正常的生活，另一方面，顾清石和陆君仪都有意回避着一些棘手的问题，他们也确实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虽然他俩并没有告诉孩子他们离婚的事。但这么大的孩子了，怎又会觉察不到呢。现在孩子跟着清石住，陆君仪也只好住了过来。清石将大房间让给他们母子，自已住在小书房里。当着孩子的面，自然说是为了让母子俩好好亲近亲近，实则也是别无他法。毕竟他们早已不是夫妻，也不能为了瞒着孩子住到一处。
　　韦清乐，本来跟着妈妈姓陆，叫陆继阳。如今要给他迁户口，改名字，却也有颇多顾虑。孩子这么多年一直叫韦清乐，顿时连名带姓的改了，怕孩子不适应。况且，为了孩子正常的学习，他们决定不给孩子转校。那么孩子身边的同学老师恐怕也一时难以改口，于是顾清石与陆君仪商量着让孩子仍叫清乐，虽重了清石的名，可清石不是老派的人，也不忌讳这些。那么叫陆清乐，还是叫顾清乐呢？陆君仪不会不知道清石心里的疙瘩，若不是孩子的姓氏问题，可能他们的婚姻还未必就会破裂。对于两人的离婚，陆君仪显然是被动的，他对清石不无留恋。况且清石这么多年并未再婚，心中也许对她也不无留恋。如今孩子找了回来，她极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难道他们不该破镜重圆吗？于是，她主动提出来，还是叫顾清乐吧，更顺口一些。
　　顾清石心里颇感触动，却并未表现出来，也不置可否。
　　于是，韦清乐成了顾清乐。
　　清石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头不觉涌上一阵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