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梁湖

16、 隐隐的失望

　　小孩子不懂什么，喜欢和什么人亲近，便常常会与人提起。不久，俞君杰从儿子口中得知了顾清石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虽不知何雅若与顾清石与到底走得怎样近，但到底对他产生了威胁，使他不得不顾忌。他是久不去岳丈家的了，他的为人大家也都清楚，夫妻不和也众所周知。可是即便如此，他和何雅若仍是夫妻，上了门，总不至于将他赶出来。从此以后，他倒三天两头借着送儿子，看女儿的名义常常去何家。大家看到他虽不待见，但来者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去了总不好让他吃闭门羹。
　　对于何雅若三天两头的住在娘家，并长年的把女儿寄养在娘家，三个哥哥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意见。可是嫂嫂们则要另当别论了。当然，三个嫂嫂也并不坏。平时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也是其乐融融。何雅若的母亲对三个媳妇一视同仁。平时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孩子送过来了，给带，不送过来，就不带。毕竟三个儿子，要做到一碗水端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女儿就一个，又是最小的，偏疼女儿，也是人之常情，三个媳妇大概也没话说。但三个媳妇背地里还是有话说的。老太太亲孙子亲孙女不带，带的是亲外孙倒也算了，倒把个领养的小丫头当个宝贝似的养着。老太太真是脑筋不清楚，亲疏远近也分不清。但小姑子的情况她们也心知肚明，这两夫妻好又不好，分又不分，也不知道要耗到几时。看来她是要在娘家打持久战了。
　　最近倒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上门的也上门来了。她们仨妯娌心里倒都窃喜，反全殷勤招待着。两夫妻和好，那皆大欢喜了，虽不碍着她们什么，总也眼不见为净了。
　　老太太并不知道女儿和清石的事。老人虽不喜欢女婿，但总也没有巴不得女儿离婚的道理。所以老太太对女婿态度也不算冷漠。这让俞君杰多少尝到了点甜头。毕竟还把他当女婿看嘛。
　　他也盘算过了，虽然他和何雅若确实性格上合不来，可是这样的老婆毕竟也是拿得出手的。要是真离婚，房子就算她分不走，真要闹到法院，估计他也得拿出一大笔钱来。再说还有儿子。儿子要是跟着她，他断然是不肯的，自已的亲骨血。可是跟着自已呢，以后孩子所有的费用怕是要他一人承担，这个不上算。他想来想去，还是哄一哄，凑合着过吧。
　　何雅若与顾清石单独见得更少了。当然，门对门住着，还是常常会有碰到的机会。但因为小孩子在，顾清石倒常看到何雅若一家三口同进同出的身影，更觉得凄惶。
　　这样的情形也逼迫着何雅若要做个决断。可是，她总不能去要求顾清石给她一个说法。
　　两人各怀着心事，偶尔见到了，却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几次在楼道里碰到，孩子和清石打招呼，俞君杰便也和顾清石相识了。对于顾清石，他虽知道俞君杰这么一个人，知道何雅若有丈夫，可是原本这并不是一个有具体形象的人，总有些虚无飘渺的不真实感，下意识里总是可以忽略的。而当一个具体实际的人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他与何雅若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她是别人的妻，完全不属于自已。
　　他当然是爱着何雅若的。爱她的秀美，温柔，书卷气。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可独身多年，不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比何雅若更渴望得到对方的全身心。他不像何雅若那样单纯的认为，精神世界里的相互拥有也可抚慰彼此。对他来说这怎么够呢? 他更需要实实在在的拥抱，亲密，宣泄爱意。他其实是个矛盾体，一方面，他自由散漫，特别是离了婚以后，总带着点看破世事的玩世不恭；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是个极骄傲的人，他决不愿意自已在道德上被人指摘。他不能想像何家的人要是知道他对何雅若的想法，会作何感想。有时他想，要是何雅若不是再甫的妹妹，那情况又该是两样吧。他决不会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索性把事情做下了，倒也不用瞻前顾后了。他知道何雅若不会不愿意，那一天，本来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形，可终究他还是不能豁了出去，他还是没有这个胆气。
　　当然，也有他不愿承认的一些另外的因素。他终究不能超脱了现实。他很明白，若何雅若离了婚，她是宁可净身出户，也要孩子的抚养权的。他能不能当好两个孩子的继父，他不敢细想。对于静瑶，他倒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既然不是俞君杰亲生的，他很乐意当她的父亲，像亲生父亲一样疼爱她。可是对于恩泽，他实在没有把握。而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何雅若与孩子的亲生父亲，一辈子会牵扯不清。
　　好几次他想对何雅若说，你放心，一切有我。可是，话到嘴边，总觉着有一股莫名的力拉住了他，他叹了口气，在现实面前，语言是苍白无力的。
　　在何雅若方面，随着对顾清石了解的加深是渐渐有些失望的。他固然是有才情的，可是他的有些做派并不使她欣赏。他是一个极感性的人，这就注定他总是过于注重自已的感受，而较少的顾及他人。他当然是爱何雅若的，可是他对于她的爱，他更多的顾虑的是自身的感受，而不大能站在何雅若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的替她着想。另外，可能是单身已久的缘故，他总不免表现出一些放荡不羁。他经常提到各色的朋友，当然其中也不缺乏女性。他似乎还有些自得，大概因为有为数不少的女性对他表示亲近欣赏，正好使他得以慰藉。一日，何雅若见到他穿着一条花色的裤子，颇有些奇怪，并不像他平日的穿衣习惯。清石告诉她，是一位女性朋友送的，家里穿穿很不错。清石大概是惯于享受女性朋友们的关爱的，她记得他从前并不这样，生活的经历，坎坷也许真能改变一个人。从前的他，对于这种种，该是不屑的吧。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