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随》时其

8、第8章

　　自不再输血之后，青阳的□□开始走向干瘪，紫华终于放下这份不舍，在家周边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青阳妥帖地安放了进去。将军夫人和紫华经常来这落座，一待就是好半天。

　　原以为时间能平淡如水的过去，可是好景不长，将军夫人的身子骨终究是熬不住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将军夫人已然是一副憔悴苍白的模样，紫华前往附近的村子找了位江湖医生，可医生也是摇摇头，终究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紫华握着将军夫人的手，说道：“怪我，没有把你照顾好，我有愧于青阳……”将军夫人反握住他的手，“没有的事，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和你没有关系。”

　　这半年来，逝者已逝，可是留下来的人却永远有一道过不去的疤，将军夫人表面从不显露，可是夜里却总是思念成疾，再也没有睡好过。

　　她病了，她觉得这其实也是一种解脱，她对着紫华笑笑：“辛苦你了……孩子……”

　　人的生命对于紫华来说太短暂，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愈发觉得荒谬，他可以数年如一日的做同一件事情，他的时间是漫长而无聊的，可是人，怎么都是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他不懂，青阳还没有教他这个。
　　他低下头，敛眉思考了一下，说：“我可以救你，让你多活一段时间。”

　　将军夫人先是震惊，然后又想起紫华曾经耗费自己的鲜血救青阳的场景，她说：“不用了，我活了这么些年，荣华富贵我享过，清贫潦倒也有过，世间百态不过就是一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了，你就让我这样去了也好。”

　　“可是……”紫华想要反驳一番，被打断了。

　　将军夫人拍拍他的手，“别为我耗费精力了，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这以后啊，你就只能自己过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她曾经想过，她会代替青阳陪在紫华的身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弥补青阳的那些空缺，只是天命难违，她终究还是要先一步离开了，又要留下紫华孤零零的留在这个世上。

　　青阳以前说，紫华的家人已经不在了。如今，她也要把紫华给抛弃了。
　　思及此，将军夫人心里有了些隐隐的难受。

　　紫华仿佛看出了她的难受，递过去一杯温润的水，说：“好的，我不会勉强你的。”他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毕竟对方是长辈，毕竟对方不是青阳，他的所有温柔都给了青阳，除此之外，他是冷硬的。

　　日升日落，人的生命就如沙漏，一点点地漏光了，等到这个份额全部倾倒下去的时候，将军夫人的手已经垂了下去。他看着将军夫人一日日衰落，就像看着一朵花，慢慢地了无生机。

　　他把将军夫人安葬在了青阳的附近，从此之后，陪伴他最多的就是这处地方。他偶尔会和周边的花花草草对话，那些有了灵气滋养的植物，会在看到他之后同他打招呼，他时常笑不出来，用手点点这些小东西的头。

　　“小不点，今天又长大了啊。”

　　“是啊……是啊……你今天又来了啊……”那些植物七嘴八舌的聊天，他们像个话唠一样问这问那，紫华只是沉默地听着。
　　有时候答上几句，说说他和青阳之间的故事。

　　只是时辰不变，日子好似变得漫长了，以前赏花玩草的闲散日子，如今总是觉得空寂，这片属于他的天地，竟然没有了当初的那些趣味，他坐在青阳面前，眼里无神地望着某处虚空，自言自语般说：“我该何去何从呢？”

　　他想过离开这里，出去游历一番，就像当初从这里走出去找青阳那般，可是如今出去干嘛呢？青阳也不在了，他不知道他还可以去哪。

　　村子里有卖酒人家，他买过一次之后就爱上了这玩意，店家介绍说这酒叫“忘年忧”，可以忘记所有的烦忧，起初他并不赞同，哪会有什么忘记烦恼的东西呢？太上老君的丹药说不定可以，只是……他抬抬头，那里是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他只是一介小妖，怎么敢奢望神仙啊！

　　于是，他还是买酒吧，喝醉了之后，竟然真有忘忧的功效，虽然时效一晚就过去了，但是也终究还是有点用处了。

　　他既舍不得离开青阳在的地方，也耐不住这里只有他一人的孤寂，索性，每天就在酒醉里沉迷，反正他的时间多。

　　池边草木精灵说：“你怎么成了酒鬼啦！酒鬼，酒鬼！”

　　他朝对方扑水，“你懂什么。”

　　草木精灵压了压头，趁着风吹过摇了摇头，把脑袋上的水珠子晃下去，抬起头来说：“我不懂，我不懂，但是玫瑰姐姐懂啊！”

　　“嗯？”紫华嘟嘟喃喃，眼神没有聚焦，把那句话在脑袋里反复琢磨，“玫瑰！？她要回来了！？”

　　“是啊，是啊，风姐姐告诉我说，她闻到了玫瑰的香味，玫瑰姐姐要回来啦！”

　　紫华蹲下身子，看着草木精灵，有些赌气似的，说：“她走了就走了，回来干什么。”

　　“不知道呢，不知道呢……”草木精灵一边囔，一边兴奋地摇来摇去。

　　紫华想：太久了，他的朋友出门太久了，可是究竟是多久呢？他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玫瑰出门前对他说：“你别只会想啊，你想见那个男子就直接去找他，想有什么用呢！？去吧，我支持你！”

　　没多久后，玫瑰就带着个包裹，出门闯荡去了，她摆摆手：“世界很大，我要出去看看。”

　　紫华在这个地方一个人待了一段时间，他也学着玫瑰的样子，提了个包裹，出门了，可是他是去找青阳的。

　　人间的春天来了，天上的春天也回来了。

　　霎那间天空云雾拨开，池殿上的花突然开始绽放，四溢的花香一缕缕升上天空，似乎有绳子的牵引，由着一个方向飘去，那是一座恢弘亮眼的大殿，大殿的牌匾上写着：长宁城。这缕花香还在继续往里走，四面八方的光汇聚而来，连着花香滚作一团，最后像个麻花辫一般继续向前，一层层的门相继打开，大门，里堂……

　　然后砰的一声，全部汇集到床上的某个人身上。很多穿着飘逸服装的人们涌过来，嘴里喊道：“春神回来了，春神终于历劫回来了……”

　　殿门前脚步慌乱，混着欢悦的欢迎声，一排人站在大殿门前，被光闪得睁不开眼睛，只得瞥过眼去，并用衣袖进行遮挡。

　　直到光褪去，大家才真正得以正眼前去看面前已经从室内走出来的人，他身着白色赤金的华服，即使散发立身，也依旧掩盖不住这人的尊贵身份。

　　他眼神有些尖锐，冲身边的人看去，随即迎来一片呼声：“恭喜春神大人历劫归来。”
　　春神大人微微点头，右手一挥，“你们先下去吧。”

　　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