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迟》焉有明月

11、第 11 章

　　这是和沈聿驰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孝元十八年的新年。
　　府里只剩下沈聿瑶和沈聿驰，沈聿驰围在她身边磨了大半个时辰，虽然沈聿瑶非常想提醒他若是阿爹回来没看见他练好的字，他定会挨揍，但一想到阿爹对他的疼爱，还是没有出言提醒。
　　天将黑不黑时，沈聿瑶才终于完成先生今日布置的作业，看着沈聿驰桌案上丝毫未动的笔墨，她似乎已经预料到阿爹回来后他的下场。
　　“小姐，喝碗银耳羹暖暖身子吧。”
　　春芍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香甜的气息在书房里散开，沈聿驰站起身，大概是腿麻了，摇晃几下竟一把抱住了春芍的腿。
　　春芍吓地不行，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来，夏芸见状赶紧来查看沈聿驰有没有摔伤，沈聿瑶也端着银耳羹好奇地凑上去。
　　沈聿驰揉揉膝盖：“腿麻了，春芍好姐姐！我也要银耳羹！”
　　春芍刚想说她只吩咐熬了一些，剩下的不够一碗的份量，就只见沈聿瑶舀起一勺，吹了一口就塞进沈聿驰的嘴里。
　　还好，不烫，见着新年将近，王爷就命人给沈聿驰断了糖，算起来，沈聿驰已经大半月没吃糖了。
　　沈聿瑶将勺子从沈聿驰嘴里拿出来，对他道：“哥哥，瑶瑶的也不多，你先把字练好，然后我们一起分可好？”
　　沈聿驰点头如捣蒜，甩甩胳膊，又回了自己的书案旁。
　　沈聿瑶借此机会小声让春芍再去准备一些吃食，虽然后厨是决计不会给沈聿驰做的，沈聿瑶便让她告诉后厨是自己饿了。
　　看着沈聿驰老老实实坐下练字沈聿瑶知道他坐不了多久，定是坐上一会便开始左顾右盼发呆走神，故抱着银耳羹坐到他对面。
　　热气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沈聿瑶担心会模糊他的眼睛，就把银耳羹放在桌沿，趴在书案上看着他一笔一划地练字，一并发着呆。
　　出乎意料的是，沈聿驰并没有练着练着就开始抓耳挠腮，而是一鼓作气将字统统练完，沈聿瑶凑上去看，他的字大概是在模仿沈柏，但先生又让他模仿一位书法大家的字，于是他写了个四不像。
　　沈聿瑶知道不能再让他写了，能一鼓作气写完已经是实属不易了，只是不知道若是阿爹回来看见这一副字会作何感想。
　　沈聿瑶猜，大概是十分复杂。
　　春芍已经将沈聿瑶安排的端了上来，后厨手艺是极好的，云清王为了弥补她，寻了能寻到的最好的厨子为她准备吃食。
　　可云清王大概不曾想到，原为女儿准备的厨子做的饭菜最后大多进了沈聿驰的肚里。
　　准备的不多，一样红烧肘子一样青塘水糕。
　　那青塘水糕入口即化，口感绵软细腻，是顶顶好的糕点。
　　沈聿驰早就将银耳羹抛之脑后，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糕点一边口齿不清地冲沈聿瑶嚷嚷：“瑶瑶你怎么知道我好想吃这个青塘水糕！”
　　看着沈聿瑶换了个勺子坐在对面小口地喝着银耳羹，他将面前还剩几块的青塘水糕推向沈聿瑶，目光期待：“瑶瑶你吃，特别好吃！”
　　沈聿瑶不喜甜食，摇摇头婉拒了沈聿驰的邀请，又将糕点推了回去。
　　红烧肘子散发着一股又一股的肉香，沈聿驰的目光在她和肘子间犹豫半晌，还是毅然决然地拿起了肘子。
　　“哟，吃起来了？”
　　沈柏靠在书房外，向屋内二人展示自己手中拎着的食盒。
　　沈柏说云清王和王妃被陛下留在宫中叙旧，他便先回来了，临走还请旨去御膳房给家中的两个带了些吃的。
　　一进门就看见沈聿驰吃的正香，对面的沈聿瑶正小口小口地喝着什么，差点就一拳落在沈聿驰的头上，还以为他欺负妹妹。
　　沈聿瑶听着外头放着烟火，还隐隐有孩童欢笑的声音，便请求沈柏带自己和沈聿驰去外头的大街上走走。
　　沈柏想想后答应了，但对沈聿驰道：“你自己跟上，走丢了不管。”
　　说完就牵着沈聿瑶往外走。
　　沈聿驰：％&&.‘……’&％.&‘’！（等等我还在吃肘子！）
　　话虽这么说，沈聿驰真走丢了沈柏还是着急忙慌地找着。
　　这次出来没特意带侍卫，就只有不敢未背云清王命令跟在沈聿瑶身后的两个侍卫，沈柏怕她也混在人群里混丢了就把人交给两个侍卫，让他们互送沈聿瑶回去，另外再叫些人来找。
　　新年夜长安街上人山人海，想要找到一个只有寻常人人半身高小孩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想着沈聿驰那小子容易哭，怕他等会又哭起来丢王府的脸。
　　他抹了把汗，继续埋头在人海里寻找。
　　两个侍卫急着带沈聿瑶回去，不慎被沈聿瑶挣脱开，她一心想去找沈聿驰，挣脱开后猛地摔倒在地，这回神的几秒就和两个侍卫在人海中分散。
　　她爬起身，王妃在将将把她寻回的那几日便带着她沿着宣京的各路走了好几遍，在她确保自己认得路后王妃才放了她。
　　她能找到回家的路，但她不知道沈聿驰能不能找到。
　　沈柏喜欢给他们讲人牙子拐小孩的故事，她怕沈聿驰也被人牙子拐走。
　　她几乎没有几步是自己走的，在人流中被挤走，只需一小会，她就能看见一番不同的景色。
　　“小姑娘……”
　　一直枯黄老瘦的手搭到她的肩上，只听的她尖叫一声，又埋头钻进人流里。
　　隐隐地，沈聿瑶觉得周围的人渐少，也越来越暗，等终于能长舒一口气张望四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被挤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瑶瑶……？”
　　回头一看，沈聿驰正缩坐在巷子阴暗处，抽抽搭搭地看着她，好像只要她答应一声他就要开始嚎啕大哭。
　　沈聿瑶走过去，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他没受伤，只是衣服有些脏了。
　　“能站起来吗？”
　　沈聿瑶蹲下身，小声问他。
　　沈聿驰抽噎了一下，才颤颤巍巍地回答：“脚崴了。”
　　沈聿瑶脱下他的鞋，脚腕处是已经红肿了一片，她摸起一把雪盖在上边，听着沈聿驰的呜咽又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小时候她的脚崴了，婆婆也是就这样给用雪敷一会，若是没有雪，便背着她去河边。
　　过了好一会她才收回手：“好些了吗？”
　　沈聿驰摇头，又点头。
　　沈聿瑶犹豫了一下，看着天越来越黑，此处里王府不近，若是她丢下沈聿驰跑回王府，等人到了都不知道要等多久。
　　沈聿瑶看了看他，冲他背过身：“我背你，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