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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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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时候,天边烟火乍现,映亮大半的夜空,一声又一声,一声落空后,安静的那几刹,又能听见胸腔内一声又一声,声声震耳。
沈聿驰摸黑从床上爬起,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像是下人们摸黑起来看烟火的声音。
他没有推门出去,而是披上一件外衣站在窗前静静看着夜空中乍现美丽而短暂的烟火。
“醒了?”
沈聿驰偏头去看来人,林衷回也是披了一件外衣,打着灯笼,一个人站在窗外。
沈聿驰被炸响的声音吵地有些头疼:“被吵醒了。”
林衷回挑起灯笼放在他脸边,嘲笑道:“醒了就好,我还以为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沈聿驰抬手移开灯笼,这才意识到,新年了。
“荆溪哥,新年快乐。”
语毕,林衷回收回手,挑眉道:“新年快乐,要不要我也给你个红包?”
沈聿驰无语,转身关上窗回房,刚想回床上继续睡,就听见林衷回在外头说:“除夕睡得太死新年不走运噢。”
沈聿驰睁开眼:“……”
天亮后,林衷回换了朝服,原本今日是休沐,但裴昭传了他和另几位大臣入宫一同庆祝新年。
至于这个庆祝新年的借口是真是假尚不可知,林衷回回头吩咐沈聿驰带好私服,转头上了马车。
按理,沈聿驰是不能和他共乘的,宫中眼线众多,所以林衷回掀开帘子冲沈聿驰露出一个笑:“跟上噢。”
沈聿驰倒没什么大反应,在锦衣卫当差这几年,先帝重用禁军,锦衣卫干的就是禁军滤过的脏活累活,一连三四日都在追逃犯的事情干的也不少。
“丞相大人您可小心,这路上人多,万一磕着绊着,把您摔了可怎么办。”
语毕,马车就磕上一块碎石,颠簸了一番,沈聿驰听见马车内杂乱了一番,然后归于沉默。
时辰尚早,天边还蒙着一层灰,太阳升起的那头,颜色亮地可爱,是像是夏日里盛开的莲花的颜色,生机勃勃。
沈聿驰收回目光,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又看着它,从脚边滚向阴暗处。
“……”
“……”
裴绪瑾终于忍无可忍,掀了棋盘:“你还下不下了!你叫我来下棋,下一半发一半呆,你怎么了?”
裴绪瑾就差掰着裴昭的头仔细查看了,但是恐怕她还没上手,李元公公就又要大呼小叫地让她小心些。
无聊。
裴绪瑾点着她的头:“你不会在想那小子吧?”
见裴昭沉默不语。
她震惊了:“我的天呢!我的好妹妹,你都是陛下了,上到状元,下到乞丐,就算你想要朝堂上那群老头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花这么多时间去想他干什么?!”
裴昭拿开她的手,无语凝噎:“昨日边疆传了折子上来,说军粮,棉衣尽数是坏的,不能吃不能御寒,我在想应当从哪下手。”
裴绪瑾吃了一口侍女端上来的糕点:“是……他请上来的折子?除了他好像也没了别人。”
裴昭点点头:“我许了他特权,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他敢给我递折子,也是冒着身死的风险。”
裴绪瑾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没答话。
半晌后裴昭站起身,吩咐人将这些收拾了,然后看向裴绪瑾:“走吧。”
裴绪瑾又拿了一块糕点,这才跟着裴昭出了宫殿。
裴昭是一身红色的长袍,虽然她已经极力要求服装从简,况且今日只是新年宴。但是还是……十分繁重。
所以她摘下最外头的那一身,里头是鸦青色的私袍,虽然不合规矩,但看向裴昭,又没人敢上去说一声不是。
裴绪瑾吃着糕点一路出神,没看路差点就撞上裴昭,猛然回神后一抬头才发现来人是章国公和国公夫人。
裴昭还在行礼,裴绪瑾就蹦过去唤“舅舅”“舅母”。
“章国公。”裴昭唤道,章国公见状也冲她行了一礼:“陛下。”
章国公见了裴绪瑾就十分亲切,想来是膝下人丁稀少,再看向国公夫人怀中的小娃娃,长得可爱,见了人就咯咯直笑。
见章国公和裴绪瑾要叙旧,裴昭便先行离开,往大殿走去。
今日无雪。
天气似是回暖了一些,可正值冬日,裴昭想着,或许明日就又会冷下来。
她轻轻捏着指节,熬夜批奏折的缘故,手腕如今十分酸痛,虽然手上已经许多年没有再生过冻疮,但还是偶尔会发痛。
太监来报,臣子们已经到了,有的携了家中女眷,已经将人带去后花园。
裴昭脚步一顿,原先走向大殿的步子一转,往后花园走去,她对太监道:“朕一个人去后花园走走,你让大臣们再等等吧,若是闲来无事,便将那桌上我批过的折子给他们看。”
后花园十分冷清,除了梅花外几乎瞧不见什么颜色,大臣家的女眷似乎就在前方,她听着她们谈论,停下脚步。
这边是小声的谈论声,那边是潺潺流水的声音,宫内的是活水,连着外头的护城河,冬日里也不会结冰。
她往那里走去。
那原先似乎也有一个身影,突如其来的一片飘雪迷眼,她还没看清那人就走开了。
还好,雪不大。
她伸出脚去踢那水,打湿了脚尖,她突然有些恼。
一片叶随着水缓缓流过她,她将脚边的石子踢下水,“扑通”一声,她只感叹这水真是清。
她又蹲下去,偏过头:“扶,沈聿驰……?”
沈聿驰走向她,原来刚刚那个身影是他。
裴昭笑笑,转回头专心用手在冰冷的水里滑动:“我赢了,你又没藏好。”
直到手变得通红,裴昭吸了吸鼻子,站起身:“你和林丞相一起来的?”
沈聿驰点头。
裴昭轻笑一声,歪着头看她:“就这么直接,藏都不藏一下,你不怕我现在就让人把你赶出宫?”
“你也是来杀我的?还是怎么样?”
沈聿驰看过来的时候,裴昭却没再看他。
沈聿驰想起那封只有两个字的家书,他张了张口,感觉有好多要问要说,但是最后只变成了一句:“不是。”
雪轻飘飘地落在裴昭鸦青色的衣袖上,她轻轻地拂开,拂开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转头冲沈聿驰笑,笑得像儿时的模样。
不知从何时起,二人越来越不像。
“你什么都没带,不来杀我那你来干什么,冲我表忠心?”
裴昭笑得戏谑,却丢不开注视在沈聿驰身上的视线。
她忘不了那封信。
她离得沈聿驰远了些,却依然走在水边,衣角落在水中,深色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