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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黑夜伯爵在哪儿?”须佐接过了八岐递过来的手帕,随便糊了一下自己满是雨水的脸,但八岐似乎看不惯他这么对待自己那张好看的脸蛋,便从他手里抽过了帕子,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凑过来仔仔细细地擦拭。
“嗯……他走了。”八岐淡淡地说,“在大概十分钟前?你有可能刚好跟他擦肩而过。”
须佐顺着八岐的话想了想,但他确定自己没有在来的路上遇到任何人,他被八岐温柔的动作弄得脸有点儿痒痒的,他还说,如果他在路上就遇到了黑夜伯爵,那么他一定要当场逮捕他。
“噢,你也太天真了,”八岐收了帕子,伸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那片光洁白皙的皮肉上顿时浮现出一片淡淡的粉红,“你以为黑夜伯爵只是你表面上看着的瘦小老头吗?那只是表象而已——要真打起来,你不一定能打过他,况且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侍从,难道只是摆着看的吗?”
“……”须佐讷讷地摸了摸额头,觉得八岐说的确实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做?你能跟我离开古堡吗?如果你愿意为这场杀戮作证……”他的话语在口腔中转了几圈,却还是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而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八岐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愿意吗?”
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八岐愿意作为证人出席,那么他大概率也会作为从犯被抓获,纵使会因证词而获功减刑,但这么多人的死亡终究会促使他面对一场遥遥无期的牢狱之灾;而如果八岐选择联合黑夜伯爵将唯一存活并知情的他杀死在古堡,那么一切事情都会像从未发生过一样,黑夜伯爵和八岐都能继续自己的生活……
八岐垂着眼看他,表情并没有显得多纠结。
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然后问须佐:“你要带我走吗?”
须佐一怔,觉得他这话问得很莫名其妙,却也让气氛顿时变得暧昧起来。他抿了抿唇,而后反问:“你要跟我走吗?”
“好啊,”八岐很快地回答他,“带我走吧。反正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须佐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忽然感到刚刚淋了雨的脸变得有些发热,但他没有急着否定八岐的话,不过些许的羞涩和尴尬还是促使他轻咳了几声,而后直起身来朝着八岐伸出手。
“那我们现在走吧。”须佐说。
八岐微笑着将手放在了须佐的手心——即使淋过雨,须佐的手还是温暖的,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无论经历过什么事情,都保持着原本的初心……让八岐感到既羡慕,也嫉恨。
不过八岐没有站起来。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任由须佐握着他的手。
“嗯?”须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用疑惑的表情询问他为什么不站起来。
“我走不动了,”八岐很平静地说,“我的腿受伤了。”
话音刚落,须佐便又重新蹲了下来,他这才发现原来八岐是赤着足的,而在露出的那截皮肉上,正缓缓地流淌着粘稠的鲜血。
须佐皱着眉卷起八岐的裤腿,才发现他的脚腕处已经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划开了一道伤口——刚才房间的血腥味实在是太冲了,他竟迟迟没有察觉到八岐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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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佐看着他受伤的地方,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八岐用手轻轻地摁上了他的脑袋,像是安慰一只低落的小狗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发,轻笑着问,“怎么?什么都见过的小警官居然会被这种伤口吓到吗?”
须佐忽然有些难过地把脑袋埋在八岐的双膝之间,八岐也由着他撒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哼着唱给孩子的童谣。
“你不是说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吗?”须佐哑声问,“你不是说你是神吗?那为什么这样都会伤到你?”
他几乎想象不到,在伤口被刀子划开的时候,八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不是依旧像现在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表情——如果八岐不跟他走,如果八岐不说,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吧、好吧,是我判断错误了,”八岐顺着他的话语安慰他,“但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口,不是吗?只要及时找个医生治疗就好了吧?”
“对,你说得对,”须佐站起身来,“我们得快点儿离开这里。但我得先给你包扎下伤口——外面的雨太大了,一把伞根本撑不住我们俩,如果让你的伤口因此而发炎化脓的话,那么后续的治疗也会多受不少苦头。”
他看着凌乱不已的房间,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你这儿有绷带和止血药么?”须佐问。
“有的,”八岐说,“在衣柜里有一个医药箱,里面应该有些用剩下来的绷带和止血剂,你找找看吧。”
须佐应了一声,跨过地上躺着的尸体走到衣柜前,找到了八岐说的那个医药箱。
他提着医药箱重新回到了八岐面前,而后问他:“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打开,发现里面的药品用得已经差不多了,“看样子用得还不少……”他嘟囔着,忽然动作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一个不大好的原因。
他表情复杂地抬头看着八岐,而八岐的表情却看上去有些忍俊不禁。
“你猜的是什么?”八岐勾起唇角,心情很好地看着他,“是不是觉得我每天都在被他虐待?——嗯,让我看看,”他樱紫色的眼瞳忽然变成了一条蛇类的竖瞳,深沉而认真地凝视着须佐的眼睛,“你的表情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八岐眯起眼睛,慢慢地说,“告诉你也无妨,其实那个老家伙有些特殊的癖好,这些东西是方便他做事儿来的——不至于把他心爱的玩具折腾死。但你放心好了,他暂时还不敢对我做那些事情。”
须佐忽而感到一阵心悸,他很快地将于八岐对视的目光收了回来,而后将八岐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认认真真地给他处理伤口。
他的动作已经尽力放得很轻很轻了,可药剂的化学成分还是让八岐忍不住疼痛得抽气,须佐皱着眉给他上药,八岐则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将目光投注在须佐湿漉漉的发顶上,希望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太痛了,须佐,”八岐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等一下,好吗?”
须佐停下了动作。
他抬头看着八岐——八岐微皱着眉,眼睛紧闭着,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滑落到脖颈处,手指也颇为无措地抓着沙发,那可怜的布艺沙发看上去马上就要被他的指甲抓出一个洞来了。
原来他并不是不会感到疼痛的。须佐呆呆地想。
八岐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感到稍微好受一点儿后,他才慢慢地睁开眼睛,而后对上了须佐有些迷茫的目光——他俯下身,双手捧住须佐的脸蛋,在那张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白的唇上很快地亲了一下。
须佐反应过来,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八岐低低地笑,而后松开他,说:“好了,不痛了——你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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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须佐又开始动作起来——他深谙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所以这次比起放轻动作,须佐还是觉得速战速决比较好。
而且八岐说不痛了好像就是真的不痛了:每每须佐抬起头去观察他的神色时,他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像是方才那个痛得直皱眉头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须佐觉得八岐很奇怪,比起他自己所说的神来,他觉得八岐更像一个普通人。他会受伤也会痛,甚至还应许了他一介凡人的承诺;但有的时候,须佐又觉得,八岐的的确确是一位神……
“黑夜伯爵什么时候会回来?”须佐一边包扎着八岐的伤口一边问。
“嗯……”八岐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而后答道,“午夜十二点之前,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那我就放心了,”须佐松了口气,“不过这场屠杀真的是你和他一起做的吗?我有些怀疑了……你是不是为了逗我才故意那么说的?”
毕竟八岐真的是个恶劣的家伙,他善于运用一切周边的事物来让须佐感到喜怒哀乐,只要须佐的情绪不在他本人的掌控范围内,八岐就会感到无比有趣。
“啊,你是这么想的吗?”八岐淡淡地说,“该怎么说呢……我确实对杀人没什么兴趣,这场宴会也并非是我组织的,但信徒们归根到底还是因我而死。简而言之,信徒们因我而来,黑夜伯爵则以这场残忍的献祭来从我身上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须佐抬起他的另一只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接着问:“那你和黑夜伯爵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住在这儿?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噢,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八岐笑了笑,却也没拒绝解释,“让我一个个慢慢地回答你——我和黑夜伯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是我的信徒,请我住到此处,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这个信徒比较大胆,他并不完全信奉我,而是把我当做一个……嗯,怎么说呢,一个投币式饮料机?只要把祭品献祭上来,我就会吐出他想要的东西,但凡我的运作卡壳了,就会被踢上两下以作威慑,这比喻很恰当吧?”
“……”须佐简直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不是很恰当。而且你是神,为什么不能对他降下神罚?还能让他……对你做这些事情。”
“你说得很有道理,其实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些事情,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他的心脏也挖出来看看……嘶——”八岐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是须佐忽然用力地拉紧了缠着的绷带,导致他脸上疼痛的表情再也隐藏不住。
“请尊重法律,八岐先生。”须佐放松了力道,板着一张脸对八岐说,“黑夜伯爵这样的恶人自然有法律会惩罚他,我不希望你因此再罪加一等。”他低下了头,力道恰好地揉着八岐紧绷的小腿,算作是过分动作后的安抚了,“还有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黑夜伯爵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八岐漫不经心地答:“像他这样的衣食无忧的人,最害怕的事情也不过是岁月的无情和生命的流逝罢了……而我就是恰好能给他这些东西的人。”他低头看着须佐,语气忽然变得低沉和缓,像是诱惑亚当夏娃吃下禁忌之果的毒蛇,“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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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须佐拒绝得很快:“还是算了——如果是以别人的生命作为交换的话,这未免也太过残忍。何况人之一生正因生命有限而显得意义非凡,不是吗?谁说长生就一定是件好事了。”
“……”八岐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又笑了起来,附和着须佐的话,“你说得对。身为生命长久之神,我也很欣赏璀璨短暂的事物……譬如樱花,也譬如人类。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你也觉得,我是‘有罪’的吗?”
“他们是因你而集聚于此的,不是吗?”须佐已经包裹好了八岐的伤口,便把他的脚用纸巾擦干净水珠后放了下来,“就算你不是主谋,也不能算是完全清白的。”
他低头寻找着八岐的鞋袜。
“可我什么都没做。”八岐说,“人们因仰慕我而收到黑夜伯爵的邀请集聚于此,但我并不需要进食也可以活着,换句话说,就算没有所谓的‘祭品’我也可以继续存行于世。黑夜伯爵杀了他们,只是因为想从我这里换取他想要的东西,‘礼尚往来’——应该这么说,是我身为‘神’的必要之事,即便这样,你也依旧认为我是‘有罪’的吗?”
“……”须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但是八岐也并没有要求他一定回答。
他们之间只是沉默着对视,片刻后,在须佐为他小心翼翼地穿鞋时,八岐忽然说:“当神被认定为‘有罪’,言辞举止都是狡辩,一步一息皆是反抗……纵使我一人说我无罪,但号称绝对公正的天平已经不会再向我倾斜。若是千年困于黑暗牢狱,等千年后再释放出来时,我还剩下什么呢?”
“……”须佐默默地看着他。
“噢,别纠结,我亲爱的孩子,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吧,”八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微笑道,“先去洗个澡吧,我们不急着走——衣柜里有适合你的衣服,你随便挑一件穿就好了。”
八岐看样子很轻松,至少和现在古堡阴郁沉重的氛围格格不入。而他的话也惊奇地有一种令人安心下来的味道,让人难以自制地去相信他——于是湿漉漉的小金毛站了起来,熟稔地打开了衣柜,从众多衣物中挑选了较为简约的一套。
“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不适合你的衣服?”须佐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问八岐,“你的身量看上去可要比这些衣服瘦小多了……你真的穿得住吗?”
他拿起衬衫,在八岐身上比划了一下——哦,确实要大上不少。
“那是我还没生病之前穿的衣服……我以前也像你一样强壮。”八岐撑着脸,漫不经心地说,“后面我生了一场大病,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
须佐抿了抿嘴:“真的?”
八岐粲然一笑:“当然是假的。其实只是我预见到你会来,提前为你准备的而已。”
须佐拉下了嘴角,忽然不是很想理这个满心满怀都是恶趣味的坏家伙了。
“你生气了吗?”八岐忽然挺直了背脊,也敛了笑容,看样子是真的为拿自己身体情况戏弄须佐这件事情而感到抱歉,“如果你生气了的话,那我道歉——下次不会再开这种没有意义的玩笑了。”
须佐叹了口气,而后表情不大自然地说:“没有……呃,我可能只是希望,你能更重视自己的身体一点。你胸前的那道伤疤已经很恐怖了——看上去再偏几分刀子就会完完整整地捅进心脏的程度,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这么狠心留下来的,现在你脚腕上又添了道新伤,要再这么下去,就算你是神,估计也不好受吧?”
“……当然,”八岐轻笑着,垂着眼低声道,“我真是怕痛怕极了。所以要是有朝一日,是你亲手为我施刑,还希望你速战速决,不要捅我一刀再踢上两脚什么的,那可……太折磨我了。”
“?”须佐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他觉得八岐应该是能借用自己的权能猜到点儿什么他无法知晓的东西,尽管须佐并不觉得自己会成为那个无情的处刑人,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对八岐说,“嗯,我会的。”
于是八岐整个人都放轻松了一般,他开心地笑,然后朝着须佐伸出了小指——就像是孩童喜欢玩的游戏那般,对须佐说:“一言为定。”
须佐无言地笑了笑,也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和他拉钩:“嗯,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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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佐第二次踏进这个熟悉的浴室,但是上一次他待过的痕迹已经被尽数抹去了——不管是换下的衣物,还是玻璃上书写过的痕迹,甚至地板上连一滴水都没有。
他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些清理工作,可能是古堡中的下人也说不定——但这座古堡的主人一定知道。
也许黑夜伯爵是个拥有着很强占有欲的人,他私自囚禁神明,不允许神明与他人有更多□□之外的额外交往……而八岐也因此受到了他的“惩罚”。
这让须佐不由得思考:黑夜伯爵到底是谁?他明明是八岐的信徒,仰仗八岐而活,却好像总有着比八岐更高的权能。
八岐说要惩罚他的话,须佐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总之,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带八岐离开这座古堡。
信徒与神明之间……到底谁要更重要一点儿呢?
须佐忽然感到周身一阵严寒,后知后觉的凉意顺着皮肤涌入身心,他看了一眼自己被雨水淋得青白的皮肤,而后迅速地将黏在皮肤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随手丢进了洗手池里。
他飞快地冲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可能连五分钟都没有,只是借以热水堪堪温暖自己的身体后就出了浴室,用干燥的毛巾擦干净身体后就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古堡的灯可能有些老旧失修了,须佐刚打开浴室门,就看见头顶那盏白炽灯闪烁了一下,惨白的光线忽明忽暗地映照在地上一堆血红可怖的尸体上,看上去更为恐怖。
但须佐已经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发现雨竟然已经慢慢地小了——也许暴雨都是这样的,一下子来得很猛烈,但是很快就会停的。
他绕过地上惨烈的景象,走到了八岐面前。
在他到来之前,八岐本是闭着眼睛的,看上去应该是在小憩——这让须佐有些疑惑,八岐看上去总是很累,只要在他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他好像永远都是闭着眼睛的。
好吧,有的时候就算是他在旁边,八岐也会睡着。
真的这么累吗?须佐试图反思自己前一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从这个问题中思考个所以然来,八岐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翳,让须佐不由得想到了即将蜕皮前失明的蛇。
八岐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要借此行为来让自己的眼睛清晰一点,但很可惜的是,他显然没有成功。
须佐没有出声,他只能大概判断须佐应该站在什么地方。
“你洗完了?”八岐轻笑着看着他,眼睛里却没应该有的东西。
“……”须佐沉默片刻,而后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有些迟疑地叫他,“八岐?”
八岐应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我还没瞎呢。只是感觉看不太清了——但还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你的一点儿颜色。”他伸出手,食指轻轻的掠过须佐的额头,让刚洗完澡还热气腾腾的须佐被冷不丁地冻了一下。
他回过神来,问八岐:“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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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没什么,”八岐心不在焉地答,“只是到了我要‘蜕皮’的时间了,所以才会这样的。”
“……”须佐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这期间需要我注意什么吗?呃……你是否像纪录片里的蛇类那样,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和独自相处的时间?既然这样的话,你还能和我一起走吗?”
“啊,别担心,”八岐慢慢地收回手,用空洞无神的双眼看着他,“我和普通蛇类不同,‘蜕皮’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不大必要的过程,非要说的话,可能有点儿像人类的进食?饭一两顿不吃也行,只是有点儿难受而已。”
“好吧,”须佐妥协道,“那你嗜睡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言语间,八岐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只是因为我累了。”他微笑着说。
“那你要再休息会儿吗?”须佐问他。
“有点儿想,”八岐说,“不过你光站着的话,我睡不着。”
“呃……”须佐挠了挠脸颊,不太理解地问,“那我出去等你?”他看了一眼时钟,距离黑夜伯爵回来还有二十三个小时。
其实现在出发是最好的,但是八岐的状况看上去太糟糕了,好像再不好好睡一觉立刻就会晕倒的样子,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应该也不碍事。
“该说你是故意的还是木头脑袋呢……过来吧,亲爱的。”八岐有些无奈地笑,然后朝须佐伸出了手,须佐也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他的——就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局一样。
须佐揽着八岐的腰把他抱了起来,他觉得八岐似乎比他第一次抱起他的时候要轻上太多太多了——于是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八岐的腰,不出意外地摸到一片突兀的骨,他说:“你怎么那么瘦那么轻,是不是平时都不吃东西?”
“神本来就不需要吃什么,”八岐被捏得腰间发痒,忍不住呵呵地笑了两声,“神靠信仰而活。只要信仰存在,神就不会消亡……同理,恶神也是一样的。”
“你的信徒那么多,”须佐已经抱着他走到了床边——八岐的床很大也很干净,一看就知道躺上去会让人觉得很舒服,“那为什么你还是这幅虚弱的模样?为什么呢?”
“唔,”八岐被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过分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不太习惯——这会让他生理性地放松警惕,但是须佐陪在他的身边,这个事实让他感到安心不少,“我以前并不需要太多的信徒……只要人们心中仍有欲望和恶念,我就不会消亡。但是现在不行,因为创造出我的那位力量正在慢慢地减弱,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我失去了自己的信徒,那么我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中消亡。”
须佐仰躺在他的身边,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思绪有些许放空。
“创造出你的人……是谁?”须佐问。
他记得前辈的生母是伊邪那美——那位恶名昭著的毁灭女神,但八岐呢?八岐是神,他也会有生母和父亲吗?
“嗯……我该如何与你解释呢,”八岐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向须佐——即使他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哦,当然,‘父亲’也是,非要说的话,我就是八岐大蛇的一缕神识,来到这里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情。”
“什么?”须佐问。
“不可以告诉你,”八岐闭上了眼,心情很好地说,“但我已经完成了。”
须佐愣了愣,而后直白地说:“是……我吗?”
八岐没有回答他。
等须佐反应过来想再追问时,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