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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1-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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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在八岐熟睡的期间,须佐也稍微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但真的只是一会儿,身为警察的警觉让他无法在陌生且充满危机的情况下安然入睡,于是大概在十五分钟后,须佐就睁开了眼。
八岐一直都保持着睡前的动作,苍白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须佐起来之前把那只冰冷的手给拿下来塞进了温暖的被窝里,他的动作并不十分温柔,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八岐并不会随便醒来,而在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也的的确确印证了这个事实。
他下了床穿好鞋子,来到客厅后才惊讶地发现地上的尸体居然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了——不仅地上一点儿血迹都没,甚至连空气里都只是清新的雨后味道。
他看向窗外,果然,现在雨已经停了。
他抿了抿唇,觉得这座古堡里出现的东西已经超过他的认知了,但他现在还有想做的事情,于是他趁着八岐还未醒来,在打开房门又锁好之后步入了昏暗的、空无一人的走廊。
走廊里只回荡着他寂寞的脚步声。
顺着走廊的墙壁往前一直走,大概在五分钟后,他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画框、熟悉的房门,连房间未曾锁上这一点也是一如既往的。
他轻轻地拧开房门,花香味盖过了房间空荡的霉味儿,让人心旷神怡。
须佐看向那在床上安静沉睡之人,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而后慢慢地走到他的床边,半蹲下来去仔细地看他的容颜——前辈还是那副模样,好像这么多年的蹉跎岁月未曾改变他分毫,似乎只要他愿意睁开眼,他就还是高天之中那位最受女孩子们欢迎的前辈警官。
是吧,温柔又好看的人总是容易受到人们簇拥的。
但又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
须佐犹疑着握住了他的手,而后垂着眼,像是喃喃自语般低声道:“前辈……我、我要走了——是带和你同名同姓的一个八岐走。请原谅我的愚笨和无能,我没办法找到黑夜伯爵陷害你的证据,无法为你正名,甚至还要如蛇蝎一般躲避他。我这七年来一直很愧疚,觉得我当初应该不顾一切地留下你,让你不要独自一人前往这黑暗的古堡。但就算当初我阻止了你……又能怎样呢?”
前辈这样的人,是无法背负一身污名安安分分地待在高天原的。
也许这就是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前辈,”须佐低声喊着,然后在他完全失去血色的手背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名为“告别”的吻,“再见。我会想您——但我也要去迎接下一个明天了。”
说罢,他起身,将那只手重新放在满床的鲜花中。
他在关上门扉之前,再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人。
“咔哒。”
门锁阖上。
房间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42
须佐回去花费的时间要比去的时间久得多。
他走得很慢,有时候走走停停,有时候回头望去——他很想回去再看他的前辈一眼,也想将那个还没有完全宣布死亡的人带离这个黑暗沉重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不会为今天而后悔。
不过,即使他的脚步踟蹰,但仍旧是不断往前的。
好吧,是时候该彻底放下过去了,须佐努力说服自己,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对抗黑夜伯爵,光是逃离这场无端的杀戮就已经让八岐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七年已经过去,高天原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当初前辈的离职是被迫的,但却心照不宣地从不提起此事,问起来也只是事不关己的一句:哦,那又如何呢?
对了,那又如何呢?
就算他真的找到了证据呢……前辈就能醒来?高天原就会为自己所做的错误的决定负责吗?——纵使信奉高天原如须佐,也不得不开始怀疑。
好吧,也许他只是为自己的无能在找借口而已。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回到了刚开始离开的地方。
他摸出门缝底下的钥匙打开了门,正想着要不要再回床上躺着的时候,八岐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哦,看样子他已经坐起来好一会儿了,至少须佐过去摸他的背脊时,他的衣物上已经完全没了被窝里那股暖烘烘的温度。
八岐的反应很迟钝,他并没有怪罪须佐的不告而别:毕竟当时他在睡着,腿也长在须佐身上,他没什么理由拘着须佐硬要陪着他。他只是抿了抿唇,无光无神的双眼慢吞吞地看向时钟的方向,问须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须佐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墙上的时钟:“一点十五。”
“嗯,好吧,”八岐忽然笑了笑,说,“这个时间去和你在意的前辈好好告别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我们得准备走了。我刚才才收到一个坏消息,他的力量已经快不足以支撑这个世界了,黑夜伯爵也快回来了。”
“什么?”须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什么世界?你是指这个古堡吗……虽然这个古堡的确有很多古怪的地方就是了。以及你不是说要等到午夜十二点他才会回来吗?”一堆问题浮现在了须佐的脑海里。
“噢,所以说是刚刚才收到的坏消息嘛,”八岐颇为懒散地说,“你看看墙上的时钟吧。”
须佐立刻转过头去。
墙上的时钟在倒走。
“你很快就能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了——”八岐以一种恭喜的语气对他说着。
但须佐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起来。他紧皱着眉头,仿佛身后已有一片穷追不舍的阴影,像是恶鬼一样追逐着他——只要稍微触碰,就立刻会被啃食得骨头都不剩。
于是须佐立刻半蹲在了地上,让八岐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说。
他说:“我现在就带你走。”
须佐感到八岐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抓紧了须佐的肩膀,而后须佐托着他的腿弯把他背了起来,让他稳妥地靠在自己的背脊上。
他听见八岐发出了一声叹息:“唉……须佐之男,如果我们……”后面的话他没有听清。
须佐也来不及询问。
钟摆的指针像是催命一样往回倒退着,而须佐的面前也出现了须佐之前没有出现的东西:墙缝中溢出的、粘稠的黑色液体,人们死去之后可怖狰狞的尸体,以及画框上被红色颜料划去的、本属于八岐的脸……
地狱似乎也不过如此。
43
须佐对身旁的怪异景象视而不见,但是那些粘稠如沥青一般的黑色液体却紧紧地缠着他的脚腕,让他感到寸步难行。
他背上的八岐忽然说话了:“这些东西是想留住我——如果你想走的话,只要放下我就好了。”
须佐没有说话。
他只是继续尝试着前进,发现这些黑漆漆的东西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顺着他的脚踝蠕动着往上的时,间或着在翻腾间露出一些暗红色的物质——看上去就像是人的皮肤下的肌肉组织。
但须佐明显没有思考这么多。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他要带八岐逃出去,逃出这座古堡,逃离这个黑暗的世界。
于是须佐对八岐嘱咐道:“抱紧我。”
在感到肩膀上的手的的确确是收紧之后,须佐才终于能够安心地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枪支来,而后毫不犹豫地往地上那些缠住他的液体开了一枪。
“砰——!”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的,是痛苦的、仿佛濒死之人绝望无比之时发出的尖利哀号。
“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是无数的鲜红的血毫无征兆地迸射出来,猝不及防地溅了须佐满身,把他的白色衬衫都尽数染红了——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方才开枪杀死的,并非是无生命意识的液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值得高兴的是,这些黑色的液体真的在受到枪击后退了开来,须佐得以重新将八岐背好,而后继续往前行进。
“呵呵,”八岐忽然轻笑出声,他伸出手,抹了一把须佐脸上的鲜血,而后两指并拢着碾了一下,语调轻松地说,“你的澡又白洗了呢。”
须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八岐的神色,但他还是转过了头去,去看这个连说话的语气都逐渐虚弱下去的人。
“八岐,”他喊,“你还好吗?”
“嗯,”八岐很快地回他,环在他肩颈处的手臂也回应似的动了动,他说,“暂时还没有问题。”说着,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腕,钟表的玻璃表盘在窗外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些许光彩,他问须佐,“现在几点了?”
须佐在百忙之中扫了一眼:“快一点了,也许还有几分钟。”
“噢,”八岐应了一声,比起须佐,身为当事人的他要显得镇定很多,“没关系,走慢一点儿吧,”他说,“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什么?”须佐又往地上重新缠上来的黑色液体开了一枪,剧烈的枪声盖住了八岐所说的话。
八岐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没有再说话了。
他将脑袋枕在须佐结实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而后慢慢地哼一首须佐从未听过却又感觉熟悉无比的歌谣。须佐背着他很稳当地前进,他后面是追逐着他们的黑暗,前方则是一扇半敞开的门,月光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洒在遍是血色的地上。
“你在唱什么歌?”须佐忽然问他。
“是我小时候听过的一首歌,”八岐小声地说,“一个孩子在快要死的时候唱的——不过那个时候,我们都存在于暗无天日的虚无之中。虚无之地是我的生地,我的襁褓,我能在那片地方活蹦乱跳自由生活,不属于那儿的他却会被逐渐腐蚀殆尽,最后连骨头都不剩。但是在他死之前,他对我说……”
“说什么?”须佐下意识地询问他后半句话。
八岐微眯着眼。
“噢,他说他会永远恨我,让我等着,”八岐低低地笑出了声,像是回忆起了一件什么十分愉快的事情,“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杀死我。”
须佐的心脏里仿佛有一个小小的、挣扎着破土而出的种子,正在肆无忌惮地汲取着他心脏的养分,啃食他的血肉——这让须佐有了一点儿不好的猜想。
但是现在的他就站在古堡与外界连接的那一扇门前,距离光明也只有一步之遥——
在他即将踏出去准备迎接全新的生活时,八岐却忽然对他说:“亲爱的,回头看看?”
须佐脚步一顿。
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顺着八岐的话回过头去。
44
八岐手腕上手表的指针在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飞快速度倒退着——五十八、五十五、五十……
时变成分,分变成秒,秒变成瞬。
哦,当然也有可能只是须佐怔愣的时间太长太长——长到他已对时间模糊了应有的概念,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只不过过去短短一瞬。
须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仿佛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方才他眼中的那些黑色的液体,竟然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脸上表情狰狞,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求助无果后的绝望,一看便知痛苦至极,他们的头上、胸前、腹部,是一个又一个的弹孔——须佐知道,这是由自己亲自打进去的。
血液从他们的伤口处缓慢地留下,在狭长的走廊里汇聚成小小的一片河流,慢慢地蜿蜒至须佐的跟前,像是地狱被割下舌头的冤魂,无声地让须佐赔偿他们失去的性命。
“……为什么?”须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是我杀了他们吗?”
他徒劳地睁着眼睛,干涩的金色眼瞳里却留不下一滴后悔的眼泪。
“……”八岐安静地趴在他的肩头。
好像一条毒蛇静静地缠绕上了脆弱人类的脖颈——只需要张开嘴,露出毒牙咬下一口,这个人类就立刻会死于非命。
八岐没有这么做,他甚至只是安安静静地带着,连动都没有动弹一下。他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感受到须佐的哀恸和后悔,是的,善于品尝罪恶芬芳的邪神最擅长不过此事。
但八岐并不是很开心,他的心里不仅没有任何关于报复的快感,反而泛起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滋味——因为须佐说了要保护他,就真的是在保护他。即使贵为神明,但八岐在长达万千年的岁月以来,得到的应许的承诺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须佐便是万分难得的其中之一。
只因为是神明,所以人们就默认了他可以接受一切谎言与欺骗的这个事实。
从过去到未来。
“呵呵……”所以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地盖住了须佐的眼睛,而后对他说,“没事的,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只是一场幻觉而已。”再抬起手时,须佐的眼前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
走廊空空荡荡,如初来是一般,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八岐忽而有些疲惫地放下手,他小声地说:“我们走吧。”
须佐抿了抿唇,没有过多询问八岐做此事的用意,他也没有告诉八岐,他心里的那个声音,已经用尖锐的声音警告着他赶快醒过来。
醒过来……?他不明白,他不是一直醒着吗?
他终于转身,走向了那片苍白的天光。
八岐的手似乎在月光之下显得更为虚幻,须佐甚至能透过他的皮肤,看到内里隐隐跳动的青色血管。
血液在八岐的体内流动着,像是无声倾诉:他也只是个体内流着鲜血的普通人而已。
他问八岐是否还好,八岐也只是懒洋洋地说:“我困了。请不要打扰我。”
于是须佐安静下来,后续的路程也只是沉默地背着八岐寻找他停在小树林中的车。
八岐手腕上的表走得很快,须佐眼前熟悉的路径也变得扭曲破碎,看上去就像是万花镜中扭曲的图案碎片——他穿梭在树林之中,按照着印象中的路程寻找自己泊车的地方,但很遗憾的是,直到时间倒退至十二点三十分,他也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车子。
简直像只狼狈不堪的无头苍蝇。
“该死……”须佐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声,焦急和无力齐齐涌上心头,须佐毫不怀疑,如果他现在双手还空着的话,他可能会把旁边无辜的树木暴打一顿以泄愤。
他回头望向身后不远处的古堡——就在须佐的目光注视下,黑色的古堡似乎在月光的烤炙下变成了一块融化的巧克力,慢慢地陷落、消失,最后在地上变成一滩黏稠的液体。
须佐恍惚了一下,内心忽而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你的前辈消失了。”八岐火上浇油地说,“我们也走不掉了——他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45
树林很安静,没有想象中如同电影决战开始前的乌云遮月,亦或者是狂风大作。
只有一个身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树林中缓缓地由远及近,于是寻找出路无果的须佐不得不先把八岐放下来,又把外套脱了下来垫在潮湿的地上让他坐好。
八岐靠着树干,微微皱着眉闭眼喘息,额上冷汗涔涔,看上去不是很好受;须佐却只能挡在八岐的身前做出一个守护的姿势,从腰间拿出手枪对准了来人的方向。
黑夜伯爵出现了——
依旧是印象中那道瘦小、干瘪的身影。
他慢慢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入须佐的视线,但他走得很稳当,纵使是行走在泥泞湿滑的路上,他也没有踉跄一步。
在距离他们还有约莫十米远的时候,须佐出声了:“别过来!”他举着枪,大声地警告道。
但他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
像黑夜伯爵这样身份的人本不应该独自一人出现,那么他眼前的这个是否又是谁捏造出来的幻影……?就像是在古堡走廊中的一样,当他扣下扳机时,死去的到底会是罪恶满身的始作俑者,还是无辜求生的平民百姓?
但是不管他如何威胁,黑夜伯爵仍旧走到了他面前。
他浑浊的眼里一开始并没有装下须佐,而是一直看着那个靠在树干上那个濒临破碎的身影。
终于,在须佐准备扣下扳机的前一瞬,黑夜伯爵的视线投注到了他的身上——只是这淡淡的一眼,便让须佐顿时感觉如坠冰窖。
“可怜的孩子,”他声音沙哑如磨砂纸张,粗哑难听至极,让人心生厌恶,“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吗?”
他抬起粗糙如树木表面一般的手,摁下了须佐握着的枪支。
“你好好想想,你要守护的……是否是这个释放了一切罪恶的邪神?”
“……什么?”须佐讷讷地说。
他转头看了一眼八岐,八岐却连抬起头与他对视的力气都没了。
须佐咬了咬牙,低头看着这位垂垂迟暮的老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过,我会保护他的——所以如果你要对他做什么的话,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呵呵,”黑夜伯爵低低地笑了笑,他似是在笑须佐的天真,也似是在怜爱他的正直,“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我最亲爱的、最得意的孩子……这世界的一切本就是为你而存在,就算是神明也是如此。我要你高高在上,你便高高在上,所有人——包括你的父亲伊邪那岐,乃至伊邪那美都无法撼动你的位置。”
须佐越发不明白了,但他握着枪的手却没有丝毫松懈:“你不是八岐的信徒吗?为何你会说出这种话?”
“是啊,”他漫不经心地说,“没有他,我无法走到今日——但没有我,便没有他。所以我信奉他,他也以我而活。现如今他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了,我既然能杀死第一个忤逆我的八岐,自然也能毁灭第二个……噢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完全可以将你奉为新神,我会爱戴你、崇敬你、珍惜你,你伟大、光明、正义,我相信你——会比他更有能力给予我长久的青春和寿命……”
黑夜伯爵越说越兴奋,他浑浊的瞳孔中忽然射出了一阵诡异的光彩,苍老的手在话语中已经迫不及待地抚摸上了须佐的手背、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这个年轻的“神”。
“你是……他的最后一个信徒?”须佐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后嫌恶地避开了他的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但是我要带他走,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我!”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一只近乎透明的手忽然从后面抚摸上了他的手臂。
冰冷的触感即使是隔着一层衣物,也仍旧将须佐冻得稍微冷静了下来。
“开枪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八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像是蛊惑一般低语道,“只要杀了他,这个禁锢住你的世界就会完全破碎了……而你则会回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