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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好情郎面目可憎,旧徐娘红颜一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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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政府节节败退,国军丢了南京之后,国统区的高官显贵们,纷纷为自己寻求后路。
“变卖家产,近期赴台。”
看着电报上,钟年晟从南京发来的寥寥数语,钟小芸陷入了挣扎。
“走,还是不走?”她一遍又一遍地拷问自己的内心。心烦意乱,她看了看桌上和黎子洋的合照,决定去看看他。
“董事长,咱们是去市长家赴约吗?”司机问道。
“不去了。”
“那咱们去哪儿?”
“去子洋的画室。”
“那市长那边?”
“无所谓了,我刚刚打电话去说过了。”钟小芸心里想道:“明天在哪里还不知道呢,还去市长家参加什么派对!”
不一会儿,车子便来到一间宽敞体面的独立画室外。钟小芸信步走来,百感交集。她在门外驻足,想了一会儿,还是从手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把门打开。
只见画室里杂乱地摆放着没有收好的画具。休憩的屋内传来男女呢喃的声音,不详的第六感让她的心头一震。
“洋哥,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脱离那个老女人的掌控嘛。”女人撒娇道。
“快了,等我的画得到艺术界真正的认可,成了名,就立马和那个女人一刀两断。”
“真的嘛?”女人娇嗔道:“你不会骗我吧?”
“当然是真的,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一点文化也没有,跟她说话就是鸡同鸭讲,满身的铜臭味,整天除了生意上的事,嘴里就出不来一句有营养话。一把年纪了,还那么欲求不满,整天就想着折腾男人。我是一个艺术家,和那种女人虚与委蛇,完全就是为了艺术献身的。那样一个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我和她多待一秒都觉得恶心。”
女人推开男人,嗔怪道:“可是之前你不是为了取得她的欢心,还和一个老男人大打出手吗?”
“傻瓜,怎么这种醋也吃。”男人笑嘻嘻地说道:我同那个女人,完全就是逢场作戏的,不打那个老男人一顿,怎么显得我在乎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既可以同我风花雪月,又能和我吟诗作对,你就是我心里最钟意的女人,谁都不能与你比的。”
“好哥哥,那你说一句,你爱我吗?”
“当然爱!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
“那个老女人呢?你有爱过她吗?”
黎子洋没有片刻的迟疑,满脸嫌恶,“她就是一张可以随意支配的支票,我对她从来没有动过一点真心。为了完成我的梦想,也为了让你将来可以成为艺术家的太太,我才不得已做出一些牺牲······”
钟小芸冷冷地站着,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夏日的腾腾热气,灌进她的胃里,又到肺部打转,接着冲上她的天灵盖。她深吸一口气,和自己说:“罢了,罢了!不要紧······”
她从地上拾起一个用来描摹的铁锥,砸在墙角那副黎子洋为她画了许久的自画像上,画上美人的面孔被凿出一个洞,如同一个巨大的伤疤。她留下那对惊慌失措的男女,扬长而去。
“小芸,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黎子洋顾不上整理衣裳,气喘吁吁地追来。
钟小芸视若罔闻。
“我真的就是一时的色迷心窍了,才会跟那个贱女人混在一起的,我的心里只有你的,小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刚才说的话,都是应付那个贱女人的,董事长,求你原谅我吧!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坐上车,黎子洋跪地在车窗外,苦苦哀求:“小芸,钟小姐,董事长,你难道忘了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了嘛?我为你画画,你为我唱歌,我们是那么地相爱,董事长,你不能就这样抛弃我,求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没有拿正眼去看涕泗横流、卑微至极的男人,冷笑道:“现在就滚,否则我定叫你后悔遇见我。”
黎子洋吓得呆在原地,张大了嘴。没等他反应,钟小芸挥挥手,示意司机离开。
当夜,黎子洋跪在钟家公馆门外。
“小芸!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真的能割舍得下嘛!”黎子洋的脸色发白,一只手撑在地上,“小芸!小芸!你听我解释啊!”
“小芸!小芸!我错了!”
“求求你了!见我一面吧!”
“大街上人来人往,你就忍心让外人看着我跪在这里吗?”
“我可以不要脸,可是不能不顾及你的脸面啊!”
······
“咿呀·····”门开了,黎子洋立刻端正仪态,跪得板正。他抬头望去,来的是小月。
“黎先生,我劝你还是走吧。”小月摇摇头,表情有些微妙。
“小月,求求你了,帮我和小芸说一说吧,我只想见她一面。”
“你这是何必呢?我们小姐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就不会做改变了。”
“不,我不相信,这么多年的情分,她会这么狠心!”
小月冷笑道:“黎先生,狠心的可不是我们小姐哦,是谁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心里没数吗?”
“是我对不起她,可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求求你了,让我见她一面吧!”
“这几年,我们小姐已经给了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了,你识相的话,还是赶紧走吧,不要太贪心了。”
黎子洋哭道:“我在乎的不是钱,是我和小芸的感情,你不懂!”
“行,我不懂,你可别后悔。”小月说完转身便关上门回去了。
黎子洋跪到后半夜,两腿发麻,身子发虚,他踉跄着起来,一瘸一拐地扶着墙便要走。走到拐角处,那日的女人迎面走来。
女人急忙上前扶住他,“子洋,你这是何必呢,看得我好心疼啊。”
“你不懂。”黎子洋环顾左右,低声道:“像她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如今在全世界都找不到了,我不能失去这个金饭碗。”
“可是我快心疼死了。”女人掩面哭道:“我们不要她那些臭钱了不行吗?”
“好啦,你别再说了!”男人推开女人,“最近你别来找我了,等我把她哄好了再说。”
第二天晚上,钟家的车子刚开进巷子,黎子洋便上前拦住,他用力地拍打车窗,“小芸!小芸!你听我说啊!”
司机并不理会黎子洋,径直开进后院。黎子洋趁保安没注意,一下便钻进院内。
保安试图将他赶走,“你出去,你快出去!主人知道了要发脾气的!”
“你这个看门狗,你管不了我,你放开!”
“你说谁是看门狗呢!”
“说的就是你,你知道我是谁嘛你就拦我!”
保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气呼呼地骂道:“我管你是谁,反正昨天跪在地上的人不是我!”
二人拉扯之间,小月来了。
保安指着黎子洋说道:“小月姑娘,你快评评理,这个人不但硬要进来,还骂我是狗!”
黎子洋见小月来了,愈发理直气壮地骂道:“你本来就是狗!”
小月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着黎子洋,“你跟我来吧,小姐要见你。”
“真的啊!我就知道,小芸一定会原谅我的!”他兴冲冲地跟着小月上了一辆车,来到郊外的别墅。
“你身上臭烘烘的,先去洗个澡吧。”小月领着黎子洋上楼,招呼他打扮了一番,带他到地下室。她推开门,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房间。
“你在这里等吧。”
还没等黎子洋反应过来,小月便自顾自地走了。
黎子洋有些忐忑,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但这一次,总觉得有些不安。
一阵脚步声传来,黎子洋知道那是钟小芸的!他赶忙整理自己的衣裳,努力摆出委屈的表情,一滴泪珠在眼眶打转,随时都能掉落下来。
“小芸!”
“嘘!”钟小芸拿来一碗汤药,“喝了它。”
“这是什么?”
“自然是能让我高兴的东西。”
黎子洋接过药,他看着钟小芸冷漠的面庞,哭道:“喝了它,你就能原谅我吗?”
“别废话!”
见钟小芸转身要走,黎子洋忙“咕嘟咕嘟”灌下汤药。“别走!别走!你看,我都喝完了。”
钟小芸见状,拍了拍手,登时几个身材各异,但面容姣好的女人,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小芸,这是什么意思?”黎子洋忽然一阵眩晕,两腿发软,瘫在一张椅子上,“你给我喝了什么?”
“别管喝什么了,总之是能让我们开心的东西。”脸上有一对梨花涡的女人戏谑地笑道:“就是啊,小哥哥,听芸姐说,你很厉害呢。”
“小芸,你这是干什么?让她们走吧!”黎子洋奋力挣扎,却毫无还手之力。
“为什么要让我们走呢,你不是最会伺候女人了嘛?”几个女人将他绑在柱子上。
“放开我,别这样。”他百般求饶,却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钟小芸只是坐在一旁,点上一根烟观战。
女人们将黎子洋扔在地上,等候钟小芸发落。
“芸姐,我们都耍累了。”红衣女子气喘吁吁地看着钟小芸。
钟小芸鞋尖轻触黎子洋的手,“就是这双那画笔的手,曾经画下我美丽的容颜。”
黎子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被折磨得软弱无力,如丧家之犬般趴着祈求道:“小芸,不,钟小姐!董事长!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了我吧!”
钟小芸又点上一支烟,“你伺候我这么多年,哪怕没有半点真心,我也不在乎,可你不该让我亲耳听到,更不该再来苦苦纠缠我。”
红衣女子听罢,在屋内寻来一个铁锤,“芸姐,这个男人如此忘恩负义,不如我来惩罚这个臭虫!就是这双手吧,手指头长得真好看。可惜啊,可惜。”
黎子洋惊恐道:“你想干什么!走开!”
红衣女子道:“想帮帮你啊,横竖是没什么当艺术家的天份,何苦留着嘞。”
钟小芸并不作声,她站起来,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阵哀嚎与咒骂,她的胸口闷闷的,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
傍晚,她打发司机开车到宋渤成新近购置的洋房附近。远远地,便能看见一家四口正在花园乘凉。她躲在远处,静静地观察。
“阿爹,我今天想吃你做的蛋宴,你可不可以做给我吃。”宋渤成的儿子宋亦童已然长高了不少,他张着嘴,巴巴地看着宋渤成。
宋渤成摸摸宋亦童的头,“乖儿子,怎么这么喜欢吃蛋宴,那个东西也不好吃呀,再说阿姨烧饭不是挺好吃的嘛。”
阿芳怀里抱着一个女婴,摇摇晃晃地说道:“他呀,就是想让你多陪陪他。”
阿芳见宋渤成面露不快,并不搭话,便搭讪着说道:“他喜欢你这个做爹的,才吵着要吃你做的蛋宴,你看他都不稀罕我的手艺呢。”
宋渤成道:“有空的时候,我已经尽量在陪你们啦,没办法,那边随时会叫我过去,新的生意又刚刚起步,一切都得靠着人家呢。”他看看宋亦童,又看看阿芳,摇摇头,“好吧好吧,今天阿爹就给你露一手吧!”
宋亦童开心地一会儿在草坪上转圈,一会儿又抱着宋渤成的大腿欢呼:“太好喽!今天有蛋宴吃咯!”
宋渤成把宋亦童举过头顶,陪着他一起转圈,吓得阿芳直呼“慢点”。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钟小芸不禁露出羡慕,却又满是悲伤的笑容。她转身上了车,自言自语道:“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