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白朴摆谱

62、土匪进乡施劫难，少爷受挫走他乡

　　钟小芸打发走浦当旺夫妇，只留下浦心龙。她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空洞，“进城的感觉如何，喜欢待在榕城吗？”
　　“喜欢，喜欢，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我会好好给你干活的。”浦心龙磕磕巴巴地说道。
　　钟小芸面容有些疲惫，“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你就和行知说，让她帮你解决。”
　　“大恩不言谢，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钟小芸轻蔑一笑，转而又恢复平静，“你和我说说，宋家的事吧。”
　　“宋家·······”浦心龙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被留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钟小芸眯着眼，“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浦心龙点点头，娓娓道来。
　　那日宋至孝在钟浦乡过49岁生日，宋渤成携妻子李小曼回乡。整个宋府都洋溢着喜悦。宋至孝笑容满面地接受宾客的道贺，心中却不甚欢喜。晚间宾客散去，父子俩在书房说话。
　　宋渤成脸上写着不乐意，“城里有大房子不住，非得窝在这儿，咱们直接去酒楼里摆宴席多好，干嘛非得大老远地回钟浦乡来。”
　　“你懂什么，我在钟浦乡发家，自然是要回这里过寿。”宋至孝看见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个破乡下地方，也就你会稀罕了。”
　　“如今你攀了高枝，瞧不上你阿爹了。”
　　“阿爹，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那个意思，那怎么会让孩子跟别人姓呢！”
　　“我岳父的意思是她家就这么一个独女，所以第一个孩子要留着给李家做香火的。”
　　“哼！她是李家的独女，你不也是我宋家的独子吗？”
　　“以后我们肯定还会再生的嘛，多生几个，都跟我们宋家姓不就好了。”
　　“当初你非要找这个女子，说她的家世了得，能助你飞黄腾达，没想到你竟混成倒插门女婿了，你叫我的老脸往哪儿放！”
　　“哎呦，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倒插门女婿，我这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宋渤成笑嘻嘻给宋渤成倒上一杯茶，“你不是一直想混到上流社会嘛，除了小曼她爹，咱家哪儿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宋至孝摇摇头，“随你吧，随你吧，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我这做爹的说话不好使了。”
　　宋渤成正待分辨，只听屋外一片尖叫打砸声。他打开门，刚要发火，一把枪顶在他的额头。
　　宋家父子被押着出来，被逼着抱头和其他人跪在地上，只见仆人们吐血的吐血，倒地的倒地，伤亡惨重。
　　“呦，这位就是宋家的大少爷了吧，油头粉面，长得跟个娘儿们似的。”土匪头子嘴里叼着一根从宋至孝兜里掏来的雪茄，一只脚踩在雕花的实木椅子上。
　　“就是啊，比这院子里的娘儿们都还娘们儿不少呢。”一个独眼男人大声附和，引得众多土匪哈哈大笑。
　　“也不是啊，我看这边有个娘儿们好像长得还不错咧！”一个黑脸大汉用枪托起李小曼的下巴，惊喜地叫道：“还真不错咧，大哥，要不要抓回去当压寨夫人，或者让兄弟几个在这儿先享受享受。”
　　土匪头子吐掉雪茄骂道：“他奶奶的，没想到在这破地儿还能遇上这么体面的娘们儿，看来老子今天是要尝尝城里的肉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我，我爸爸可是榕城市里有头有脸的人，你们谁敢动我，我叫你们不得好死！”李小曼双手被绳子缚住，只得撞开靠上来的土匪。
　　土匪头子哈哈笑道：“臭娘儿们，脾气还挺倔，老子喜欢！”
　　“众位好汉，你们想要钱，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宋至孝鼓足勇气说道：“这是我家的儿媳妇，她爸爸是榕城里好大的官呢，你们不是来求财的嘛，我可以把钱都给你们，何必和官府过不去呢。”
　　土匪头子摸摸胡茬子，“我要十万大洋，你有吗？”
　　“十万······一时半会儿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啊。”宋至孝哀嚎道。
　　“看来这媳妇儿的身子也不是多精贵嘛，十万块都舍不得。”黑脸大汉满脸淫邪地上下打量李小曼。
　　“有，有！”宋渤成大声说道：“只要你们能放过我媳妇儿，我阿爹的保险柜里头有十万大洋。”
　　“糟老头子，果然还是你儿子会疼人啊！”土匪头子一脚将宋至孝踢翻，他和黑脸大汉使个眼色，“六子，你跟着去拿，十万块大洋，少一个子儿就剁一根手指头。”
　　黑脸大汉咧着嘴，把枪顶在宋至孝头上，“走吧，宋大老板，你家少爷都招了。”
　　宋至孝无可奈何，只得打开保险箱，将保险箱里的金银财宝悉数拿出。众多土匪见了都乐开了花。
　　“看来今天还行，不算白来。”土匪头子一口痰吐在地上，将李小曼扛起来就走。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李小曼拼命地挣扎，“臭流氓！死土匪！放我下来！”
　　“不是说给了钱就放过小曼嘛？你们不能这样出尔反尔！”宋渤成站起来，拦在土匪头子身前。
　　土匪头子笑道：“土匪的话你也能当真，还真是个傻缺。”
　　“人渣！你们简直就是人渣！”宋渤成正想拉住李小曼，被土匪一枪打中大腿，他当即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阿成，阿成！”宋至孝护在宋渤成身前，“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
　　土匪们二话不说，对着宋家父子就是一顿毒打。
　　可怜宋至孝一把年纪，拼命护在宋渤成身前，“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
　　“小子，再敢啰嗦一句，老子就打烂你爹的脑袋！”独眼土匪一脚踩在宋渤成的脸上，“记住，今天我们睡你的骚娘们儿，是你祖上冒青烟了！”
　　土匪头子说罢便冲进院子旁的书房，将李小曼扔在地上。
　　“畜生！我告诉你，你要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臭娘们儿，老子全家要是都还在的话，今天就不会来这儿当土匪了。”土匪说着便将李小曼按倒在地。
　　“告诉你，我阿爹可是榕城的财政局长，你要是敢碰我，他一定会带兵荡平你们的土匪窝的！”
　　土匪头子哈哈笑道：“老子要是怕官府，那还当个□□的土匪。”
　　“放开我，放开我！渤成！渤成！快来救救我啊！”李小曼拼命地挣扎哭喊，却一点逃脱的办法也没有。“渤成！你快来救救我！你这个孬种，眼睁睁地看着你老婆被糟蹋，渤成！阿爹！阿爹！阿娘！救救我吧！”
　　屋外的宋渤成，正被枪顶着头。他清清楚楚地听着李小曼的哭喊，身子却一动不动。
　　尖叫声、哭喊声、谩骂声，混成一片。
　　过了不一会儿，土匪头子出来了。紧接着黑脸大汉进去了，然后是独眼土匪。土匪们一个接一个的，进进出出。月上树梢，他们漫长的祈祷终于奏效。土匪们带着抢来的金银财宝，心满意足的离去。
　　书房里的李小曼，正□□地倒在一摊污水中。
　　“小曼，小曼······”宋渤成一瘸一拐地爬向书房，他关上房门，翻出一块毛毯盖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撇过头不去看她的眼睛，“你流血了，我去叫大夫吧，是不是孩子出事了······”
　　“孩子······孩子······孩子······”李小曼喃喃自语，精神恍惚，已认不出眼前的人。
　　“是我对不起你，小曼，都是我的不好······对不起······”
　　“孩子······孩子······孩子······”
　　“小曼，是我们宋家对不起你，我害怕······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宋渤成将李小曼搂在怀里，“我们给你阿爹发电报，让你阿爹找人荡平土匪窝子好不好，你要振作一点！”
　　女人只是自顾自地言语，并不理会宋渤成。
　　良久，门外传来宋至孝的声音，“渤成，大夫来了，你快让大夫给你瞧瞧腿，可别拖得太久落下病根。”宋至孝清了清嗓子，“让何妈跟城大娘先给小曼洗洗，你要先顾好自己的身子，别让阿爹替你担心。”
　　宋渤成听罢，只得含泪道：“好吧······小曼，你先洗洗身子，我一会儿就来看看你。”
　　“洗洗身子······洗洗身子······”
　　宋渤成把李小曼交给佣人，一瘸一拐地被搀扶到偏厅，朱大夫已然候着。
　　“少爷，子弹打在了你的筋上，得尽快取出来，否则时间久了，会留下病根的。”
　　宋渤成点点头，“那有劳大夫替我取出子弹。”
　　朱大夫准备好设备，正要取出子弹，只听外头惊慌嚎叫不止。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快来人啊！救命啊！”
　　“少奶奶跳井了！少奶奶跳井了！”
　　宋渤成“嚯”地站起来，“小曼！小曼！”
　　“渤成，子弹不能再留着了！”宋至孝对着宋渤成的背影喊道。
　　“救人要紧！我要去救小曼！”宋渤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宋少爷，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院子里有那么多的人，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啊，你的腿不能再拖了。”朱大夫劝道。
　　“不行，我要去救小曼！”
　　“渤成，你听朱大夫的话吧，难不成你想下半辈子只有一条腿能走路嘛？”宋至孝阴着脸，紧紧抓住宋渤成的手，“我去院子里看看小曼，有那么多仆人在，城大娘也在，小曼不会有事的。”
　　“阿爹，你一定要救救她，否则将来我怎么和她爹交代啊！”
　　宋至孝摇头道：“我会救她的，会救她的！你安心治腿吧！”
　　他踱步到院子里，李小曼刚被仆人从井里打捞出来，湿漉漉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他屏退众人，只留下不断地按压李小曼胸腔的城大娘。
　　城大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宋老爷，得赶紧救救她了，好在她还有一口气儿在，这孩子这会儿还在呛水呢。”
　　“她腹中的孩子如何？”宋至孝冷冷地问道。
　　“孩子被糟蹋没了······我们还是赶紧救她吧。”
　　“让她去吧。”
　　“什么？”城大娘抬头望着宋至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曼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保住宋家的清誉才跳水的，我们应该成全她。”
　　“这······”
　　“你就是把她救过来，她后半辈子也没法活了，还不如就这么让她去了，对大家都好。”
　　城大娘停下按压，讪讪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宋至孝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块玉，是我前些年花了五十块大洋买的。”他把玉交到城大娘手里，悠悠地说道：“小曼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自己投井死的。”
　　城大娘接过大洋，“谢谢宋老爷，谢谢宋老爷！少奶奶是投井死的，是投井死的，我们捞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气了。”
　　宋至孝打发走城大娘，命仆人清点损失，仔细处理李小曼的尸首，她娘家人还未来便匆匆发丧了。没过几天，宋至孝一病不起，几天之后便断气了，乡里人都在传是李小曼的怨魂回来索命。
　　宋渤成一夜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在钟浦乡休养了两个月，留下了跛足的病根，不久便卖掉了永泰县所有的产业，就此一去不回，失去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