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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落难他乡遇故人,慈母远赴苏维埃 ...

  •   钟莹和吴秀清一路西行,辗转波折,始终没能找到一处党支部,一直到逃江西,才终于遇到了共产国际的布尔什维克。在反复确认身份之后,她们得到了共产国际的收容。
      两人努力寻找、营救被追捕的同志,陆陆续续搜救了好几位逃亡的同志,在江西建立起一个临时的党支部。
      这一天,钟莹扮成乞丐模样,在街角观察来往的行人。她见天黑,正打算收工,远处走来一个乡民打扮的男人,走路跛脚,行迹有些像落难的同志。她悄悄跟上前去查看,只见那人潜入一条巷子,接着便没了踪迹。
      第二天,钟莹仍旧来街角佯装要饭,她留心那条巷子的人员往来,终于在第三天,又见到了那人的身影。这一次她跟得紧了,抄近路迎头便和那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喂,可要撞死我了。”钟莹凑近去看,发现那人有些眼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见钟莹没什么事,便打算走了。
      钟莹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脚崴了,你可得赔呢。”
      那人本想离开,犹豫之间,还是蹲下观察钟莹的脚踝,“我看着并没有什么大事吧。”
      “谁说没事了,我这下肯定走不了路了,你是不是欺负我是个叫花子,想撞了人就跑!”
      那人观察周围,见有人来围观,便软语道:“没有没有,那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赔?”
      “你先扶我回去,我且再说要怎么赔!”
      那人摇摇头,只得说道:“那好吧,我扶你回去便是。”
      钟莹在那人的搀扶下,来到一处破茅屋,她关上门,一把撩起那人的裤腿,他的腿上果然有枪伤。
      “你干什么!”那人一把将钟莹推开,抢身要逃。
      “同志,莫慌!”钟莹挡住门,缓缓叫道:“且等一等!”
      那人一怔,伸手便去摸怀里的匕首,他转过头上下打量钟莹,“什么同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同志,请你信任我吧,我是榕城支部的钟莹,我是来帮你的!”
      那人眼神飘忽,胸口上下起伏,“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信任我,这也很正常,我会向你证明的自己的。”钟莹清了清嗓子,挺直身板,“一个幽灵,□□,在欧洲游荡。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联合起来了。有哪一个反对党不被它的当政的敌人骂为共产党呢?又有哪一个反对党不拿共产主义这个罪名去回敬更进步的反对党人和自己的反动敌人呢?从这一事实中可以得出两个结论:共产主义已经被欧洲的一切势力公认为一种势力;现在是共产党人向全世界公开说明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图并且拿党自己的宣言来反驳关于共产主义幽灵的神话的时候了。为了这个目的,各国共产党人集会于伦敦,拟定了如下的宣言,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弗拉芒文和丹麦文公布于世······”
      那人松了口气,他拭去眼角的热泪,接着背诵道:“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自由民和奴隶、贵族和平民、领主和农奴、行会师傅和帮工,一句话,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始终处于相互对立的地位,进行不断的、有时隐蔽有时公开的斗争,而每一次斗争的结局都是整个社会受到革命改造或者斗争的各阶级同归于尽。在过去的各个历史时代,我们几乎到处都可以看到社会完全划分为各个不同的等级,看到社会地位分成多种多样的层次。在古罗马,有贵族、骑士、平民、奴隶,在中世纪,有封建主、臣仆、行会师傅、帮工、农奴,而且几乎在每一个阶级内部又有一些特殊的阶层。”
      “同志!”
      “同志!”
      “我是泉州支部的李守贞!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李守贞?”钟莹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你可是原来在榕城永泰开过一家医馆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见到你!”
      “我们从前见过面吗?”
      “不仅见过,你还救过我的命呢!”钟莹给李守贞倒上一杯水,“民国12年,我到永泰寻人,流落街头,发了好几日的高烧,是你把我捡回诊所,救了我一命,若没有先生,我早就命丧黄泉了。”
      李守贞若有所思,“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吧,不过也没太有印象了。”
      钟莹笑道:“看来你救的人太多,都忘记对我的这份恩情啦。”
      “今天你也救了我一命,我们也算两清了。”李守贞放下自己的裤管,苦笑道:“我从泉州逃到这儿,一路上都在躲避国军的追捕,这几天我的行踪好像暴露了,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别怕。”钟莹拍拍他的肩膀,“前几天我就已经发现你了,这几天一直在找你,等天黑了,我们扮成乞丐的模样出城,出了城你就安全了。”
      李守贞点点头,“好。”
      “对了,你为什么会去泉州支部呢?榕城支部不是离永泰更近吗?”
      李守贞长叹一声,“我媳妇儿阿梅,她不是一直嫌我自己开医馆赔钱么,她娘家在泉州那边那边给我安排了一份医院的工作,我们就把永泰的医馆给关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去了泉州,我在因缘际会之下入了党,几个月前□□在全国进行大清扫,泉州支部被端,我的身份暴露,就一路逃到了这里。”
      “那阿梅呢?”
      “她还在泉州,她都不知道我入党了,所以除了被监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我和你的情况也差不多,我们榕城支部也被摧毁了,我的家人······”钟莹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和另一名同志逃到这里,好在这儿比较偏僻,国军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我们得到了共产国际的救助,在这儿建了一个临时的支部,欢迎你加入我们!”
      “那太好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等到天黑,便一前一后悄悄出了城,回到大本营。
      吴秀清道:“莹莹,看来你找到那位落单的同志了!”
      “是啊!”钟莹指着李守贞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守贞,和我们一样,都是永泰人,那年我去县城,高烧不退,就是他救了我一命。”
      吴秀清笑道:“这么巧啊!没想到冥冥之中我们早就已经结下了缘分!”
      “是啊!这位是吴秀清,原来在格致学堂上过学,你救我的那年,永泰县发动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罢工,这里面有她的贡献呢。”
      “失敬失敬。”李守贞作揖道:“那次大罢工我印象深刻,后来的营救活动也是轰轰烈烈,当时我就觉得,你们太勇敢了!”
      “一晃眼,都过去好多年了!”
      “是啊!后来我入党,便是受了那次大罢工的影响,党发动群众的力量太让我震撼了!我在日本留学之时,便常常在想,究竟什么能够救中国,直到那次大罢工,我才逐渐有了清晰的认识。”
      钟莹问道:“你也去留学过吗?秀清原来也在欧洲留学呢。”
      “这么巧啊!”
      钟莹捂嘴笑道:“你们都是留洋的文化人。”
      “大罢工之后,我阿爹押着我去欧洲上了两年学,不许我再过问政治,可是他管不了我!寻着机会,我便回来又重新参加革命了。”
      李守贞点点头,“参加革命的人,大约注定是要抛家舍业的。”
      吴秀清与李守贞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因着都有留学的经历,又是同乡,二人竟如多年好友相见一般有说不完的话。钟莹见吴秀清乐得说话,便寻了个借口,自顾自回屋去了。
      安顿好李守贞,吴秀清回房,已是凌晨。她看到钟莹出神的样子,笑问道:“见到故乡人,想你的孩子了吧。”
      钟莹合上恩格斯所著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是啊,能不想嘛。”
      “我没有当过妈妈,不知道母女之间会有怎样的牵挂,但我想总归是很难受的吧?”
      钟莹长叹一声,“是啊,牵肠挂肚。”
      “你又叹气,今天大家伙这么高兴,你多少也该高兴些。”
      “我想圆圆,除了叹气,什么都做不了。”
      “那你后悔走这条路吗?”
      “不后悔,一刻也没有后悔过。”
      “莹莹,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果敢的一个。”
      钟莹苦笑道:“这话怎么说呢?”
      吴秀清清了清嗓子,“当初你入党时,正是□□发动□□之际,人人都朝不保夕,有些同志甚至□□保命了,可你不一样,你是逆流而上。”
      “从前阿凡同我说过一句话:‘正确的路,往往是一条最难走的路。’”
      “凡哥是一个有思想深度的人。”
      “对。”钟莹眉眼间透着一股光芒,“他是我的人生导师。”
      “真羡慕你们有这样的革命友谊,当初在永泰初见你时,我便觉得你与众不同。”吴秀清话音未落,想起钟莹和浦心凡那些不可言说的过去,自知失言,她见钟莹不言语,便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去苏联学习深造吗?今天我听马麟说,共产国际的代表这次带了指标来,可以带上几名同志返回苏联深造呢。”
      钟莹“噌地”站起来,“真的啊!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愁眉苦脸的,还以为你不想听呢。”
      “想听,想听!我做梦都想去苏联,看看列宁同志带领人类进行共产主义革命的地方,看看十月革命的春风吹起来的地方!”
      “现在不愁啦?”吴秀琴笑道。
      钟莹坐到吴秀清身旁,“不愁了,不愁了,你别打岔了,快和我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是这样的,共产国际那边呢,为了更好地指导我们国内的革命工作,决定在中共招收一批学员到苏联全面地学习马列主义,将来好配合他们的革命工作。”
      “那报名有什么条件吗?我能去吗?”
      “倒是没说什么条件,只要愿意去就行,但你要是去了,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又不懂俄语,去了怎么生活啊。”
      “不懂俄语我可以学啊,谁也不是生下来就懂俄语的,马麟同志不就懂俄语嘛,明天我就找他学去。”
      “你可想好了,去了以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呢。”
      钟莹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去报名。”
      “你还真是一个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一说到革命,你就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你不知道,我每次读马列著作,读到一些难懂的地方,找不到同志帮我解读,我就发愁,马麟同志虽说博学多才,人也热情,可是他到底事情多,我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他、请教他。要是能去苏联,那以后有了问题不是随时都可以向那边的同志请教了嘛!”
      “这么热爱学习,我这个留洋的人,在你面前都要自愧不如了,只可惜我学的是文学,术业有专攻啊,我不够格,解读不了你那些马列主义的问题。”
      “哎呦,我不是那个意思,在我心里你当然是学问最多的人了,可我要问的问题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不过说真的,你不怕去了那边想你家圆圆吗?”
      钟莹的欣喜的目光瞬间变得暗淡,“想她啊,我每天都很想她。可是为了进步,为了革命,那也没办法。事有轻重缓急,何况如今我就是在国内,也见不到她。”
      “你想好了就行,我一个人留学的时候,常常想家想得夜里蒙着被子偷偷抹眼泪。你去了苏联,想回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钟莹坚定的点了点头,“我想好了,就算是夜夜哭泣,那也是应得的,人哪能什么都想要呢。”
      “你想好了就行,出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好的,起码去了那里,不用担心被□□分子背叛和追杀。”
      “外面美好的世界,也是苏维埃的战士们用鲜血换来的。”钟莹低语道:“也不知道潇君和潇怡兄妹俩如今怎么样了。”
      “你不是给你那个好姐妹写信了吗?不是说她是个很善良,很讲义气的人吗?”
      “从前的她,的确是很善良,也很讲义气,可是······如今她阿哥变成那样,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吴秀清嗔怒道:“钟年晟都已经把人家父母杀了,他还想怎样,要赶尽杀绝吗?革命的人这么多,他们国军杀得过来吗?难道20世纪了,□□还要搞连坐那一套不成!”
      “没说连坐,你看,我一说到钟年晟,你就要生气。”
      “能不生气吗?那个刽子手,杀人犯,他杀了我们多少同志,毁了多少个家!”
      钟莹长叹一声,“只希望兄妹俩的日子可以不那么难过,希望小芸收到信之后,能把他们救出来。”
      “就算他们真的能被救出来,被自己杀父仇人的妹妹养着,能好到哪里去?我若是他们,我肯定每天睁开眼睛就想着怎么报自己的不共戴天之仇。”
      “钟年晟以前,也不是这般冷酷嗜杀的。”
      “人都是会变的,同样的遭遇,有的人会从懦弱变得勇敢,有的人却会从善良变得残暴。已经变了的人,便不能再用过去的眼光去衡量他的所作所为了。”
      钟莹不再接话,只是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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