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唱堂会少女英勇,恨父权却是孽缘 ...
-
男人点燃一根香烟,眼睛并不看那凄婉的少女,娓娓道来。
浦心凡被吊在木桩上,经过一轮又一轮地拷打,死也不愿意说出陈仲甫的下落。
“浦大少爷,我劝你还是交代了吧,我真的不想对你动粗,怎么说咱俩也是一个地方长大的,怎么就不能好好合作了呢?”钟年晟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两根手指夹着一根雪茄。
“呸!走狗,你就是□□的走狗!”
一个士兵上去狠狠地给了浦心凡两鞭子。未凝固的血液,又一次从他的伤口喷出。
“说我是蒋校长的走狗,那你还算是抬举我了,到目前为止,我也只不过见过他一面而已,我会继续努力,希望能如你所愿,将来能成为蒋校长的走狗。”
“你这么做,对得起你阿爹阿娘嘛?他们要是知道你说是出来打仗,结果却是做了国民党的刽子手,刀刀挥向自己人,他们会怎么想你?”
“刽子手?”钟年晟拾起一把尖刀,面无表情地把刀扎进浦心凡的大腿。
浦心凡强忍着疼痛,几乎昏厥过去。他死咬着牙,不肯叫出声。
“你以为你引以为傲的阿爹阿娘,他们会比我好多少嘛?我告诉你,你阿爹才是真正的刽子手呢,你知道他当初是怎么上位当上乡长的嘛?原本这钟浦乡的乡长之位,世世代代都是归钟家的,你那个忠良阿爹,为了当上乡长,引那些所谓的‘革命党’进乡捉拿老乡长,还一并绑走了乡里的许多青壮年,那些被抓走得叔叔辈,至今都没有回来,嗯······应该都死在外面了吧······你有没有想过乡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寡妇和老人带着孩子,为什么年年大家都吃不饱饭?还不是因为壮劳力都被你阿爹招来的人给抓走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那些禽兽,抓人还不够,还要糟蹋无辜的妇女。”
在钟年晟梦中,常常会出现这样一幕:父亲被打倒在地,貌美的母亲在屋内哀嚎着救命,一个又一个男人进进出出,弱小的他只能蹲在地上哭啼。
“你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钟年晟冷笑道:“人呐,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即便对方是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只要对你是好的,你就觉得他是个好人。”
“你不必通过这种卑鄙的手段来逼迫我,我劝你放弃吧,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你这个无耻小人。”
“你阿爹为了一己私欲,打着革命的旗号把土匪引进乡,烧杀掳掠,一把火烧了大半个钟浦乡,还要把责任扣到老乡长的头上,要说无耻,谁比较无耻?”
“不可能!”浦心凡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你这个恶魔,别把别人都污蔑得和你一样丧尽天良!”
钟年晟笑道:“浦大少爷,我真羡慕你,活到这个岁数了还这么的天真无知。就说那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宋老板,他嘴上说着自己当年受恩于老乡长,老乡长是他的再生父母,可到头来呢,当我把当年老乡长被诬陷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却只说从长计议。什么狗屁知恩图报,都是骗人的谎话!他不过是觊觎我们乡里那几座矿山,下功夫要搜集浦当云的罪证要挟他,所以才会在小芸得罪朱氏那个贱货时出手相助。”
“随你怎么说吧,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出卖我的组织。”浦心凡闭上眼睛不作辩白。
“也是,你浦大少爷怎么会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呢。那我就再说说你家的事情吧。”钟年晟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你知道当初小芸为什么会被赶出钟浦乡吗?”
“那是因为她放火烧了祖宗的祠堂。”
“放屁!我告诉你,当初的祠堂,根本就不是小芸烧的,是你那□□的后娘,她在祠堂当着祖宗的面和戏子幽会,忙着卿卿我我给你阿爹戴绿帽子,发现小芸这傻丫头在祠堂里,他们就故意打翻火把将祠堂烧毁赖到她身上。”
“你······你不必为了套出我的话,就编排出这么多事情,原本我觉得你多少也算是条汉子,只是走错了路,这刻你编排胡话的样子,真是太下作了!”
钟年晟哈哈笑道:“那我倒是得感谢你了,居然还觉得我是条汉子。”钟年晟在浦心凡的大腿右侧狠狠扎下一刀,鲜血再次喷涌而出。他淡漠地坐下,陶醉地喝一口香醇的咖啡,悠悠地说道:“你的那些家丑,且让我为你细细道来吧。”
浦心凡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凌辱与折磨。
那是民国2年,朱氏还是一个细腰嫩肩香唇,脸庞略方,身姿曼妙的少女。中秋之夜,朱氏的父亲朱镇长在各家各户征集了钱银,请永泰县最有名的戏班子到祠堂唱戏。
“大小姐,咱们快些出门吧,晚了就占不到好的座位了。”朱家佣人朱姐兴致勃勃地催促心不在焉的朱氏。
“没事儿朱姐,你先去吧,不用等我了。”朱氏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不容易才申请到了榕城女校的入学资格,阿爹却不许我去县里上学,我正愁得慌呢,哪有什么心情去看戏。”
“一码归一码,上学是上学,看戏是看戏,咱也不能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嘛!”
“算了,你别劝我了,你自己去吧,我阿娘要是问起来了,就说我头疼。”
“好吧,好吧。”朱姐无奈地摇摇头,“那你看顾好自己,我不多会儿就回来。”
朱氏看着朱姐远去的背影,长抒一口气,她坐在书桌前,随意翻看自己辛苦借来的自然地理与历史课本,长吁短叹。
“明明我都考上了,凭什么不让我读!就因为我是个女子!就因为我是个女子!”
她哭了许久,觉得累了。听着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烦闷得很,便信步走出家门。镇上的人早已聚拢到祠堂,路上四处都冷冷清清的。
朱氏胡乱地走到祠堂后头,听到有吵闹的动静,她屏息侧耳去听,在拐角处几个容貌各异的少年正围着一个俊朗少年厮打辱骂。
“小畜生,就凭你也敢偷穿师傅的戏服,你配吗?”一个高大的少年骂道。
“就是,一个半路跑来的杂碎,居然还妄想当角儿。”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细声细语地骂道。
“一看就是欠收拾了,非要师兄给你动真格儿的,你才知道怕吧。”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抬起脚来胡乱落在俊朗少年身上。“叫你嘚瑟,叫你嘚瑟。”
另外两个少年见状,也跟着踩上几脚,惹得地上的少年哀嚎不止。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高个少年骂道。
“早的时候肯定是想着上位当角儿呗。”细瘦少年阴阳怪气地说道。
“别怕,师兄帮你好好收拾他,叫他知道什么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黑少年说道。
“我就知道师兄对人家最好了,等人家成了角儿,一定好好配合师兄唱西厢记。”细瘦少年举手投足娇羞的样子有七分像女孩儿。
“阿莲乖,师兄这就帮你出头!”黑少年正欲抬脚,只听见一声叫喊。
“住手!”
众人抬头看去,正是朱氏叉着腰叫唤。
“你是谁,这儿有你什么事儿?”黑少年上前一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在欺凌弱小。”朱氏仰着头说道。
“呦,不知道哪来的死婆娘,在这儿多管闲事,我们就是欺凌弱小怎么了?你管得着吗?”细瘦少年娇喘的声音不是女声却胜似女声。
“匡扶正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个正义之士的职责所在。”
“呦,臭丫头,还路见不平,话本看多了吧,跟这儿装什么大侠呢。”高个少年一步跨到朱氏面前,抬起手来就是一巴掌过来。地上的少年慌忙站起来挡在朱氏面前,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
“刚刚演完美女救英雄,现在又想演狗熊救婊子了哈哈哈!”黑少年猥琐的样子,惹得另外两个人捧腹大笑。
“放肆!你们竟敢这么说我!”朱氏小脸通红,气得直跺脚,“你们知道我是谁嘛!”
“管你是天王老子呢,多管闲事就是不要脸的臭婊子。”细瘦少年骂道。
“岂有此理,你们这些可恶的戏子,可知朱玉泉是谁?”
“朱玉泉······不就是请我们来唱戏的金主吗?”黑少年说道。
“我告诉你们,朱玉泉是我阿爹!”
“什么······”三个少年顿时目瞪口呆。
“趁我现在还不想和你们计较,赶紧给我滚!”朱氏气呼呼地骂道:“赶快滚!”
看着几人连滚带爬逃去的身影,朱氏终于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少年后退一步,“没事······没事······”
“你叫什么名字啊?”朱氏细细看去,发现少年容貌俊朗,英气之中带着三分秀美。
“我叫阿凤······”
“阿凤,我叫朱小琴,你可以叫我小琴。”
“小琴小姐······谢谢你。”
“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
“没······没为什么······”阿凤低着头,鼻青脸肿。
“你不想说,我就不勉强你了。你身上都是伤,我带你去洗洗伤口吧!”
阿凤点点头,不言语。
这是朱氏与阿凤的第一次相遇。
戏班在白云镇只唱了三天,朱氏与阿凤的孽缘却从此开始。
民国3年,朱玉泉接受了浦当云的求亲。
“我不嫁!我绝对不嫁!”朱氏哀嚎不止,泪流满面,“书不让我读就算了,现在连我嫁谁都不能自己做主,我不服气!我不服气!”
“你不嫁浦当云,你想嫁谁?嫁那个戏子吗?”朱玉泉阴沉着脸,“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阿凤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要这么的武断!”
“一个下九流的臭戏子,也想娶我朱玉泉的女儿,他偷偷摸摸地勾搭你,我没有打断他的腿,毒哑他的嗓子,已经算客气了!”
“我情愿出家做尼姑,我也不嫁给那个浦当云!他的年纪都快和你一般大了,阿爹,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女儿下半辈子的幸福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我告诉你,自古以来嫁娶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乡长娶镇长的女儿,他配得上你。”
“你不就是图人家送来的五百大洋彩礼吗?我告诉你,他这五百大洋娶的可不是我,他娶的是来白云镇办厂砍树的权利!”
“他要是真能带着宋至孝来白云镇办厂,给咱们镇上的百姓多一口饭吃,一分钱我也不要他的。”
“这样一个倒卖鸦片、忘恩负义的小人,只有你会把他当个宝!他坑害钟浦乡老乡长的事情,你不是知道的吗?过去你和钟老乡长还是拜把子的交情,大哥前大哥后的,如今人家家破人亡了,你不但不帮着报仇,还要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他的仇人!”
朱玉泉哼哼鼻子,“今时不同往日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行大事者不拘小节,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女儿家少评论!”
朱氏冷笑一声,“这样的大丈夫,我看不做也罢。”
“你就听你阿爹一句劝吧,你阿爹也是为着你的将来着想。”朱母劝慰道。
朱氏撇过头,“总之我不嫁,要嫁你和阿爹自己嫁去!”
“你这叫什么话!”朱母摇摇头,无可奈何。
朱氏决绝的态度并没有换来朱玉泉的一丝犹豫,出嫁的事宜还是紧锣密鼓的进行。
婚礼前三天,整个朱家都为婚事忙得团团转。朱氏自知拗不过父亲,只得折磨自己。她茶饭不思,一心怄气,身子垮下去不少。
“女儿啊,你想开些吧,自古婚姻大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朱母坐在床头,看到消瘦的女儿不禁落下泪来。
“我不甘心,为什么阿爹要这样对我!那个什么浦当云,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为什么要我嫁他!我连他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要和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我不甘心。”
“自古女子在出嫁前,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等嫁过去不就能见到了嘛。”
“那我嫁出去以后要是不喜欢呢!”
“结了婚,日子久了就会喜欢了。”
“什么歪理,怎么日子久了就会喜欢了,我要是偏不喜欢呢?”
“丈夫是女子的天,是女子的一切,你嫁过去了怎么会不喜欢,你不要想那么多啦。”
“阿娘,凭什么呀,凭什么丈夫就得是女子的天?”
“自古男人到外面打拼,女人负责把家顾好,没有男人的打拼,哪有女人的家。”
“我们女人并不比男人差,可偏偏就是男人不让女人去上学,把女人教的笨笨的,只能在家里缝缝补补浆洗煮饭,再美其名曰是护着我们,依我看,这都是男人为了绑着女人撒的几千年的弥天大谎罢了。”
朱母摇摇头,“你读的书多,阿娘说不过你,你阿爹可不听你这套,嫁过去以后,可不敢对姑爷说这些。”
“烦死了,我还没嫁过去呢,整天姑爷姑爷的,你出去吧。”朱氏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朱母叹了口气,“你这样一天到晚闷着生气也不是个事儿,要不阿娘陪你出去走走吧,都快结婚了,我看你脸色蜡黄蜡黄的,出嫁那天要是这副样子可就不好看了。”
“我不想出去,不想看见任何人,你就让我自生自灭,死了算了。”朱氏“噌地”从床上起来,气呼呼地看着朱母。
“傻丫头,又说什么胡话呢!你就存心给阿娘添堵!”
“谁给谁添堵了!明明是你们一个个的都在给我添堵!”
“我怎么给你添堵了,我好心好意,让你出去散散心,透透气,你现在除了顶嘴就没别的话和我说了。”
“你要不想让我添堵,就离我远一些,我干什么都不入你的眼,你从来也瞧不上我。”
“我是瞧不上你,但凡你是个中用的,也不该胡闹这么长时间!”
“我不中用,那你别生我呀,谁让你把我生出来了。”
朱妈摇摇头劝道:“哎呦,二位消消火吧,母女俩能一块儿处的时间也不长了,就别说这些怄气的话了。”
朱母气得直哆嗦,“谁跟她怄气了,是她在跟我怄气,我真是太纵着她了,纵得她无法无天。”
朱妈拍拍朱氏的后背,“话赶话,赶到这儿了,咱们谁也别往心里去。夫人心疼小姐,才说这许多话,人家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这话是不假的,咱们可别等回头嫁去了,才都后悔今天话说重了咧。”
朱母别过头,偷偷抹泪。
朱妈见状,拍拍朱氏的肩头:“小姐你是夫人心尖上的宝贝,夫人一心都是为着你的。”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朱母说着又落下泪来,“阿娘怎么会舍得你去吃苦,你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好吧,好吧,阿娘你别哭了,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朱氏抱着朱母,母女俩对着哭了一阵。
朱妈又劝了母女俩一会儿,朱玉泉派人来叫朱母,朱母只得含泪去了。
朱妈伺候朱氏梳洗一番,收拾齐整,在朱妈的陪同下四处走走,她信步走到祠堂,正胸闷得想回家,一抬头,在不远处瞥见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是阿凤!他一溜烟儿就钻进了祠堂!
“朱妈,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祠堂和祖宗们说说话。”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有些悄悄话想和祖宗们说,马上就要嫁人了,我想和祖宗们单独待会儿。”
“好吧好吧,那我在祠堂外等你吧。”
“不用了,我就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在白云镇,哪个不认识我朱小琴,你还怕我丢了嘛!”朱氏说着便又要发脾气,朱妈见状只得先行回去了。
看着朱妈离去的背影,朱氏箭步冲进祠堂。
“真的是你!”朱氏连连颤抖,泪如雨下。
“阿琴,我对不起你,我太没用了。”
“阿凤,你别这么说,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阿凤哀叹一声,指着祠堂挂满的红绸泣道:“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吧,再过三天,你就会穿上红嫁衣,那时你一定美极了。”
“再美有什么用,我只想嫁给你!”
“阿琴!”阿凤将朱氏一把搂进怀里,低头亲吻她略带惨白的香唇,朱氏含泪回应情人的爱抚。
“阿凤,既然老天爷捉弄我们,不如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吧,就当这一切,都是为你我而准备的。”
“可是······”
“别可是了,横竖那个臭男人结过一次婚,他不配得到我的处子之身。”朱氏顿了顿,低头羞红了脸,“阿凤,要了我吧,今天我要做你的女人。”
阿凤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剥掉少女的衣服,抚摸她柔软的胴体,这一刻,他们在白云镇先祖的注视下,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