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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俏婶子临产遭劫,亲阿爹悲戚惹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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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钟莹的阿婶许婧安的产期近了,可是她的处境,却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笨重的身子,让她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娘家的一蹶不振,让她在钟浦乡的生活日渐艰难。
“哎呀,你看看你,成天老这么坐着怎么行呢?要多出去走动走动,这样才对我的孙子好。”王氏回钟浦乡数月,偶尔出门也还是会遭人白眼。她一想到这次因许家遭了难,仓皇逃回这里,就对几个月前还赞不绝口的儿媳妇,充满了怨气。
“阿娘,我自己心里有数的。”这位落了难的凤凰,显然还不愿意接受自己所处的境地,仍时刻以大小姐自居。
“你知道就好,我还指望着你给我们家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呢。”王氏强忍着怒火,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要是想要吃什么,你就说一声,阿娘尽量想办法给你去弄。”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要什么都没有,跟你说了有用吗?”许靖安像是故意说给王氏听一般,声音不大,却刚好能够传到对方的耳朵里。王氏听罢气不打一处来,不想同那妇人吵,便自顾自地走了。
“阿娘!我肚子饿啦!”许昕华拽着许氏的衣角叫唤。
许氏拍了拍许昕华脏兮兮的脸颊骂道:“你怎么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肚子饿啊,你没看见阿娘这么大的肚子吗?阿娘记挂着你阿公的事情,每天光是喘气都觉得艰难死了,哪里还有工夫管你肚子饿不饿的。”
“呜呜呜,我就是饿嘛,我就是觉得吃不饱啊,这里的饭菜都是给猪吃的,我要回家,我想回家,阿娘,我要回家。”许昕华张开双臂环抱许氏圆圆的肚子,“呜呜”地埋在她怀里哭闹。
许氏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轻抚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泪眼婆娑,“阿华,咱们可能回不去了。”
“为什么啊,我要回去嘛,我想阿公了,还有阿嬷我也想了,咱们回去嘛,让阿公吩咐来福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啊?”
“你阿公,叫那些天杀的军阀抓走了,若不是那天咱们正好去医院瞧你弟弟在阿娘肚子里胎位正不正,咱们这会儿肯定也在蹲大牢了。”
“阿公为什么会被人抓走嘛!呜呜,我要阿公!我想阿公了!呜呜,我想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阿公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我要阿公嘛!”许昕华瘫坐在地上哭闹,她不知道什么是军阀,她也不知道阿公犯了什么错,但是她本能地感到难过和恐惧。
“你别哭了!”许氏将许昕华一脚踢开,“你以为就你在受罪吗?谁容易了,你看看你,这么大了,整天就知道玩就知道吃,你给家里帮过什么忙没有,阿娘现在处境多艰难,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活了,一大家子人,什么时候说死就死了,你还这么任性,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阿娘就把你丢出去,不要你了!”
许昕华被母亲突如其来的愤怒吓懵了,她无法理解,自己只是想念阿公阿嬷,为什么突然间全家就要死掉了,巨大的恐惧黑压压地袭来,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钟丰强闻声进来,将坐在地上大哭的许昕华抱起来,“哎呀,你干什么无缘无故地又朝阿华发火嘛!”
“我怎么就无缘无故了,谁让她总是乱说话,惹我不高兴,她是我生的,难道我还不能打她,不能骂她嘛!”许婧安出气似的揪住许昕华的耳朵,惹得许昕华哭得更加大声。
“行行行,你是大小姐,我惹不起,我躲出去总行了吧。”钟丰强甩开许婧安,抱着许昕华便往屋外走。
“你给我站住!”许氏大声呵斥道:“躲我跟躲瘟神似的,我让你去问的事情,你问的怎么样了?”
钟丰强放下还在抽泣的许昕华,示意她快些离去,他见逃不掉,只得拖拖拉拉地进屋,“我已经在托熟人问了,人家说还要再等几天。”
“你这个男人有什么用,连这点小事情也做不好,我阿爹被张麻子抓去都四个月了,早就应该有消息了,怎么会什么都打听不到!等!等!等!我都等了多少天了!我看你根本就不关心你老丈人的死活!”许婧安如法炮制地揪住钟丰强的耳朵。
“唉呀,松手,松手媳妇儿。”钟丰强求饶道:“这不是已经在给你打听了嘛,你着急也没用嘛,回头再吓着我儿子。”钟丰强将许婧安左右旋转的手从耳朵上摘下,笑嘻嘻地来回的抚摸许靖安高高隆起的肚子。
“你给我滚开。”看到钟丰强这幅从容的样子,许婧安气不打一处来,她推开钟丰强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这么点事情,这么多天都打听不来,我阿爹从前待你不薄,你和你阿娘在我家的时候,是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现在我阿爹落了难,正是要人帮的时候,怎么他的死活,你们是一点都不关心,你说是不是在盼着他死呢?”
“你要是这么说话,那就没意思了,是不是吃枪药了,火气这么大。”钟丰强看着许靖安上下起伏的肚子,他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倒一杯热水递了过去,“好啦,别生气了,气坏了自己,我儿子也要跟着受罪,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别一天天的愁眉苦脸的。”
“喝你个头啊!一天到晚喝喝喝什么狗屁热水!”只听见“砰”的一声,杯子被许婧安甩到了地上,热水泼在了钟丰强的手上。
“我草你大爷的!”钟丰强赶忙握住自己被烫的手,“妈的,你这个婆娘是不是疯了!我的皮都要被你烫没了!”
躲在角落里还在抽泣的许昕华被吓得又大哭了起来。
“又怎么啦!干什么一大清早吵吵闹闹的!”王氏听见动静,忙进屋看,只见钟丰强的手背,被烫的通红。“哎呦,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啦?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还能怎么啦,这女人怕不是疯了,我看他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居然拿开水烫我!”
“疼死了吧,我的儿啊,你怎么娶了个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啊。”王氏拽着钟丰强出来,忙拿沾了冷水的毛巾敷到伤处。“你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拿开水烫我们阿强!”王氏三步并作两步走,对着怒气冲冲的儿媳妇吼道:“从前你仗着自己是大小姐,家大业大乱发脾气就算了,如今都已经落魄了,还敢这么嚣张,落难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你以为你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敢这么对我儿子!”
“说清楚啊,你儿子可没有娶我,当初他可是拖着你这个老太婆入赘到我家的,你们在我家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蛇蝎心肠,不嫌弃我乱发脾气太嚣张?现在我家遭了难,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在落井下石!你们就是见风使舵的小人,你们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钟丰强狠狠地将毛巾拍在地上怒吼道:“妈的,我看你还没个完了是不是?”
许婧安被眼前这个从未对自己发过火的男人吓了一跳,她缓了缓,两手插着腰强作出高傲的样子,“是,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说清楚,我就没完了,我能把你全家老少从头到尾都骂一遍,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救我阿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家十万火急的事情上点心!”
“哎呀,一大清早的,怎么又吵起来了!”钟丰刚闻声而来,对这早该习以为常的吵闹声表示不满,“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嘛,你们两个这样闹起来,像什么样子?吵得这么大声,回头叫人听了闹笑话。”
“阿哥,你看这个臭娘们,她拿开水烫我,我都被烫成什么样子了。”钟丰强举着被烫伤的手,委屈巴巴地等待哥哥的安慰。
钟丰刚看看钟丰强烫红的手背,又看看许氏起伏的双肩,不满地说道:“弟妹,不是我说你,过日子成天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你们两个拌嘴就拌嘴,怎么还动起手了,再说你就算生气也应该小心一点,这可是你男人,烫坏了可怎么整?将来靠谁养活你们一大家子?”
许靖安冷笑道:“阿哥,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不用你管,钟丰强这个狗男人,他就是个吃软饭的,我可没有让他养过我一天,从前他在我家就只会混吃混喝,当初若不是我跟阿爹赌气,被他花言巧语迷晕了脑袋非要跟他厮混,一失足成千古恨,也不至于闹到要他带着你阿娘入赘的地步。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事情都办不好,你这个做阿哥的也来评评理,他怎么就一点事情也打听不来,究竟是没这个金刚钻,还是根本不想管,钟丰强,你说啊,你说啊!”
若是平常,钟丰强为许靖安肚子里的孩子,能忍也就忍了,可他今天受了伤,又在一家老小面前丢了面子,怒气冲上天灵盖,便什么也顾不上了,“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那个死鬼老爹,早在年前就已经被张麻子给枪毙了,你满意了嘛?”
许靖安破口大骂道:“钟丰强,你这个狗娘养的,你竟然敢诅咒我阿爹,我跟你拼了!”她大步冲向钟丰强,抬起手要扇钟丰强的脸,却被钟丰强反手扇了一巴掌。
“贱人,我看你是动手动上瘾了是吧?”
“你敢打我!你这个狗一样的贱男人!”许婧安使尽浑身力气对钟丰强又捶又踹,“我叫你诅咒我阿爹,我叫你诅咒我阿爹!”
钟丰强不甘示弱,他又狠狠地给了许婧安一巴掌,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王氏和钟丰刚见状,连忙上前劝架。
只见这夫妻二人,不依不饶地满嘴说着脏话互相抽打,四个人你拉住我,我推开你,扭作一团。钟莹捂住许昕华的双眼,不让她看到这令人窒息的一幕,春莲抱着一无所知钟年雨在一旁看戏。
只听见王氏突然“啊”的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拍着地面嚎叫道:“哎吆,疼死我了!”
“贱女人,你竟然敢对我阿娘动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贱货!”钟丰强揪住许婧安的衣领子,紧紧地掐住她的喉咙。
许婧安气急败坏地捶打钟丰强,撕心裂肺地咒骂道:“谁叫你咒我阿爹了,还敢打我!你这个狗东西这样忘恩负义,你们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我是不小心踢了她一脚,但是就算我是故意的,她也是活该!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钟丰强被气到双手颤抖,他怒吼道:“我现在负责任地告诉你,你阿爹他死了,那天我进城去打探消息,亲眼看到你阿爹阿娘,还有你阿弟,在菜市口被张麻子给枪毙了,砰的一声,脑浆都出来了,身上都是血,后来他们被一块扔到了乱葬岗,叫野狗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我们一家人都长命百岁,不得好死的是你阿爹阿娘还有你家宝贝阿弟!”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阿强!你别再说了!顾着点我的孙子啊!”王氏坐在地上喊道。
“阿娘,你别管了,今天我非得治治这个贱女人不可。”钟丰强将神情恍惚的许婧安一把推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扔到她身上。
“这是我阿爹随身佩戴的玉佛,从小到大都从未见到他摘下来过······难道他们······他们真的······”
钟丰强不去理会许婧安,上前扶起地上的王氏,帮她拍去身上的尘土,“阿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唉,你怎么能跟她说这些呢?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办,之前大夫不是说,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男娃嘛?只有生下男娃,咱们钟家才算有后了。”王氏伸一伸胳膊和腰,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哪个地方摔坏。
“不可能,这不可能······”许婧安紧紧地握住玉佩。她的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家人脑子被子弹打烂的样子,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心痛,崩溃,无助,绝望。
“呀!阿强,她是不是流血了!看样子这是要生啦!”王氏摸了摸许靖安的棉裤,发现手上是羊水和血迹混在一起的痕迹。
“啊?要生啦?那怎么办啊?”钟丰强一改刚才的怒气,连忙蹲下来查看血迹。
“莹莹快去烧些热水,春莲进屋里帮忙,阿强你跟阿刚先一起把安安抬进屋里。”王氏看着吓得呆若木鸡的两个儿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快去,快去!”
“哦哦,大家都听到了吧,快按照阿娘的意思办,快!”钟丰刚还记得春莲生钟年雨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的忐忑不安,他太期待了,不论过去有多少的恩恩怨怨,他此时此刻只希望今天老钟家能够生下一个健康正常的男娃。
“安安,你可别吓唬我啊,咱们苦了这么些天了,可得平平安安地把儿子生下来!”钟丰强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突发的状况让他不知所措,他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恨自己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任凭王氏叫唤,许靖安嘴里只是碎碎念叨着不可能。
“安安,你听我说啊,你现在不要去想你阿爹阿娘的事情了,阿强就是个狗日的,你不要搭理他,刚才他说的都是气话。你听阿娘的话,咱们先乖乖地把儿子生了啊。”
“不,不会的,我阿爹阿娘他们不会死的,他们不会的······”许婧安身上血流不止,她双目无神,听不进任何话。
“阿强,你快进来她好好说啊,你媳妇儿怕是魔怔了,她死了不要紧,我的孙子可怎么办!”王氏“啪”的一声,打在了一脸懵的钟丰强脸上,细嫩的脸蛋瞬间多出了几道巴掌印子,“你是想绝后嘛!”
钟丰强如梦初醒,他摇晃许婧安的胳膊,跪在地上哭道:“安安,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胡说八道的,你阿爹他还活的好好的呢,还有你阿娘阿弟也是,他们都还好好活着呢,我刚才气坏了,编瞎话气你的,明天我们就可以去张麻子那里把他们接回来了,他们还说,张麻子不但要把咱家的厂子还给咱们,还要送给咱们好些个钱呢,到时候你还可以做你的大小姐,阿爹也还做他的大老板,你快醒一醒吧!”
“真的吗?”许婧安转过头,好似听进去了,又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真的真的,现在咱们先把娃给生下来,明天咱们带着儿子一块去接他阿公阿嬷阿舅回家,好吗?不信的话,你问问阿娘,阿娘不会骗你的。”
“是的是的,安安,阿强说的没错,你阿爹他们都已经放出来了,刚才是阿强故意气你的,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呢,你别和阿强这个狗日的一般见识了,阿娘可是从来没有骗过你的,你要信阿娘的话!”
“那玉佩呢?我阿爹随身带的玉佩,我从未见过他从身上摘下来过。”
“是前些天你阿爹亲手交给他的!”王氏偷偷掐了掐钟丰强的胳膊抢着说道。
“对对对,玉佩是我和阿爹见面的时候他叫我交给你的,他说让你不要担心他,阿爹说你看到玉佩就知道他们要回家了。”钟丰强支支吾吾地附和道。
“那就好,那就好······”许婧的□□撕裂,鲜血很快便将床单染红,一股剧烈的疼痛向她袭来,“好疼啊,阿强,我怎么这么疼啊!”
“你马上就要把儿子生下来了啊,从前你生阿华的时候,不是也这么疼的嘛。”钟丰强涨红了脸,他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而感觉到羞愧和自责。
“要生儿子了。”许婧安自言自语道。
“好了好了,她现在终于知道要生娃了,你快出去,产房不是你们男人能待的地方,去把春莲喊进来,我们要帮她生产了。”王氏吩咐道。
“马上去,我马上去!”钟丰强慌慌张张地摔倒在门框上,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冲了出去。不一会儿,春莲就带着一大盆的热水进来了。
王氏对着满头大汗的春莲怒骂道:“哎呀,你怎么才来啊,你是不是要等你弟妹咽气了才肯过来!”
“我刚刚跟莹莹一起烧水呢,烧好就马上过来了。”春莲小声的嘀咕道。
“别废话了,快点过来帮忙!”王氏招呼着春莲一起,将许婧安血红的裤子褪去,架起她的双腿尽可能地把腿分开来。
“安安,你不要怕啊,一会儿咱们就把儿子生下来了,你现在放松一点,咱们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别怕。”王氏耐着性子安抚大汗淋漓的许靖安。
许婧安哀嚎道:“阿娘,我好疼啊!啊!啊!啊!疼啊!谁来帮帮我!疼!疼啊!”
“不怕不怕啊,你从前不是生过嘛,一回生二回熟,不用怕,来,用力啊。”王氏拧干热毛巾擦拭许婧安的宫口,擦去流出来的羊水和血液,□□还没有撑到足够大。
“这水已经凉了,你快去再换一盆热水回来。”
春莲连忙端起沾满血污的脸盆碎步跑了出去。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春莲?”钟丰强站在门外,焦急地拦着春莲询问。
春莲没有好脸色地说道:“还早着呢,看样子,她今天怕是有罪要受了。”她心里想道:“若不是你说出她全家被枪毙的事情,今天也不至于这么受罪了。”春莲从前看不惯这个城里来的妯娌,今天看到她这般受罪,顿觉消了不少怨气。
“怎么办啊,阿哥,我现在该怎么办?你说安安她会不会就这样被我气死啊?”钟丰强拉住钟丰刚的胳膊,希望得到对方的一丝安慰。
“你先别着急,本来她的月份不是也快了嘛,昨天阿娘还说有半个月就能生产了,就提前了这么几天,应该也没事的吧。”
“都怪我不好!”钟丰强狠狠地扇自己的脸,“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忍一忍呢,偏偏要这个时候跟她胡说八道,她要是就这么去了,我要怎么办啊,老天保佑,我儿子可得健康地生出来!”钟丰强又急又气,他上前去拍门叫道:“阿娘,要不然我去请城大娘过来帮忙吧,她不是咱们钟浦乡最好的产婆嘛,咱们给她些银子,让她马上过来好不好!”
“不许去!你是瞧不上你阿娘,觉得你阿娘没这个能力给你媳妇接生吗?”王氏大声地呵斥道:“莹莹、阿华虽然都不是我给接生的,但是我知道怎么接生,而且安安又不是没有生过孩子,生孩子就那么回事情,都得这么遭罪!你不许去找那个老寡妇,我光是想起她就烦得很!”
钟丰强只得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行啦!你也别怪自己了,安安她也有错,哪有做媳妇的天天这么招呼自己男人的。”钟丰刚将钟丰强拉开,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来来回回捧着热水的春莲,“我告诉你,老娘们儿就不能太惯着,不就是生个孩子嘛,你又不是头一回当爹了,这么紧张干什么,一会儿阿娘就能给你抱出来一个大胖小子啦,你就是太惯着媳妇儿啦,她才会这么无法无天,你让春莲同大声说话试试,我能活活抽死她。”
“阿哥,春莲怎么能跟安安比呢,春莲是被个老头养大的孤女,死了养父又叫人贩子拐来的,拐来的女人,那还是女人嘛,那就是个牲口,要打要骂不全凭你心情嘛,安安可是许家的大小姐啊,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什么气。”
“哪里有什么不一样的,牲口也好,大小姐也罢,女人不听话,就是要揍的嘛,揍了她们才会听话,才不会成天的矫情瞎胡闹,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男人给惯得。”钟丰刚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到这个大小姐,你今天说的事情是真的吗?她全家真的都被人枪毙了吗?”
“唉。”钟丰强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那日在城里,我躲在人群中亲眼看着朝夕相处多年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枪毙,那场景,都给我看吐了。后来我打听到尸首都被扔到了乱葬岗,为了不被发现行踪,我都没敢去收尸。”
“这么说是真的啦?她阿爹阿娘都落得这个下场了,我看只要张麻子的队伍一天不倒,那你们就有可能被他们追杀,亏得当年你在她家时,和我们走动得少,不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只怕他们总有一天会追到这里的。你今后的日子,打算怎么过?”
“不知道啊,我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了。”钟丰强挠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听着屋里撕心裂肺的叫喊,抓心挠肝地难受。
忙忙碌碌,天很快就暗了下来,除了来回换热水的春莲,不停生火烧水的钟莹,和吓得不敢哭闹,自己蹲在角落里颤颤巍巍发抖的许昕华,一家人都在原地打转。眼看着月亮已经上了树梢,钟丰强再也按耐不住,打开门冲了进去。
“阿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钟丰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氏厉声呵斥住:“混账!谁让你进来了,快给我出去!”
钟丰强含泪道:“阿娘,到底能不能行,太阳都下山了,你给句话啊!上回生阿华的时候,安安都没有搞这么久,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么我还是去找城大娘帮忙吧?”
“不行!城老婆子是什么人,你现在叫她过来,这不是叫她看我笑话嘛?你先出去!”王氏擦擦额头上的汗,满脸不乐意。
钟丰强“扑通”一声跪道地上苦苦哀求:“阿娘,你不顾及安安的死活,总得想想孙子吧,要是安安没了,回头孙子也保不住,咱们现在可只有一个女娃娃!眼下你再让我娶别的女人,我也找不到啊,难道要让我学阿哥,去买一个连爹妈都没有的女人,然后再给你生一个傻子嘛?”
王氏看看一摊子的血水,又看看早已有气无力的许婧安,她思虑再三,终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钟丰强无暇顾及钟丰刚铁青的脸色,急吼吼地飞奔出门,此时此刻,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事比找来城大娘更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