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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谷贱伤农强压价,少女怀春说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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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俩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下山前,将所有的李子都收捡干净,此时钟丰勇也再次回到山上。
“还剩两担,但是天已经快要黑了怎么办呢?”钟小芸看着地上瘫软的麻袋,有些不知所措。
钟年晟拍拍胸脯,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来挑一担吧。”
“算了,你从小就没怎么干过重活,哪有这个力气挑下去啊,回头要是扭着腰了怎么办。”钟丰勇苦笑着摇摇头。
“阿爹你也太小看我了。”钟年晟径直走向一担李子面前,面无表情地将担子挑了起来,在原地晃了两步。
钟小芸惊呼道:“呦!阿哥你这么厉害的啊。看不出来嘛。”
“阿爹,我都已经十六岁了,别的人十六岁都讨老婆了,我要还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以后要怎么讨生活嘛。”
“那行吧。”钟丰勇嘴角露出一丝骄傲,他打开钟年晟的担子,在两个麻袋里挖了好几把李子,放到另一个担子中,“那就辛苦你帮阿爹挑下去吧。”他将自己的担子扎好,麻袋被撑得鼓鼓的,他用手估摸了一下,这一担得有一百五十多斤。他憋了一口气,心中默念:“一二三!”,摇摇晃晃地将担子扛了起来。钟小芸赶忙把地上的粗木棍递给钟丰勇,又收拾好地上的零碎家伙,紧跟在父子俩身后。
下山的路似乎要比山上快许多,钟小芸连走带跑,才能勉强跟上他们的步伐。“哎呀,你们怎么肩上挑着担子还能走的这么快啊,等等我嘛!”
“走快一点,每个步子迈的一样快,一口气到山下,就不会觉得那么累了。”钟丰勇知道钟年晟此时已经十分吃力。
钟小芸跟在钟年晟身后,手里提着一大堆锅碗瓢盆,浑身也是酸痛不已。月亮一点一点地吃力地爬上来,似有若无的月光微微照亮山间的路,一家人踩着朦胧,追赶山谷的凉风,在黑暗中摸索回家的路。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钟小芸抬头望去,厝内早已点亮烛火,阵阵饭香味飘来,使她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钟年晟“咚”的一声,将担子卸了下来,他大汗淋漓,瘫在地上喘气。钟小芸顾不上许多,推开家门,冲进厨房,家里果然已经做好了饭菜,放眼望去,饭桌上有一锅热腾腾的米饭,一盘酒糟肉,一碗西红柿炒鸡蛋,一盆包菜汤。
“哇!阿爹你太厉害啦!”她不管不顾地跳到饭桌旁,抓起一块肉就往嘴里送。边吃边喊着:“好吃好吃,好吃死啦!”
“没个样子。”钟丰勇摇摇头,细声道:“你阿哥呢,怎么没见他进来?”
“他跟我一起回来的啊,估计喝水去了吧。”
两人正说着,钟年晟就进来了,“阿爹,我把李子放柴房了。”
钟丰勇呷一口自酿的黄酒,“行,快吃饭吧。”
劳累了一天,一回到家就能够吃到丰盛的晚餐,此时此刻,一家人都松了口气。
“阿爹,你有三头六臂嘛?怎么动作这么快的呀?”钟小芸大口咀嚼,不忘思索这顿饭的由来。
“哪里是我有三头六臂,还不是多亏了丰田嫂,她这几天腿脚不好,没有到山上去忙活,就在家给丰田和两个小工俩煮饭洗洗弄弄的,今天见咱们忙得晚,就过来帮忙啦,咱们家今天的饭是你们阿婶帮着烧的,这个酒糟也是她送过来的。”钟丰勇说的“阿婶”,便是钟丰田的媳妇丰田嫂,钟丰勇同钟丰田是堂兄弟,虽然两家关系并不紧密,但住在一个厝下,多少算是一名亲戚。
“那阿爹你怎么没有留人家吃饭呀?”钟年晟大口扒饭,同时往嘴里塞一块肉。
“我留了,喊了她好几次。她都说家里头还有一堆衣服要洗,一定要回去。”
“真是难得,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患难见真情!丰田阿婶可以说是给咱们雪中送啥来着······”钟小芸抓耳挠腮地就是想不起自己要说的话。
“送碳。”钟年晟随口说道。
“对对对!”钟小芸连连点头,“就是雪中送炭!咱们回头得好好感谢人家,对吧,阿哥!”
“对,你说的对。”钟年晟站起来给钟丰勇添满黄酒,“阿爹,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这都是阿爹该做的,今天你陪阿爹喝一杯吧。”钟丰勇拿出一个空碗,让钟年晟自己倒上一碗酒。
“那我也要喝!”钟小芸还没征得同意,就自顾自地去拿个空碗来倒上。
“够了够了!”钟丰勇摆摆手,示意钟小芸停下。
“阿爹,这才半碗,阿哥都倒了一整碗!”
“女孩子家家的,喝那么多酒像什么样子。”
钟小芸笑嘻嘻地举起碗说道:“阿爹,阿哥,咱们来碰一个吧,预祝今年的李子会卖个好价钱!”
“好,咱们来碰一下!”
钟小芸呷了一大口黄酒,“夏天也太幸福了,不但可以吃米饭,还有肉吃!”
钟丰勇笑道:“一年中最累的时候到了,不吃点好的,怎么有力气干活!”
酒足饭饱,钟小芸收拾好碗筷,拖着疲惫的身体到院子里吹凉风。钟丰勇和钟年晟已经在天井里洗澡了,父子两人你一盆我一桶的,用凉水浇去一天的疲劳。
待二人洗过之后,她关上厨房的门,拿温水浇身子。洗完澡再看那两桶脏衣裳,她忽然泄了气,“这也太累了。”
钟丰勇见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累了吗?实在不行,阿爹的衣服就不洗了吧,反正明天到了山上也是脏一身。”
钟小芸抬头望着钟丰勇,眼含泪光,“可以吗?”
“可以的,阿哥的也别洗了,你爱干净,就洗你自己的衣裳吧。”
钟小芸点头如捣蒜,“好!”
乡民们就这样日未出便上山,星光灿烂才归,每天重复着一样的工作,晒着一样热辣的太阳,回到家能够吃到米饭或者是零星的肉,都算是丰收季节难得的念想。
转眼过去十天,整个钟浦乡都沉浸在丰收的辛劳与喜悦之中。林子多的,一边收李子,一边卖掉,像钟丰勇家这种林子少的,就索性全都收好了,再找人来一次性挑走。
“阿爹,咱们今天是不是要把李子全都卖给宋家呀?”钟小芸提溜着眼珠子偷偷观察钟丰勇的表情。
“是啊,他们今天会派管事的过来收。”
“啊?怎么是他们派人来收啊,往年不是我们自己挑去嘛?”钟小芸敲了敲桌子,满脸写着不乐意。
“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要多很多,咱们家的壮劳力比较少,昨天你阿哥去和宋家的蜜饯厂商量了,他们同意今天派人过来收。”
“那他们会派谁过来收啊?”
“估计是李管事吧,还有几个在蜜饯厂做事的乡民。”钟丰勇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还会不会有别的人过来呀?”
“我哪儿知道啊,那肯定是派说话能顶事儿的人来呗,管他谁过来呢,你总是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我就盼着今年的李子能卖个好价钱。”
“说话顶事儿的人?”钟小芸心里想着,那个人在宋家,总是能说的算话吧,她不禁嘴角上扬,急急忙跑回屋里,对着破旧的镜子,一分一毫地检阅自己漂亮的脸蛋,“哎呀,我怎么晒得这么黑了!早知道不去山上帮忙了······”她打开衣柜,先是试了一条母亲托人寄回来碎花裙,转了一圈,想想似乎有些艳丽,又换了一件素一些的棉布裙,看着又觉得太过素净了些,再换上一条裤子,又觉得这肥大的裤子称不出自己修长的美腿······
“阿妹,阿妹······”屋外传来了钟丰勇的叫唤,“蜜饯厂的人来了,快出来给人倒茶!”
“唉!马上就来了!”钟小芸慌忙穿上了碎花裙,胡乱拨弄了头发,一阵风似的跑到堆置李子的柴房门外,只见站着一个精瘦的管事,还有两个高大粗壮的乡民,她环顾左右,原本洋溢的笑容,僵在脸上。原来那个人,没有来。她败兴而去,心不在焉地踱步到厨房泡一壶新茶,直到水流了一地,烫到自己的脚,她才发现自己的暖水瓶根本就没有对准茶壶。她又气又恼,听到外头父亲催促的声音,只得重新在茶壶里倒满热水,将茶壶和茶碗,放在托盘上往柴房去。
柴房里正在用秤砣一袋又一袋的称着李子,“60斤!”钟年晟和蜜饯厂的一个伙计一块儿抬秤,另一个伙计和钟丰勇一起报数,为首的李管事一笔一画认真的记着。她将托盘放在桌上,“请喝茶!”她满脸不乐意地转身离去。
“75斤”
“70斤”
“68斤”
······
称好的放一堆,没称好的放另一堆,很快就将这些天的劳动果实都称量好了,李管事拿出算盘噼里啪啦地拨算了一通。
“一共是39担零82斤,我给你算40担,一担是20个铜板,所以一共是800个铜板,你是要银子啊,还是要大洋,还是要铜板?”
“你等一下哈!”钟丰勇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恭敬地说道:“去年的李子,不是一旦30个铜板嘛,怎么今年反而还少了呢?”
“去年雨水不好,每家的李子都收的不够,我们蜜饯厂把乡里所有的里都收了,最后也没有收够,跑去白云镇收,还不够车马费的,所以收你们的价格就高一些,今年收成好啊,家家户户都收的多,我们用不了那么多的李子,今年大家的收成都多了,肯定李子就要卖得便宜些了。”
“那照你这么说,收成好的时候,卖的便宜,收成不好的时候,反而买的贵,我们一家老小辛辛苦苦地干活儿,去年30担我拿了900个铜钱,今年40担,却只有800个铜钱,那我岂不是还要盼着收成不好了!”钟丰勇无奈地说道。
“这也不是咱们能定的,我们老爷说了做买卖就是这个样子的,物以稀为贵,货多了就不值钱。你别看我们收的低,白云镇朱家的蜜饯厂还只收18个铜钱一担呢,我们老爷已经给足了你们好处啦。”
“唉······怎么会这样。”钟丰勇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钟年晟见状连忙倒了杯水递给李管事说道:“李管事,你看能不能再给我们加一点呢?我们家的李子从来不管白云镇给的钱是多是少,都给你们厂的,何况我阿娘从前也一直在厂子里头做事情的,你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也给我们加一点嘛。”
“我给你们的已经是多的啦,你们家收的少,卖的也早,别的人家到后面再卖,一担都没有20个铜钱啦,而且别人那么多李子都是自己拉去厂里的,我们看着你阿娘的面子,可怜你们家壮劳力少,今天上家里来收李子都没有收你们工钱。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拉去白云镇卖,到时候不要后悔啊。”李管事放下茶碗就要离去。
钟丰勇慌忙拦住:“你看你看,别生气嘛,我们就说说嘛,又没有说不卖,你别走嘛!”
“那40担,800个铜钱,我现在给你打个条子,过几天等都收好了,到时候你们来厂子里结账。”李管事在口袋中摸出一本册子,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又将挂在胸口的印章在册子上轻轻印了,撕下来交给钟丰勇。
钟丰勇小心翼翼地收好单子,父子俩连同厂里的两个伙计,一块将李子放上板车,来来回回地抬了好几趟。
钟小芸趁着众人忙乱的当口,悄悄溜到李管事身旁搭讪,“李管事,你一天要到多少户人家里收李子呀?”
李管事上下打量钟小芸,只见她一双杏仁眼似笑非笑,幼态的面庞逐渐长开,她的神态令他想起她母亲的美貌,李管事扶了扶眼镜道:“像你们家这样的,算比较少的了,我们一天怎么也得收三十趟这样的量吧。”
“那你忙的过来嘛?”
“忙不过来也得忙啊,我们这些出来给人做工的,哪个不是看着老板的脸色做事,别看我们拿工钱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厂里的收益要是不好,谁的日子都不好过的,你就说前年闹旱灾,周围几个乡镇的李子收成都不行,要不是我们老板英明神武,财大气粗,一般的厂子还真不一定能熬过去呢。”
钟小芸恭敬地给李管事添上一杯茶 ,“大家都说宋老板英明,照我看,李管事也很厉害呢。”
李管事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儿,“打工是打工,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你就说都是打工的,我就坐在这里喝茶算账,他们就得一袋又一袋地抗李子。在厂子里怎么也能算这个。”李管事竖起两根手指,满脸得意,他喝了口粗茶,接着说道:“我们老板也是个识才的好领导了,好歹是没埋没了我,也没嫌弃我是个外乡人,能担得上‘唯才是举’这几个字了。”
李管事啰啰嗦嗦的一通话,一句也没进钟小芸的耳朵,她憋了半天,终于冒冒失失地挤出一句话:“你们这些天这样忙,少爷不回来帮忙吗?”
李管事哈哈笑道:“我们少爷忙着城里的学业呢,将来宋家所有的产业都是他的,他哪里需要管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他见钟小芸楚楚可怜的样子,突然话锋一转,“你阿娘是个有见识的人,把你养成一个美人坯子了,将来不愁找个好人家卖个好价钱。”
说话间,阿勇家所有的李子全部装上车,钟小芸只哼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回屋去了。父子俩陪着一块把李子拉到蜜饯厂。从蜜饯厂回来,两人都闷闷不乐。
“咱家的林子少,也有林子少的好处,你看乡长家林子多,地也多,光是请短工来收,就要不少开销,估计他这么算下来,哪怕是乡长,最后也拿不到多少大洋呢。”钟年晟摇摇头,接着说道:“可是乡长家还有那么多好田地,他家不缺这点卖李子的钱。”
“难怪你阿娘一定要到城里去,她总说咱们一辈子在地里忙活,不仅干得多,干的累,还赚得少。咱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地伺候果树,到头来连一块大洋都换不到。”
“阿娘之前说城里的蜜饯一斤就能卖1个铜板呢,一担李子差了80个铜板,你说都叫谁赚去了?还不是被宋老板这样的人赚去了,做老板的,没有一个不黑心的,他们不赚我们的钱,又赚谁的钱呢!”
“当初你阿娘执意要进城打工,如今看来也不算太差了,还不如到城里去给达官贵人使唤,唉,就这么点钱,回头交完了税,再交完你的学费,家里又不剩几个子了。”钟丰勇掩面,不想让人看到他的无奈。
“阿爹你别这么想嘛,明年上完学,我就不用再交学费了。县里的中学我多半是上不了了,到时候我就回来跟你一起打理地里的庄稼还有山上的果树。”钟年晟挤出一丝惨白的笑容。
“你又说这个,你阿娘进城去干活,不就是希望你能安心地读书,将来好学一点文化出人头地嘛,你要是这样随便就不读了,你让我怎么跟你阿娘交代?”
“那我不说了,明年的事情,咱们就明年再说吧。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这么辛苦,我们今天还是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吧!”钟年晟转头对着屋外喊道:“阿妹,阿妹!”
“干嘛······”过了半天,钟小芸才姗姗来迟。
“今天我们两个下厨,做一顿好吃的,来庆祝一下收李子的工作结束好不好?”
“哦。”钟小芸目光涣散,面无表情。
“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生病了?这几天累到了吗?”钟年晟将手背放在钟小芸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又放在自己的额头做了对比,“奇怪了,没有发烧啊。”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屋了,一会儿我就做饭。”
一家人各怀心事,都郁闷了好些天。
第三天,乌云密布,钟小芸心中烦闷,她心里想着一个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宋家的蜜饯厂附近,她听到厂子大门口有吵闹声,便凑到人群中一探究竟。
只见蜜饯厂的李管事,正被几个乡民团团围住,为首的是钟丰田和老光棍浦当新。
“昨天还是19个铜板一担,今天我们大老远搬了这么多过来,怎么又只给18个铜板,哪有这种道理嘛!”钟丰田愤愤不平地揪着李管事的胳膊。
“昨天是昨天的价,今天是今天的价,每一天的价都不一样,本来就是很正常的嘛。”李管事试图挣脱开,却被死死地拽住。
“哪有一天一个价的,你们做事情分明是不讲道理的嘛!难道这世间都没有王法了吗?你们宋家的厂子如今要无法无天是不是!”浦当新紧紧地拽住李管事,李管事的两只胳膊都被架住,像一只被夹住翅膀的麻雀。
“做买卖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们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可以不卖给我们呀,反正我们也不缺这点李子了。”
“往年我们大家都是卖给你的,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你们还让不让大家伙儿活了!”钟丰田喊道。
乡民们越想越气,群情激愤,怒火越烧越旺。两个壮汉见形势不妙,连忙从人堆里挤进去,他们将乡民拨开,一前一后守住李管事,原来是浦当大和浦当二兄弟俩。
“阿大,你也是咱们钟浦乡的一员,你可不要帮着这些外乡人在这里欺压咱们这些同宗同族的自己人啊。”浦当新的堂哥浦当旺,指着浦当大的鼻子骂道。
“我们怎么联合外地人欺压乡民了?李管事又不是强买强卖,你们不愿意大可以走!再说了,我们兄弟俩快饿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些同宗同族的自己人给我们一口饭吃?这些年要不是宋老板收留我们,我们哥俩早都饿死了!”浦当大紧紧地护住李管事,毫无退让之意。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啊,我们这么多的乡民,难道还能被你们这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给欺负了!”丰田嫂脱下身上的拖鞋,随手摔到浦当大身上。眼看双方就要打斗起来,浦当二连忙拦住气急败坏的浦当大,“大家别着急,都听我说一句行嘛!”
“我看你又能说出什么来,你说啊!”丰田嫂扯着嗓子喊道。
“不是我们故意要降价,是今年大家的李子实在是收得太多了,我们蜜饯厂今年要的李子,前天就已经收齐了,现在每多收一担,我们宋老板就要多出一担的钱,你们也知道李子这个东西放不了太久的,回头用不了的李子,我们指不定都要拿到河里扔了。真不是我们宋老板要占大家伙儿的便宜,大家也要替我们厂子想想嘛,今年把李子全给你们高价收了,明年我们厂子倒了以后你们卖给谁去嘛。”
众人在浦当二的劝说下,情绪有所缓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各自交流。
浦当二在慌乱之中悄悄捏了捏浦当新的手,大声地说道:“我跟我阿哥,肯定是要帮着咱们乡里人的嘛,今天还给大家降价收购,已经是在帮大家了,回头等我们实在是收不下了,你们就是送给蜜饯厂,蜜饯厂都不要了。大家伙儿也自己想想看,现在能赚一点是一点了,总比倒到河里划算吧?大家先冷静一下,你们自己个儿再商量商量!”浦当二带着李管事和浦当大在众人的注视下回到厂子里。
众人听罢,在门口叽叽喳喳的争论了起来。有人觉得应该所有乡民站一条线,全都不卖了,来逼宋家加价,有的人觉得浦当二说的有道理,倒不如趁现在还收,赶紧出手了。大家吵来吵去,争论不休。
浦当新思来想去,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厂子,找到早已在办公室里等待他到来的浦当二。
“阿二,我可是冒着被大家揍的风险跑进来的,你说吧,我要怎么做你可以给我加一点?”
“啊呀,阿新哥,你看你一向是识时务的,所以才招呼你来,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了你嘛。量称记账的事情,是我跟李管事管的,一会儿我们给你多算上五担,你说好不好?”浦当新看着一旁的李管事,见他点头,浦当新咬咬牙说道:“那你们说话要算话啊,到时候,多算我五担。”
“你放心,只要你帮我们把事情办好了,我们肯定说到做到。”
“那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一会儿你就第一个进来,不管多少钱都要卖给我们,到时候呢,我们私下里还是按照一担18铜板的价格跟你结账,你只要当众同意就可以了。”
浦当新会了意,悄悄溜回到大门口。
李管事来到门口,他清了清嗓子喊道:“诸位,刚才我和宋老板商量过了,现在的李子又降价了,每晚一刻,就降一刻的钱。大家自己抓紧时间早做打算吧。”
众人一时又炸开了锅,浦当新故意走到众人面前,吐了一口痰,高声喊道:“我管不了了,我这个老光棍还要靠这几个钱活命呢,各位,我先进去了。”他不顾众人的阻拦,一股脑地往里冲。乡民们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不一会儿,浦当新就拿着一张收条出来了。
钟丰田扯过收条凑近了看,大骂道:“这帮狗娘养的□□人,也太欺负人了,刚刚还是18铜板一担,这会儿怎么又变成是15铜板一担了,这些个天煞的,你这王八蛋怎么也同意卖啊!”
“那有什么办法啊,人家刚才也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再扛着,难道回头真的都倒到河里嘛?乡里可不止咱们这些人有李子要卖,这会儿再不卖,恐怕一会儿更便宜啦!”浦当新抢回收条,呲溜一下就跑没影了。
其他的乡民见了,也纷纷决定要放弃抵抗,他们争先恐后地进厂子,张嘴便是好话哄着李管事,全然不见刚才要打人的样子,乡民们求爷爷告奶奶的,纷纷将李子低价卖给了蜜饯厂。
钟丰田夫妻和浦当旺夫妻,见大家伙儿都已经忍痛贱卖李子,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进来说尽好话,因为他们带头闹事,李管事罚他们只能12铜板一担。
钟丰田看着收条,出了蜜饯厂大门,回头淬了一口,“辛辛苦苦收的李子,忙活了那么多天,就这么便宜他们了。”
浦当旺跟着骂道:“可不是嘛,挑去白云镇还不够折损的,扔掉就更不甘心了。除了便宜他们,还能怎么办!”
“干死干活地这么多天,最后拿得钱还没有去年多咧。”
“明年还是少结些果子吧,免得白辛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