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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瘟疫 ...

  •   林归舟仰着头,阳光有些刺目,天看起来很高很远,“你能教我骑马吗?”
      其格娃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被哥哥从中原带回来的姑娘,暗道她怎么跟传闻中狐媚子的形象一点也不符,模样倒是清秀,但像根棍子似的杵在风口胡乱的吹,浑身上下都冒着傻气。
      不过会咬人的狗不叫,或许这是她的障眼法也未可知呢?

      她又想到了那个贤惠的嫂子心酸的大度,她自己也是女人自然更加能感同身受,于是心中越发不平,对哥哥的三心二意也十分满,接着眼神不善的白了过去,也不知说了个“切”字还是“驾”字,然后跑的更远了。

      林归舟吃了一嘴的尘土,她用手挥了挥,没往心里去。毕竟她来这里以后也没少受歧视和白眼的,真要一个个计较起来,那她还活不活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冷不丁被风呛着了捂嘴咳嗽了两声,然后往医署去了。

      刚到了地儿,就发现十几个人排队等着,见了她两眼放光,纷纷念叨着,你可算来了。
      他们其实等的也急,可她毕竟可汗的女人,谁敢真去催?

      林归舟抻着头往里瞧,却不见苏格忙碌的身影,而且今天早上连云合的影子也没看到。真是奇了怪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没了踪迹。
      一个对她颇有好感的妇人主动解答,“苏格被可汗带走随军了。”

      原来如此,难怪呢。至于云合,林归舟见她正半跪在地上痛苦的闷哼着,给她把完脉,又仔细询问了情况才知道她昨晚吃坏了肚子,得了急性肠胃炎,这会儿疼的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夜里上吐下泻就没停过生生熬到现在。
      林归舟赶忙把她搀扶到床上,又煎了药给她喂下去,见她睡着了才安心去给别人看病去了。

      一整天忙下来她感觉腰都快散架了,但没有扎布德缠着,云合盯着,别提多自在了,她自己都没发现脸上一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

      而另一边扎布德亲自带兵抗洪,顺便收拾了周边的几个小城镇,打的他们心服口服,由于他自始至终站在救灾的第一线,原本活阎王的外号慢慢消失了,有些老百姓见他如此爱民,渐渐内心也向他这边倒戈。
      毕竟对他们来说,谁当皇帝不重要,谁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好日子最重要。

      到了第三天,仁娜突然焦急地带着赤拉斯郎过来。原来前两天听到他偶尔咳嗽自己也没太在意,结果昨天半夜突然高烧呕吐,直喊头疼身上疼,哭闹了半宿,今儿一早她就急急忙忙带着儿子过来看病。
      这边林归舟刚安慰她不要惊慌准备看诊时,又有两个契维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过来,症状竟然都差不多,紧接着也有大人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林归舟立刻警铃大响,知道恐怕大事不妙,可能是瘟疫。于是她面色凝重的跟仁娜快速说明了情况,让他们密接还没症状的待在一处分开隔离,并停止今天所有的会诊,除了相同症状的。
      这个时代没有口罩,也没有空气净化器,林归舟只得用还算透气的干净白布遮住口鼻。小小的屋子里挤着十几个人勉强躺着,大的小的都不同程度的在发烧呕吐说胡话,她只能一个个喂药,又自制了粗糙简单的盐水给他们轮着定时清洗口鼻。
      有些人还好,可有些人却并不信她,拒绝吃药,更不让她做消杀,直嚷嚷着要苏格大夫来,不要她这个没用的中原女人。

      苏德因为前两天一直在陪着赤拉斯郎骑马,所以很不幸的也中招了,他偏蓝色的眼珠一直落在林归舟的身上,看样子这女人是完全不记得他了。
      也对,都过去九年了,听说她连曾经朝夕相处的扎布德都认不出来,又何况是他呢。

      可见这女人从未想过要跟他们再有任何瓜葛。
      但偏偏命运就爱捉弄人。

      这会儿苏德见有人生着病心里恐惧的闹起来,他则只保持沉默。他想,这女人大概还不知道,现在屋子里十几条人命,全都系在她一人手中,就连一向看不起他的自己,此刻也不得不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他也不免烦躁不安起来,急火攻心更是咳嗽个不停。

      林归舟端了茶给他,耐心的喂他一口一口喝完,虽只露了一双眼睛,但苏德看到她目光里的关切,不带个人感情,仿佛神女悲悯众生,一时竟因此晃了神。
      又有人叫嚣起来让她滚出去,不要她,林归舟一怒之下站起身子就想往外走,却听床上瞳孔颜色与旁人不同的高大男人突然喘着粗气低声说,“如果你不能尽快治好我们,为了不传染给其他人,最后我们都会被抛弃,自生自灭。”

      瘟疫,向来是草原人最害怕的,常常一个控制不住一死就是一堆。
      这次也得亏是林归舟及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又是一大早发现的,才及时制止了后面不可控制的局面。所以当仁娜不愿离开儿子身边,而林归舟一反往常,态度强硬的规劝后,她还是最后乖乖听话的离开了。

      这病林归舟之前没见过,甚至搞不懂传染源是什么,她只大概感觉可能是牲畜,可眼下并没有机会去验证。
      她听了苏德的话,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有些病人的情绪如此激动,现在他们的性命都在自己手里握着,她又是个异族人,这样一想也就能理解了。

      于是她的脚尖又转了回来,声音不大,却很有力,眼神也十分坚定,“我是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不到最后一刻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你们放心,我不会走,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这里,直到把你们都治好。”
      简言之四个字,同生共死。

      她此话一出,刚刚还闹腾个没完的人都歇下了,只有道不和谐的声音还在低声用契维语抱怨辱骂林归舟,苏德一个眼神过去,那人吓得屁都不敢放了。

      “要不是这里有她和可汗的儿子,我们这些人早就被扔的远远的烧死了。”
      他这话说到了点上,既扎心又现实,于是所有人都乖乖配合治疗让干嘛干嘛,再也没有闹事的出头鸟了。

      “喂,你刚刚说了什么,他们怎么一下子都老实了?”林归舟好奇的问,毕竟她又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苏德有意逗她,“我说他们别把你这么个天仙似的大夫给气哭了。”
      林归舟气的叉腰,“我才不会哭呢!”
      明明刚刚被排挤推搡,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差点掉珍珠下来。

      苏德心想,原来她是个这么有趣的姑娘,难怪扎布德念念不忘的。只那双露在外头的眼睛,就如此鲜活灵动,仿佛神女化作凡人,有了七情六欲,妙不可言。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林归舟一脸茫然,“我们见过吗?”
      要是她知道自己是九年前那个无礼的混蛋,怕是会躲得远远的,还是不说的好,于是苏德摇摇头,“大概是我认错人了。”

      林归舟这会儿可没闲工夫管他认没认错,她又要熬药喂药,又要给他们物理降温,又要做简陋却必不可少的消杀,一整天下来,口干舌燥,浑身累的发抖。
      即便如此,她夜里也休息不好,要时时关注病人的情况。果不其然,有几人又高烧了起来,所以她又是好一阵忙活,最后索性一边在灯下看医书找方子一边留心着旁边的人。

      又这么过去了五天,苏德身子骨本来就强,所以身上一有力气他就下地跟在林归舟后面打下手帮忙做事,林归舟劝都劝不住,索性随他去了。她熬着夜研究了几个方子换着吃,病人的症状在好转变轻,但始终不得根治,终于连她自己也累的病倒了。
      一见她高烧躺着,有人就不愿意了,嘟囔着,“我们还没好呢,她倒是倒下了,那我们怎么办?”

      苏德的眼神仿佛要杀人一样。
      旁边一个老妇人也生气,“你说的还是人话吗?这几天多亏了林大夫整日整日悉心地照顾,我们才舒服多了,幸亏她听不懂,要不然你这话让人家听了去,不得寒心死。”
      连一开始讨厌林归舟的赤拉斯郎也看不下去了。他一开始是恨这个女人抢了父亲对母亲的爱,但他也懂得知恩图报,他看了那人一眼,心里默默记下这笔账,等父亲回来一定要他好看。

      林归舟躺在床上睡了醒醒了睡,头疼的像是有人在她脑袋里蹦迪,咳嗽起来没完没了感觉肋骨都要咳断了,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喘不上来,身上又出了许许多多的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拿出医书,喊了苏德到跟前,实在是没力气了,只能在他耳边轻声说她需要的药材,或许有用。

      苏德看她抖着手指的药草名,立刻点点头,“放心吧,我一定让人给你弄到。”
      林归舟听了,这才稍稍放心的睡了过去。
      如果没弄错的话,这个方子应该有用,就差几味药。

      而另一头扎布德正坐在上首,下面坐着马屁拍不停地太守。许是他喝醉了,往日里他最恨这种阿谀奉承的小人,今天听他一口一个万岁的喊着,怎么就觉得这么舒服呢。
      对面坐着的三弟和苏格却十分瞧不起他那副拼命巴结的样子,只觉得丑陋至极。

      而太守却混不在乎,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做天子的一条狗,也比普通人强上百倍千倍。
      有时候还真是人不如狗。
      他一拍手,突然涌入了一群美女开始献舞,为首的竟是前几日送回来,眉眼酷似林归舟的女子。
      太守不死心,那女子也不死心,于是想抓住今晚的机会,定要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扎布德喝醉了,心情大好,猛一抬头看过去,痴痴地念着,“林归舟。”
      那女子压下被当成替身的不痛快,心想等她成了事,日后还指不定谁压着谁呢,于是眼波流转,身姿绰约,摇晃着,跳动着,嬉笑着,不知怎么,就跌落到扎布德怀里。

      腿上突然躺着个软绵绵的身体,扎布德又不是柳下惠,再加上自从得了林归舟后他连仁娜都没碰过,难免一时忍不住低头就要去亲她的眼睛,却闻到了一股脂粉花香的味道。
      他兴致淡了点,不是记忆中的草药味,“你不是她。”

      女子眼见着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说什么也不能前功尽弃,于是似泣似嗔似怨的看向他,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的春色,“可汗,您就,可怜可怜奴家吧。”
      扎布德虽然吃醉了,但心中想着林归舟,一时竟有些犹豫。

      太守见了也着急,忙劝道,“一个女人而已,睡了就睡了,这是她的福气。”
      扎布德心想,难不成他堂堂契维的可汗,还当真为一个女人守活寡不成,于是抱起怀中的女子就要往楼上的厢房走去。

      突然一个小兵进来,在苏格耳中附语了几句,苏格听完当即脸色大变,摔了酒杯,“什么?!”然后接过信拦住了扎布德,简单说明了情况递上信去。
      扎布德当即松了手,酒醒了大半。信是苏德写的,里面详细描述了瘟疫发生的整个经过,还特别写了赤拉斯郎已经好了大半让他不要担心,前面洋洋洒洒说瘟疫基本控制住了,但信的末尾笔锋一转,写道,“林大夫病的很重,盼望速归。”

      这下子扎布德因为惊吓已经完全清醒了,一旁的苏格也看完了信,连忙照着方子去找药材准备连夜回去。
      “备马!”扎布德大吼了一声,然后带着满身的寒意跑了出去。
      因为这一决定太过仓促,他只带了苏格还有几个亲信先走,剩下的兵马等天亮后交由三弟再做决定。

      太守看着到手的肥羊又跑了,心里也是恨,瞧了眼摔了个屁股蹲在地上哭泣的女子说,啐道,“没用的东西!不过东施效颦!”
      听到这话,女子哭的更伤心了,只有三弟还在旁边呆头呆脑的喝着酒吃着花生看这出闹剧落幕,内心觉得十分好笑。

      扎布德一路往北赶,一刻也不敢歇,生怕自己的药材带到却来迟了。
      万一。。。
      他摇摇头,有雪花打在脸上,他定了定神,咬咬牙,没有万一,一定能赶上。

      一想到信中的描述,扎布德就心急如焚,暗骂自己不是人,林归舟都那样了他竟然还准备找别的女人同床共枕,所以心虚的千叮咛万嘱咐苏格一定要保守秘密。
      苏格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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