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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决心×计划×随我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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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计划×随我来
文/薛舞
一行人回到薛嵩的家里,莫名的都住了下来,和尚居然还像模像样的吩咐下人他是吃素的,叮嘱之后便闭门不出,隐约听到有诵经的声音。而经过这万千的事情,我心绪淡的如同一杯凉开水,就算那和尚将此地拆了办成庙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只有薛嵩一到家便吩咐下人们看好我和和尚,然后又心急火燎的召集所有黑衣人密会,不时看见那些人神色紧张的进进出出。
孩子受了风寒,到了安全的地方那求生的本能一弱就松懈了下来,蓦的发起了高烧,一时间也没有办法问出来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不忍心在此时再为琐事烦扰薛嵩,便自己学着手忙脚乱的照顾小孩子。知道薛嵩是在部署那难免的一仗了,在他看来这次打的就是个有准备,他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也全力以赴了。只是不同的是,在我看来却是田承嗣准备的如狼似虎,薛嵩准备的也最多只能是狡兔三窟,因为历史上这两个人的实力太分明了。
听到远处鸡鸣二遍,天马上就要亮了。
换了一条冷毛巾,摸了摸小孩子的手心,不是那么烫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我这么想,可是心里面不由得想起了爸爸那时候照顾生病的自己那样的温柔。
“你长大了,可别像我那么懦弱。一直躲避着现实,唯一会做的就是找人帮我或者藏起来不让别人伤我。实在没有人帮忙就赖着爸爸,那是最后一丝温暖依靠。可是现在,一切灰飞烟灭,连爸爸都不能做我的靠山了。我大概是灾星吧,所有近在我身边的人,都死掉了,尤其是那些我深爱的人。现在,我没有任何人再身边,能接下来那些被我推卸掉的责任了。”
爸爸,妈妈,同学们,来到这个时代以后,薛嵩,田维甚至Mr.阮……如果算上不见踪迹的谭越,真是难以解释。难道我的出现真的是被诅咒的?
“你不是灾星。”那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不然我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他古语说的嫩嫩软软煞是好听。“姐姐你是有使命的人,正如孟子曰:'舜发於畎亩之中,傅说举於版筑之间,胶鬲举於鱼盐之中,管夷吾举於士,孙叔敖举於海,百里奚举於市。故天将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於心,衡於虑,而后作。征於色,发於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於忧患而死於安乐也。'”
他摇头晃脑背的一套一套的阿啊,我哭笑不得,人小鬼大,这么会安慰人。
“你看你这么小就懂得那么多,可是我呢,我是万年吊车尾,考大学都是勉强的。”我笑着说。
“什么是万年吊车尾?”他奇怪的问。
呃——
“就是永远落在别人后面,和别人的距离就像别人骑着宝马跑,而我步行追一样远,而且永远都追不上。”大概,就是这样吧?
“你为什么这么没有自信?宝马会病,会逃,那个时候你不就追上了?”被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觉得我冒汗了,还有种做白痴的感觉。
“你一点都不像小孩子。”恼羞成怒,我开始觉得和这么一个成熟的小鬼说话太吃力了。
“那你就不要把我当小孩咯。”他坐起来,托着下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只要你让那和尚不要吃我,我就帮你。”
“你一个小孩子帮我干什么?”我皱起眉头,这个小鬼,不简单。“再说那和尚看着不弱,也不会听我的。”
“这和尚有两个弱点,爱美,他吃我的时候可绝对不美,是不会让第三人在场的。所以我跟着你,他便不会吃我,但凡遇见我落单,那么我就被吃定了。另一个弱点就是他很骄傲,也不会对弱用强,那就是为什么他就算流着口水,也要等我变强的原因。”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十分笃定。“你救了我,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帮到你,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帮忙我现在什么都没想干。好好活着,不要动不动肝脑涂地,爱你的人多么伤心呢。” 小鬼说的好象自己真的已经是大男人一样。
“不诚恳吖。”小鬼还是那个姿势。“你现在心跳的声音除了安定还有一种毅然,应该是决定了什么事情的表情,而且是很大的事情。”
我愕然。难道这么明显么?其实在薛嵩准备的同时,我也开始再心理上准备好了,注定我就是那个盗盒的人,那么,死马当成活马医,多少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因为不论什么结果,对于我都是好事情,nothing to lose。
“我是大人了啊,我做什么决定,表情上有那么明显么?”我没好气的回这个小鬼,“总归会有人照顾你的。”
“我随便说说套你话而已,你太坦白了。”小鬼耸耸肩,若无其事的拍拍我手,一脸就你还当大人呢的表情弄得我我一头黑线。“更何况说我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照顾。”小鬼轻轻扯下额头的毛巾,说的一点都不汗颜。“姐姐,你不诚恳,那么我就诚恳一些。就说我吧,我是妖。人力不及的地方,我却是可以来去自如。”
他说完,小手一翻,手中突然出现一小撮绿色的火苗,眼睛一霎不霎的看着我,看我的反应。
我愕然了一下。
怎么救了个腹黑的小妖怪,那个时候还可怜兮兮的站在雪地里面装柔弱,还编了那么苦情的戏份,但是现在又这么坦白。
“你的身世?”我狐疑的挑眉。
“骗你们的,不然早就被和尚抓了。”他一点都不隐瞒的说完,看着我的反应。
我更加愕然。“他为什么抓你?”
“猫为什么抓老鼠?”他笑笑的一本正经的问我。
将军—
记忆中我爸爸在下棋得手的时候也是这样笑。
我不用知道猫为什么抓老鼠,所以他也不用回答和尚为什么抓他,那么就是,天生的?那么他与和尚,谁正谁邪?
我小心的挪开了一点距离。
“我若杀你,早就动手了。还能让你活到现在” 他有些好笑的看我突然的疏离,冷冷的一挑眉,那种冷峻似曾相识,电视上每一个杀手面对不具备杀伤能力的对手时候都会有这样不屑的表情。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这么华丽的台词?我冷汗了,我难道看上去就那么弱,连一个孩子都认为他那一把细弱力气杀的了我么?即使他说话这么拿腔拿调的成熟?
我无语了。默默地,两手摸上那孩子的肉呼呼小嫩脸,开始面无表情的虐虐虐……
“你,做,行,么……”虐的他连说话都大舌头了,那朵小火苗也灭掉了。
就算他是妖。
就算那和尚是收妖。
就算是那样。
So what……已经与我无关。现下只有我自己的决定,才与我有关。若是死亡那一节点已经注定,我又何必在意到底是几时呢
我由着自己的心,手上还是没停的一直虐虐虐虐,心里面突然很快乐了起来,原来,甩开了那些压力这么开心,原来,无所顾忌这么开心,原来,不要纠结就立刻决定自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不管对错是这么的开心。
然后我一个人就哈哈哈哈的大笑,那小鬼一脸惊恐,生怕我突发性精神病的样子。很突然的放开了在他脸上肆虐的手,走到窗边,窗外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很快便要大亮。
只有我自己在那一刻听见所有锁链随着日头初升而断掉的声音,那是这十九年来羁绊着我困扰着我的一切,全部都不复存在了。
爸爸,我们的约定,我不能遵守了。
仿佛回到十三年前,爸爸将被妈妈遗弃的我捡回来的路上,大手牵着小手,星光在头顶上,而我的眼底,却都是忍下来的泪水——
“答应我,不论任何情况,都不许做小偷。”
“恩” 我的手被爸爸牵着,不明白情况的恩了一声。爸爸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答应我。”
“为什么” 我小声的问了一句。
“你如果做小偷,爸爸妈妈会比死了都难过。”
我做过小偷么为什么爸爸会这么说
虽然不明就里,但是我还是点了点头。可是就算那天被捡了回去,应该是心虚的妈妈还是一样嫌恶的态度,甚至,比将我丢在公园之前更为嫌恶。反而是爸爸一直都讨好着妈妈,好象捡我回来这件事情,彻头彻尾是他做错。
幼稚的我认为,只要做到第一名这样妈妈就会喜欢我了,可是就算我一直都很优异她的眼神除了更加冰冷,还有更加的不安。
直到有一天我放弃了,报复性的第一次全部交白卷,想要得到妈妈一丝丝的动容。那次最终成为全班的最后一名,成绩连那个弱智都不如的时候,可是妈妈的眼神却亮了。她第一次,看着我,我第一次觉得那眼神中有了希望,纵然没有爱,眼神中却有了奇怪的希望。
希望——
原来她是喜欢我当笨蛋的样子。
于是我越来越差。
可是爸爸的眼神开始失望了。
在这样的矛盾中,我只好庸庸碌碌,做一个万年吊车尾,爸爸也不会太失望,妈妈也不会太紧张。对,妈妈怕我太好,爸爸怕我太差。
有一年爸爸过生日的时候,我问他要什么礼物,他说只要我平安健康就好。我开玩笑说那个心愿很容易做到。爸爸正色牵起我的小指拉勾——
“那么,你答应我,永远不能做小偷。就算别人用我的生命威逼,你都不能……”
他看见我受伤的表情,那句话终于还是没说玩,就将我抱在了怀里。因为我从来不记得我偷过东西。只是记得爸爸研究的一些古物莫名的会在我书包中,那时候我还还给爸爸,觉得是他糊涂了。
这一切还在我的脑海中,这就是我为什么溜来逃去,敷衍Mr.阮的原因。我不想当贼,就算死,也不想背叛和爸爸的承诺。更何况,这一切的真假我已经不能判断了。一直觉得这一切不过是梦一场,不过是所有这些人和我开的一个玩笑,当Mr.阮倒在我怀里的那一刻才觉得是兜头泼了一盆水一样清醒过来,原来,这个真的是生死相关的真实世界。
现在的我似乎有些明白爸爸的顾虑了,回到了唐朝之后,才明白爸爸可能早就已经察觉了什么。也许,过去的很多时候我的行为和这个时代的红线的行为重叠了,这种时空的扭曲与差异,导致红线偷盗的很多东西都到了我的手上,或者是干脆我们就是公用了一个身体,一个灵魂一起偷盗的,这些我现在还不能断定也无法解释。而爸爸看到的却一直是我在无意识的梦游状态小偷小摸的那些惊人古物,只能是帮我抗下了所有事情,还用考古学家的身份打掩护不让别人抓走我。妈妈大概也因为知道这个而恨着我,再也不喜欢我这个女儿。
更何况一切灰飞烟灭以后,我居然还知道了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这一事实,那妈妈的态度就更可以理解了。
包括那天醒来时那个装着人头的锦盒也有了解释,那就是红线盗盒失败的证据,那一天,就是这一切的导火索。
事到如今,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也许Mr.阮的死,终于让我知道没有办法逃避了,原本我还私心的盘算着Mr.阮可以帮我走一个过场完成盗盒。
如果我必须做这个所谓的小偷,我做。
“姐姐” 身后的小鬼狐疑的叫了我一声,他不知道我心里翻涌的这些过往。
我回头看他,笑的灿烂如同冬日梅花。
“呃,我还太小……” 他警惕的看着我,捏着被子角直觉的往床里面缩,似乎担心我扑过去再虐他。
“我觉得你也太小。”我仍旧笑笑,这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有的复杂心理。再回头看窗外的时候,远远的回廊上,那仅着薄僧衣的奇怪和尚就坐在那里,望着我们这厢,大冷的天,那令人浮想连篇的胸膛从宽大的僧衣袒露出来,绝对是色诱之术,他依然带着斗笠,完全看不清楚面目。
“和尚为什么能忍住不捉你”有点耀眼的阳光照着我,和尚背着阳光,在灿烂的金光中被糊成那里成了一团黑影。
“长大了才好吃啊。” 那小鬼晃着双脚,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况且他也不是一个坏人。”
“你又不是和尚,你怎么知道他想什么。”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和尚想什么”他笑的乖乖的,像只毛绒绒的小狐狸一样狡黠但却无害。
我无语了。这一对,似乎也认识了些日子,斗到现在想必也有一把阶级感情和惺惺相惜的默契了。
“赶的巧,和尚也会帮你的。” 他那双白色小袜子的脚晃的我头晕,鬼精鬼精的小眼睛里面波光粼粼。“他真的是个好和尚。” 他的这句评价让我想起来和尚的妖孽长相和他吞口水的样子,实在很难联想在一起。
我再一回头,仍旧黑衣的薛大人正走过来,而那和尚却不见了,似乎,从来没有出现。
“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向那孩子,他却早已恢复躺在被子里面的模样,紧锁眉头还是发烧的样子,好象刚才也并未和我说过话。我做梦 我突然有了很荒诞的不真实感。难道是经历了这么些个精神崩溃了,错乱了
“怎么样了” 薛嵩撩开了棉门帘子,带进来一阵冷风。他虽然是开口问那孩子的情况,眼睛却是看着我一霎不霎。
我苦笑,怎么说,那孩子是个妖精
见我不答,以为是情况比较不乐观,他自己上前探了探那孩子的额头,紧锁的眉头稍一松。“奇怪的孩子。”
“田承嗣他——”我试探的开口问。
“不日便到潞州,一场恶战难免。现在扎营在潞州城外,要攻不攻,不知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他摇摇头,无奈之情满溢。
田承嗣狡诈诡谲,杖杀了李宝正,想来接下来一定会恶人先告状让皇帝做主,等到了皇帝不得不点头的时候,那么也就是名正言顺出兵的时候,薛嵩怎么会不晓得呢难道是战前慌乱,竟然没有想到这点么
“薛大人——”
“红线——”
我们两个人同时开口,都有话要说,我于是看着他,想要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又开口:“红线,我已经安排好退路,会有一小队人马送你从边门出城,出城之后,你们由密道进山,倘若这一仗我胜了,我便去接你回来,娶你进门,你可应允”
“大人,在你要说这番话之前我心意已决,今夜便要去做探田承嗣大营的死士,并没有存着苟活的心思。嫁娶一事,从来也不曾挂在我心上,我的性子如清风流水,随遇而安吧。” 我深深一福,低下头不敢看他。
“你一介女流——” 薛嵩急了眼,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吃痛,咬着嘴唇却不曾喊出来,眼睛里面都是坚定。
他的面孔突然放大在我的面前,呼吸急促,那么近只看到他红而偏褐色的唇距离我的只有两指。
他的鼻尖几乎就要撞上我的。
他的气息,是淡淡的茉莉味。
他周身散发出侵略的味道,正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下的战书。
这一切让我口干舌燥,手足无措,可这些都是因为紧张惶惑,不是因为心动。
半晌。
薛嵩颓然放开我的手腕,踉跄了几步退到枣木桌子前面,缓缓坐下。
手腕上他的握痕还在,有些痛,有些温暖。
“比起恋人,你更像我爸爸。” 我苦笑。
他指尖有节奏的轻扣桌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哒的一声停了下来——
“如果那样可以让你放心的接受我,那么我愿意。”
“义父在上,请受洪弦一拜!”
良久。
他声音压抑的说了一句,起来罢。
”义父请赐我十名死士,五条忠犬,是夜我便出发,望能为义父解忧!“
他轻轻的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说了一句——
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