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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正太×诱僧×一起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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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太×诱僧×一起走
文/薛舞
死了。
我没怎么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把突然之间软下来的Mr.阮放的好好的,甚至是想放的舒舒服服的,他身体那种柔软度,怎么都不像死了的人,蹲在那里,看着那张还带着面具的脸,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来。
除了他身下汩汩流出的鲜血,将那一片积雪覆盖的地方全部都印染成触目惊心的鲜红。
而此刻大片大片的雪花还是没完没了,天地间突然又说不出的空旷荒凉,哀婉悲戚。
我想踢一脚他,看他笑着跳起来笑骂你这小没良心的残暴女人。
我想弹个荒腔走板的曲子,让他继续骂我朽木不可雕。
我想威胁他说我不盗盒了,让他张开眼睛用目光杀我说我没出息。
我最想伸手过去,自己探探他的鼻息,薛嵩他一定是骗我的,Mr.阮,怎么可能死掉呢?
我更想昏过去,或者按照最烂的老桥段,因为受的刺激太大疯疯癫癫,哪怕失去记忆也行,或者,就让我气血浮动,死在这个莫名的时代也好!
也好过我看着他——
看着他——
看着他!
看着他这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终于我还是伸手出去摘下来了他的残破的不像话的面具,面具下面血肉模糊,可以想象当时那些骨刺就如同机关枪子弹一样,虽然没有射穿那面具,但是冲力却完全的毁掉了他的脸,而那根贯穿了他身体的粗大骨刺已经随着玉美人消失,剩下一个巨大的创口,血汩汩而出的喷涌势头已经收敛,半冻结,半流干,给人的错觉就是地上的那个人似乎瘦小了很多。
我实在不想看出来那是谁,如果不是他最后那痞痞的带笑声音,还有熟悉的味道,他特别的衣饰——我绝对不相信此刻倒在这里的就是Mr.阮。
或者真的不是吧,万分之一的可能不是吧。我自欺欺人的想。
若不是他,在这个时代谁认识我,谁又会傻到拼死来救我?难道他也逃不开那种错位时空的吸引力么?为什么他会不要命的救我?
前程往事尽上心头,脸上的表情竟然失控,一会儿哭一会笑,不知道怎么才好。
“红线!”薛嵩心疼的揽过我,别开了我的脸,不忍心看我那样悲怆的表情。
“你玩我的吧。”我喃喃的念叨。
“什么?”薛嵩没听清楚那么小声的自言自语。
“你玩我的吧!”我突然暴跳如雷,指着苒苒飘下来雪花的灰暗天空破口大骂。“有本事你让我死!把我弄死!反正从小不是被抛弃就是被欺骗!如今你还让我看着喜欢的人敌对,还一个一个的死掉,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冲我来,你冲我来!不想活的人是我!”
薛嵩紧紧的抱着我,一只手还掩上了我的唇,我就势就咬住了他手掌的虎口。
直到一口温热的鲜血从他虎口的伤处冲进我的口腔,我才意识到我伤他多深。
薛嵩一声不吭的任我咬着,黑色而又深沉的眸子盯着我,那么近,近到我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几近疯狂的我。
“都过去了。”他轻轻的说完,高挺的鼻子埋在我的颈窝间,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摩挲我的背上试图平复我的情绪,惶恐的想要将我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却不知道他的脸和鼻子都有些冷,那些放肆的胡茬扎着我柔软颈项间痛痛痒痒的感觉,提醒我这一路这个男人带着我风雪兼程,赌上了性命就只是为了从田承嗣手中抢我一条小命。
这个,难道也是Mr.阮说的那种吸引力?我是一个异时代的人,在这里就有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堵上性命的吸引力?
而我靠着这种莫名的吸引力活着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也同时将薛嵩推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田承嗣已经屯兵蓄锐在背后虎视眈眈,借着丧子之痛这个由头,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满足自己要吞噬薛嵩的封地的野心,而同样为节度使的薛嵩,又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其实那个推动历史的多米诺骨牌不是田维。
似乎应该是我。
我回来,就是顶替红线那个缺,将这一切进行下去,多么悲哀又无恶奈何的命运?
我的生身父母知道么?知道我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小角色么?
一瞬间千百念头涌上来,我望着地上那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黑衣,几乎痴了。
“睡一觉就好了。”薛嵩轻声的呢喃在耳边,麻木的听完之后,脖颈上蓦的受了一击,所有眼前那些雪白,血红,还有那残留的一抹黑衣就消失在视线中,我沉入善意的黑暗里面。
醒来时是在薛嵩背上,这男人硬是死心眼的选择背负我这个累赘隅隅前行,胸前的温热来自薛嵩的体温,背后的温度却还是那把阮咸,我以为会再在慌乱中落下的,他也真正是心细如发。
雪已经停了,阴郁的天空酝酿着另外一场风雪。
我那些大起大落的悲伤不平也停了,整个情绪似乎走向了极端,无感,没有力气悲喜于是不悲也不喜,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了Mr.阮,我迟早是会死的。
本想开口告诉薛嵩他的宿命,又想起如果我死了那历史势必重写,就不用再危言耸听了,也许他在战乱之后渔樵山水之间呢?
我苦笑,轻轻的舒展了一下手脚,出声说:“薛大人你放我下来自己走。”
他回头温暖的一笑,轻轻放我下来: “我盼着你能迟点醒来,盼着这路能长一点。这样的心情,真是一辈子都没有过的。原来情爱,就是这样的。我也盼着你能醒来,和我说一些话,可是你醒来,也还是不会将我看在眼睛里面的。”看到我张口欲言,他手势推阻了一下,“就算你此刻说些无情话,做些无情事,我也不能死了心不看你,这么些年,薛某人第一次这样轻贱的侍奉一个女人。”他嘴角轻蔑的苦笑,正是为他自己。
我抬起头来第一次正面应对他的感情:“薛大人,我是不祥之人,如果你那些情分能收的回去,就找一个真正值得的人吧。”
薛嵩苦笑,“我自然是知道你不稀罕我的,可是感情一事,谁能说是放就放,说收就收呢?这段路不甚长,你若有负担,就当我是你父兄吧。之后,你想走便走,想留便留。薛某人绝无阻拦。”
我看着他的脸,竟然说不出来一句拒绝,他不知道他喜欢我是因为异时空的吸引,不知道这一切喜欢都是迫不得已。
之后我们二人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沉默在我们之间厚重的如同淤泥河流,让我们步履艰难。
雪地上唯留两行脚印,还有踩着冻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让这里更显寂静空旷。
“饿了吧,我一介武夫还能坚持,你一个弱女子——” 半晌之后薛嵩才终于找到话题,可是马儿已经被玉美人弄死,更别提马儿身上的那些干粮了。
我不觉得饿,更多的其他感觉在我身上心中,甚至隐隐觉得饿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走下去,再活下去都太辛苦了。我甚至没有机会等到一切恢复之后再回去问爸爸妈妈自己的身世问题,如果我不是他们亲生,到底是谁生了我?也许我再没有机会知道。
一边走,一边整理纷乱的思绪,薛嵩突然的止步让我措手不及,撞上了他的后背。
“怎么了?”我绕过他,看向前方。
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子,锦带棉衣外面是白色裘皮马甲,还有一双小小的黑靴子,鞋尖上滚着两个小毛球,四五岁模样,眼睛乌溜溜的可爱,看他身边的几道车辙印,就知道他是被人车马送到此地,一张小脸冻的通红,却仍旧努力朝着我们绽放出一个笑脸来,让人觉得可怜可爱的小模样。
“爹爹叫你们来接我的?”
我和薛嵩面面相觑,难不成又是妖物?
“你是我妈妈?”小家伙的眼睛更加亮了,接下来就从软垫上奔下来直接扑进了我的怀里,一颗小脑袋乱蹭,“妈妈你快带我回家。爹爹说你会带我回家!”
说的是古文,听着软软糯糯的小孩音,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如果说我不是他爹爹派来接他的,这个小正太该有多么失望,或者,就一直等着然后冻死在这荒郊野外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除了再荒郊野外见到来人的惊喜,还有更多惶恐,担心我们不是他所等之人的惶恐。
我看了看薛嵩,他眸子里面全是狐疑。冰天雪地,一个衣着华丽的孩子——
下意识的,他推开那个孩子,站在我身前,将我和莫须有的危险隔离开来。而身边少了那乱滚的小脑袋,骤然穿插进来的冷风让我不知所措,那么那个孩子,不是更冷?
小孩子黑豆黑豆的眼睛看着我们,一眨不眨,但是那水汪汪的态势,只怕是一眨就有泪掉了下来,也算是一个坚强的小家伙了。
看着那孤单的小身影,突然和我当年被遗弃再在公园里面的场景重合,我麻木的心动了一下,只可惜是拧着动的。就算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至少,今天我是可以救他免于冻死的。一念及此,我伸出了手。
看到我伸出的手,那张小脸上飞扬出来的神采不是任何笔墨能够形容。“爹爹说妈妈最爱我了,会接我回家,这样二娘就不会欺负我了,爹爹说,给我们买个大宅子,自己住,不和二娘分享,我就再也不用看到二娘,不用被她拧手背了!”
我低头一看他那手背,有几块陈旧青紫。心里面又酸了一下。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如果猜测没错,他应该是被遗弃了吧。他的爹爹,他的二娘,都可能是元凶,还骗他说是妈妈回来接他。可能什么都等不到,就已经冻死在荒郊野外,就算不冻死,以后的颠沛流离,又岂是这个小小孩童能想得到的?
哗琅琅琅——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喧过之后,山转角过来一个行僧,戴着斗笠,一身素灰僧衣,看着尚有一段距离的样子,可是转瞬间那素灰色已经在眼前,斗笠油黑色,想必是有些年头了。诡异的地方在于那袭僧衣明显是单衣,而草履也绝对不足以抵挡这严寒,可是那和尚却丝毫没有抖抖嗦嗦的样子,僧衣的扣子松松垮垮,结实而又光洁的胸膛就那样露了出来。他来时的路上只有一行浅浅印记,连一个好端端的鞋印都没有,什么样的功夫可以让他浮在雪上行走呢?
就算是和尚这一群体似乎是正气的象征,薛嵩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皱紧了眉毛,这让整个场景更觉诡异。
“吃人的和尚!”那稚气的声音惊声尖叫,然后动作很快的从没有薛嵩那一侧躲到了我身后。所有的孩子都天生知道谁是对他们好的。
吃人的——和尚?
我下意识的护住了那个小孩子,敌视的盯住那素灰色的家伙。很多和尚,是假善作恶的,难道这也是一个?
“二位施主,贫僧只为那孩子而来。” 他依旧双手合十,斗笠下面的面孔看不到,不知什么表情。而这话里面的威胁意思已经很明确,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威胁我们。
“不露脸的和尚,要一个小孩子,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呢?”不咸不淡的说完,我抱紧了那孩子,不肯退让了。那孩子一双小手也握紧了我的手,我低头望他,他那惶恐之色更为明显。这个小孩子,背负了什么命运呢?难道他认识这奇怪的和尚?
那灰衣僧人斗笠下面扯出一丝微笑,他的唇红如血,有生之年,这是第一个我见着不用香奈儿那种美艳口红都能唇红如血的——
男人,呃,和尚。
“我这样你都觉得我有难言之隐,如果我摘了这斗笠,你更加不会相信我。”一边说,他一边还是摘下了斗笠。
他这句话说的极对,他的长相让我坚定了不给他孩子的决心。
因为他男生女相,佛生魔相。那长相看的我全身汗毛竖起又平复,再看一眼又竖起。
眉毛如同一笔画出,而且是极细的笔,鼻子很挺,细腻而长,丹凤眼慵懒的一睁一闭,配上那血色的唇,天生一个勾栏园里面颠倒众生的货色,狐媚妖媚靡里丽,哪怕是艳冠群芳这样的形容词,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用在他身上。纵使头顶上有香疤,都不能给人带来任何正面的感觉,那青青的光头和这妖旖的容颜,奇异的对立统一着。
而膝边的孩子已经开始发抖了。
“红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薛嵩紧盯着那僧人,催我放手,那样我们就可以无事一身轻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这一路上事情是足够多了。“薛大人你先走吧。” 我垂下了眼眸,我麻烦他的事情也足够多了,不至于,让他死于我的牵绊。
“好一个你先走吧——你若有什么,你让我如何,如何——”如何了半天,他激动的哽咽着,竟然说不完这句话。
我自然是亏欠他良多,可是我不能再亏欠自己的心的方向了。“我是放不下这孩子的。”
“我却是放不下你的。”薛嵩终于一口气平定,坚定的站在我身边。不眠不休这些天,他还能硬撑多久?
“贫僧未曾说若不叫交出孩子就要你们的命啊。”那美艳和尚居然一笑。他一笑,我的心居然一荡,收敛了半天才将失却的魂魄敛到身边来。“出家人不杀生,如若你们不给,贫僧只好跟着你们,直到二位施主给我那天。”
我愕然。这么简单?那么这和尚似乎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咯?“你与这孩子认识?”我狐疑的问。
“贫僧认识这孩子的母亲。”和尚合十的手没有变,表情认真的滑稽,那么一副长相,偏要做出我说的都是真的的表情,实在很难让人信服。
“他母亲现在何方?”我追问。
“不知所踪。”和尚淡淡回答。
“如果这样请问大师意欲带他到何处?”我紧追着问
“他宿命所归之处。”和尚还是一眼睁一眼闭的样子,可是说完话就舔了一下自己血艳的红唇,我和我怀中的孩子都机灵灵的抖了一下。
薛嵩也拧了一下眉毛。
那个表情可以理解为我饿了么?那么食物是什么?我们?宿命所归之处是——他的五脏庙么?
看着和尚的样子,我们实在是无法往好的地方去想。
“大师若不嫌弃,可到前面我家稍事休息,这个孩子的归属,到时候再讨论也不迟到。”薛嵩这样提议,希望和尚能买账,我都看出来了这缓兵之计,和尚怎么会不知道?
“善哉,善哉。那就,再等一等吧。”他目光锁定在那小孩子的身上,说了善哉,却一动不动。
薛嵩让我先走,左手是请的姿势,却也将我似有若无的护在了和尚攻击范围之外,那个准备就是一旦有事情,左手就能应对的防人之势。
“薛大人心思缜密,贫僧受教了。” 那和尚戴上斗笠,遮住了绝世的容颜,但那一句薛大人却让我们一惊。
“大师认识在下?”薛嵩抬高一边眉毛。
和尚不再说话,左手指了一下薛嵩的腰腹部位。
一块令牌,在这样的乱境中自作主张的露了出来。薛嵩收好令牌,从我身边抱走孩子,让我能走的轻松一点。
而这一路上最恐怖的,莫过于那和尚看孩子的目光,掀起斗笠看一眼,然后舔一下嘴唇,吞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