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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拼凑×逃亡×更严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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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凑×逃亡×更严重
文/薛舞
“田维——”
那个名字,坚实的如同烙印在心上一样的名字,拧绞着我的心疼,就算是一口一口大吸着气,还是不能缓解。
“不是田维。”薛嵩轻轻抹干了我的眼泪,掌心温暖,动作轻柔却坚定,那些泪的蒸发让脸上一阵凉意,“你仔细看看,他,绝对不是田维。”
没有泪光晕染的视线骤然清晰——
那应该就是田维。
呃——
再仔细看了那长身玉立在那里的月白色人,又感觉不像了。他周身裹着死气,比这飘雪的北方天气更为寒冷,衣带随风飘飞却不是玉树临风的模样,感觉更像了无生气的模特穿了特别的衣服,如此寒冷的天气,脚上穿的是一双深紫色薄履,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间脸上,却不曾融化,顷刻时间,他头发又白了一片,如果雪花继续累积,一会儿他又会像一块石头一样,林立在这里,不到积雪融化,没有人能辨识。
他还是笑着,像生前千万次笑过的一样温文,可那笑容像雕刻上去的一样却是再也不温暖了,怎么看怎么怪异。
那曾经神情的眼睛此刻没有了焦距,也不会再凝聚在我身上,让目光胶灼在我身上,就是那样呆木木的朝着前方笑着。
最醒目的是他脸上蜿蜒着一道贯穿整个面庞的肉色疤痕,虽然已经被缝补的极致精细,但是还是丑陋的像蜈蚣一样爬在那张玉一样的脸上,让人扼腕叹息命运不公,那可怕的伤疤一直探进了他的衣襟,让人不敢想像他身上是什么样的惨象。这个,是田承嗣找人为自己的儿子做的?还是玉美人称心偷走尸体之后用妖术?
甚至不知道他现在算是什么?僵尸?
对峙在三岔口,思绪如乱风吹雪。看着勉强拼凑起来的田维,我心里突然一股无名怒火升起,“称心,你为什么不逃走,逃到可以活命的地方去?”眼泪已经风干,面颊被风吹得如同刀割一般,我还是轻轻抚着阮咸问她,手因为怒气轻轻颤抖。
称心笑了。“杀我的阮咸在,杀我的阮氏也回来了,我逃到哪里是个尽头?我在搏命,搏能够活下去的权力。”
“可是你已经死了。”阮咸轻轻的吟唱了一声,那铮然跃动的琴弦,淡淡的在我手指下面吟唱出一串冷冽的音。
“那又如何?”她听到弦音一个后翻,美丽柔软的腰肢在空中画出诱人弧线,站定之后警惕的看着我的动作,如同一只被惊吓到了的小兽,她确实是不会伪装,换成老奸巨猾的人肯定是假装不怕,乘机夺了我这阮咸。“你为什么不换那明明是你最爱的男人”
“你那么害怕,估计就算我拱手送你,你也不能使用的吧。”我试探的说了一句。“再说,人死了不能象布娃娃一样,补好还能用,那不是他了。
她神色一变,沉了一张粉装玉琢的脸,“好话说尽,那么我就要强抢了!”
“生生世世,在无穷无尽的梦里……痛哭痛悲痛心痛恨痛失去你……”我闭上了眼睛不说话,指尖像是有意识一样,弹出此刻出现在心里的曲子。
音乐一响起玉美人就一旋身,凫凫婷婷的舞了起来,衣袂翩飞伴着鹅毛一样的雪花美伦美奂,表情哀婉凄绝,她就像是我此刻表情的镜中翻版,舞的就如同我们第一次合演时候一样默契。
见此情境我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指尖的音乐就一顿。
这一停下就看见玉美人连续几个空翻,翻到百米之外站定。“阮氏,将这把阮咸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她这一问,我才又想起来Mr.阮这个人,原来他本名叫阮氏。况且就算他想瞒着我,我也隐约感知到这把阮咸似乎能让乐人控制人和妖的心智。
我苦笑,我和他,在这次事故以后就似乎被命运安排着,就分道扬镳了,我不会是他想要的那个红线。而且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
“好。”玉美人远远的说了一个好,但是听在心里却是无限寒冷,她不必要威胁,这一个好字,似乎比什么威胁都让我害怕,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
她浮了起来,飘着,飘着,越来越高,只看见一个粉红色的小点在空中。
“吓!”见到有机可乘,薛嵩立刻打马向前冲,想逃出玉美人的控制,而空中的玉美人飘飘荡荡象个气球,却紧追不舍。“没把握胜,等下我缠住她,你骑马回去搬救兵。”
“等我搬回救兵,你还会活着么?”我认真的看着薛嵩,男人为了女人犯傻拼上性命的那种执着,最是让人动心。我看着他眉毛轻轻锁了起来,看尽他眼中那些纠缠,可是就是没办法让心和他一起沉沦。没想到,田维的命运我不是知道但是田维竟然比他更早死掉。
我又回头,风雪里面的田维站在那里,几乎全白,快要象旁边那一块不懂情爱的石头了。
至少薛嵩还是温暖的。想到这个,突然想要告诉他,今年,他是有一劫,不如远走他乡避开,可正当此时一阵浓郁的香味紧揪着人心就飘了过来。
空中落英般缤纷的已经不是雪花,而是玉美人片片粉红色碎衣,还有一些软滑湿腻的东西,贴到身上就很难扒下去,却带着玉美人销魂的香气。
衣服那么玉美人现在难道没有穿衣服么媚术?
薛嵩与我同时警觉抬头,远远只见空中那粉红色的玉美人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变成了大红色,香气盛的如同密室里面燃了馥炉,中人欲醉,而周围的空气里面缠上了淡淡的粉色,就好像浓浓鲜血在水中缓缓漾开。
而现在是旷野,这么大范围,那香味怎么会局限于这里没有飘散?
“轮回碾为齑粉,红尘炙如焚身,回魂香……香回魂……” 那清越的歌声从空中越飘越近,玉美人离我们也越来越近。
薛嵩暗骂一声该死,不停催马却是仍旧甩不脱那可怕的歌声。
歌声哀婉但是却似乎要穿透人的灵魂。
陡然间跨下那马突然厉嘶一声失蹄,薛嵩怀抱着我在地上几个翻滚才能收势,胸腹间下巴上都被阮咸硌的生痛,如果不是被小心的环抱着卸掉了冲力,估计早就骨折了。
抬起头,眼见的情景就不是惊悚和诡异这两个词可以形容了。
趴在冰冷的雪地上,看到那马右前蹄子竟然是被冻土中伸出来冻土一只白骨嶙峋的手抓住!那马儿吃痛不住悲嘶,那些白骨指骨居然刀刃一般深入马皮,马血汩汩流出,白骨红血冻土,这样的搭配让人冷澈骨髓。
玉美人!只有妖力才能让腐朽了的白骨突破坚硬的冻土钻出来!
抬头再看玉美人,一身血红,但是那血红不是衣服,而是没有皮肤遮护的筋肉,全身都是红色的筋肉和暴露的血管肌腱,白森森的牙床,血淋淋的头皮以及裸露的眼球,她就那样真的□□,连皮肤都是没有了。
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美人风范,完全就是和生理卫生课本上那解剖图一模一样的一具尸体!正印证那句谶语,红粉骷髅。
“ 交出来。” 玉美人声音还是那么柔润,只剩下牙床的嘴唇,不能让人有丝毫非分之想,“不然你们竟然不能活着出去。”
地面突然开始地震一样的摇晃,哗啦啦的抖动着,声音如同蚕食桑叶放大了一千倍,不知道又是什么妖术。薛嵩拖着我立刻起身,就看到刚才马倒掉的地方钻出来几具白骨,用他们那残缺的牙床啃向马身,每咬一口,马就吃痛大叫一声,还有一具白骨直接用爪子掏进马腹,拉了一大堆肠子出来,大食大啖如同什么美味。那些被吃掉的血肉顺着空荡荡的喉管落入它们同样空荡荡的腹腔,场景如同人间地狱。
很快那马就没了声息,只留下尸体被咬的一颤一颤,和菜板上的猪肉被刀斩到一样,我不自觉的将薛嵩腰抱的紧紧的可是仍然觉得上牙齿碰着下牙齿格格的想。
蚕食的声音更盛,突然!薛嵩毫无预兆的抱着我弹身跃起!
我向身下一看,刚才躺着的雪地上赫然又尸体一只白骨爪伸了出来,如果不是薛嵩逃的快,恐怕早就已经对穿成串了。
也许我也许活不过今天--看着地上狞笑的玉美人,我开始着慌了,只有一个人会知道该怎么办,可惜被不知情的薛嵩赶走了,现在无计可施。
心惊肉跳的同时居然会想到寿命之类的东西方现在才发现,也许,能活到哪一天真的不重要了。这个时候心里面突然清明,和田维短暂的种种浮上心头,在如此恐怖的场景中,淡定的回顾着,丝丝甜意浮上心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前回忆回放么
就在薛嵩落地的瞬间,他脚下的冻土如同沸水一般起伏,一颗颗白色头颅破土而出,薛嵩又提气,踩着一颗头颅借力又跃起,那头颅应声喀啦裂开,可是没有头颅的躯干还是执着的钻了出来。
嘶啦!
薛嵩受到身后的袭击,衣服被撕破,抬眼看他身后﹣﹣
田维?
一脸温柔的笑,假人一样的,田维!我的手,穿过薛嵩的肩头,就能摸到,那张思念的脸,而手早就已经无意识的伸了出去,就快要拂上他的颊边。
我没有能见他最后一面啊,田维!
唰--
我的痴换来他一剑挑过来,薛嵩二话不说,抬起自己的手迎了上去!
“薛大人!” 我悲呼……田维因我而死,难道,薛嵩竟然也是因为我而死的么?
结果铿然一声--薛嵩的护腕挡下了了那一剑,纵然是靠着有护腕,他还是闷哼了一声,田维那一剑可是毫不留情。
一瞬间,我松了一口气,愧疚的感觉油然而生,如果薛嵩为了保护鲁莽的我丧失了手臂,那么丧失了主要抵抗力的我们一定是死定了。
薛嵩单手抱着我,闪转腾挪间已经是十分吃力,田维却是一招紧过一招。
“薛大人,放开我。” 我有些吃力的说,“不然我们都会死。”
“那就一起死。”他依旧硬撑着,田维的笑在对面看起来竟然是邪恶可怕的。
“放了我,或者阮咸,也许玉美人不会为难你?”
"你当薛某人真的是黄口小儿么会信一只妖?"薛嵩苦笑,“好,若你死了,我也就不抵抗力了。”
他轻轻的放开我,回头就应付田维与那些白骨,而此刻地底下的钻出来白骨数量已经渐渐略少,我暗自心惊肉跳,这些白骨,难道都是玉美人为了活下去而杀害的想起来被玉美人吸血的那些人的惨相,她的存在是多少人的噩梦?
隔着累累白骨看着那个红色的玉美人,她也冷冷的看着我不过来,也许是害怕距离近了就会被我的阮咸所控制。
几具骷髅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我嘴角斜斜一扯,背好阮咸,放声大笑,突然有了一种不怕死的豪气:“玉美人,你不知道这是我第二次经历骷髅阵了吧!” 一脚踹翻最近的一具骷髅,我抽下来那最坚硬的大腿骨,胡乱的挥着,一时倒是也没有骷髅能近身,最让我焦急的是我的体力肯定消耗不起,那蜂拥而至的骷髅们可是不知疲倦。
玉美人笑了,笑容无比恐怖。那排整齐的牙床龇开,“美人几多裙下臣,梨花不语笑春风,谁惧白头相看老,粉身碎骨最英雄……” 动人歌声过后,所有的白骨都呆立在那里。
突然玉美人十指缩起指头那样子如同欣赏自己的纤纤玉手,然后一弓,一弹,只见十滴鲜血如同飞镖般穿过白雪帘幕,朝着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反应的我飞过来。
“挡!”
随着一声高喝,一块巨石飞到我身前,那些血滴叮叮当当的撞在石头上,居然飞溅开来,周围的骷髅沾到了那血滴的,全部痉挛一样剧烈抖动着,接着轰隆一声爆炸开来,所有的骨头成了尖尖的骨刺,我一抱头缩在巨石后面,那些致命的骨刺尽数撞在巨石上,就听见嚓嚓簌簌一阵乱响,我正准备抬头看看是谁出手相救的时候,那块石头喀啦一声,在我面前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烟尘散尽,见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站在远远的山石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Mr.阮!
看着那个熟悉的装束,还有那身特殊的行头,我不禁心下一喜,紧接着又一怒,喜的是他来救我们,怒的是他对田维的见死不救我还是耿耿于怀并没有原谅他,于是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万千滋味涌上心头。
马上心里又一刹那顿悟,也许我在他眼里,可死可生,更无所谓我原谅不原谅吧,他的关注点,在于盗盒的成功,至于中间过程中牺牲掉的人和物,都是可以忘记的浮云。
生死的关头,我为什么在纠结这些小情绪呢?苦笑一下,洪弦,当年你被母亲抛弃的时候都没有恨他,却为什么恨他?
“阮氏,放过我。” 玉美人还是远远的站着,那汩汩流下来的血水,将附近的雪地冲刷出一道道红色的溪流,强烈的对比之下,美丽的很诡异。
黑衣人一动不动,衣服在风中猎猎飘飞,充满了肃杀之气。
“最多,玉石俱焚!” 玉美人突然声嘶力竭,跺着脚,如果她还是以前的那皮相,这个爱娇耍脾气的动作会让多少男人心软呢?
可惜她面对的是Mr.阮,一个眼神冰冷如铁心坚硬如石的男人。我都忍不住要为了玉美人的下场叹息了。
玉美人脸上两行泪和着血流了下来。“我只是--想要卑微的活下去,也不可以么?”
“你活下去,就有这许多生灵涂炭。”Mr.阮终于开口了。“你生缘已尽,何必勉强?”
“虎豹豺狼都食人而生,就可以被赶尽杀绝么?” 玉美人一字一泪,如同杜鹃啼血。
“生而互食,本来是应当的,你如果活着,你愿意吃人,我也是不会管你的。自然会有天命。”Mr.阮淡淡的说,看着还再缠斗的薛嵩与田维。
我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如果没有旁边那些骷髅帮忙,田维丝毫占不了便宜,现在也仅仅是和薛嵩平手,一旦玉美人被Mr.阮擒住,田维--这靠着玉美人回魂香变成现在这模样的田维,是不是就要尘归尘土归土?
“啊--” 玉美人一声凄厉的长啸之后,所有的的骷髅都停止了动作,迅速的回身望她身边聚集,就连田维也收剑飞身回去。
Mr.阮和薛嵩在这当口却是同时向我这边集中。
此时玉美人膨胀的像是吹大了的气球。所有血色筋肉都像是注水的猪肉一样,刚才的窈窕淑女现在的体型绝对是一个可怕的肥婆。
“听着,薛大人我们二人剑要舞的水泼不进,你防护内围,我外围,不能接触到任何骨刺,否则必死无疑。”Mr.阮凝重的迅速说完,一抬眼玉美人已经飞升空中,整个身体已经全部缩没了,只剩下一个偌大的脑袋盖住了我们头顶的整个天空,巨大眼珠子涨的死鱼一样,那样的目光,那样绝望而又诅咒的目光,地上所有的骷髅,尽数变成了红粉色,只有田维,还是呆呆的站着,像是失去了程序控制区的机器人。
“不如--归去!” 她血淋淋的嘴唇说出来这四个字之后,这天地间回荡着她最后的声音。
天空开始下红色的骤雨,身着黑衣的薛嵩在我身边舞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小光球,而外边翩若惊鸿的舞动着剑的,也许同样黑衣的Mr.阮,红雨落在剑圈之上变成了红雾,慢慢的散开。
穿过剑光,我看到聚集起来的那些骷髅整个的团成了一个球,再有更多的红雨,就会拼命的爆开。
“田维--快跑!”
我在一大一小保护圈里面大喊,几乎扯破了自己的喉咙。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两个光圈还是没有一丝稍停。
最后外面的Mr.阮停了下来,他拄着剑落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紧接着薛嵩也许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的看着我,看着那个救了他性命的黑衣人。
天空回复了灰黑色。雪花仍旧簌簌,所有的骷髅都不见了。玉美人也是真正的香消玉殒了。
我跑过去抱着Mr.阮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睛却在逡巡着找那月白色身影。
怀中Mr.阮萎顿了下去,或者说,轻飘飘的,像是一张纸。
“我在你眼中,还比不过一个死人么?” 他声音中似乎有笑意,我心里一紧,手上的濡湿让我惊呼了一声,一根长达半米的骨刺,穿过了他的胸腔。
“你受伤了?”我问他。
“比那个更严重。”他有气无力的说,然后咳了一口血,就一动不动了。
“死了。” 薛嵩把了一下 Mr.阮的脉门。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
比那个更严重--
更严重--
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