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弦传》薛*

12、身份×使命×乱纷纷

　　身份×使命×乱纷纷

　　文/薛舞

　　“看这衣服，似乎是玉美人出现那天——”薛嵩将帖子交到我手里，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一片狼藉，没有了玉美人红色的精魄，那具尸体腐烂的更快，积毁销骨，恶臭而又稀烂的模样没有人能想象的出来那曾经是一具死尸。

　　“黑衣人，是你么？”我紧追着问，那一堆什么东西，绝对不想再看第二眼，抱紧了怀中阮咸，衣袂扫过之时居然隐隐弦响，它——活了。

　　薛嵩沉默了，一丝惊讶闪过他的眼睛，他呼哨一声，身边闪电般的出现了四个黑衣人，他们精亮的眼睛扫视了一圈，迅速的开始打扫战场，打扫完了之后背着杂物，最后一个人将那屋子锁了起来，四个人很有默契的躬身施礼，然后很快闪身不见。

　　薛嵩也豢养了很多外宅男——准备好了火拼的吧？

　　原来，黑衣人不是一个。可是这次的四个全都不是上次伤了玉美人的，也不是刚才在房间里面救我的，虽然身形很像，但是，有些东西就是不一样，我说不上来是什么，也许就是直觉。

　　例如，没有人的鞋子上有一个火狐的标记。

　　例如，没有人的小腿是有着完美弧线的，在床下时看到的。

　　例如，没有人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味道，如兰似麝，从崖下被他救了的时候，那个味道刻骨铭心。这些人身上的味道却是冷冷的，风的味道。

　　例如，没有人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这些人虽然也很规整，但是总让人觉得武夫鲁莽，而那个人身上那别样的雅致，是哪里来的？

　　我朝着着薛嵩的方向抽了抽鼻子，也没有任何端倪。也许薛大人还有别的黑衣人藏着没有让我看到过？

　　“你去还是不去，都可以自己选择。”薛嵩扫了一眼我手中的帖子，“你若不去——相信我有这个保护你的实力。”他一点都不犹豫的绷紧了下巴，隐藏的半句话没说出来，可能这就是节度使的习惯吧，就算有了血腥的决定了，但是还是不说出来，直到真的做那一天才让世人惊觉。

　　“战争——么？”我茫然的说，背后的寒意冒了上来，就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他就下了一只不能下的决心？

　　这一年已经快到尽头，年关来临之际不远，薛嵩的寿命，是倒数的他自己知道么？我看着那张成熟而刚毅的脸，突然舍不得，如果真的是尽头，那么，至少等我回去了，他自己死自己的吧，不要在我眼前！这个照顾我的人，其实有多么的像自己的父亲，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是他的庇护，可能自己早已横尸山崖或者饿死街头，哪有那么好命天天好吃好睡的。我一定会哭死的，这个人，对我来讲纵然不是一个男人，也足以让我抑郁很久。

　　“去——”我一咬牙。不是为了田维的求婚，虽然想到那张脸我就心潮澎湃，更不敢想象见到以后是如何的动摇。

　　薛嵩愣住了，显然没有想到我的决定如此的直接。他板正的背突然僵直了。

　　“大版夜的——聊——什么？”Mr.阮揉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哈欠着说。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他知道我的纠结么？

　　“到我房间吧。”薛嵩突然放松了，很自然的说，“你那房间不能用了，今天我睡书房。”

　　“睡我房间比较方便。”Mr.阮哈欠了声，招招手就像叫只小狗，汗死，来福养多了的结果吧！“没有套套了！”他眯起眼睛威胁了我下，十分祸水的一个表情，但是却绝对是只有我听得懂的暗语，那个时代的人怎么知道套套是怎么用的呢？

　　薛大人显然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询问的看着我。

　　我心一凛，知道他这是说薛嵩今晚很有可能会做出改变一切的事情，只看我自己的选择了，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薛嵩，在我刚迈出朝向Mr.阮一步之时，他就已经慌乱而心碎，手伸出来想要挽留，却停在半空。

　　Mr.阮大喇喇的拉着我的手臂帮我更快的走向他，连我带阮咸一起兜进怀里，然后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声：“薛大人不早了，早些安寝。”然后就把那一落寞身影关在门外，还吹熄了房内的灯，然后立刻就走开了三步。

　　门外那影子呆立了很久，才缓缓的离开，从那动作里面我居然看出了失魂落魄，真是奇怪了。

　　“喂——你故意的吧。”薛嵩走了我才悄悄的看着黑暗中的他说，不过转念想为什么一进房间他就从我身边走开了呢？我心里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一定是有什么不对，顺着这条线努力想——

　　他没说话，瞳孔终于适应了满室的黑暗之后，我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他——

　　他的身材，和我苦苦寻找的那个黑衣人那么的相似！

　　我想靠近他，他却惊弓之鸟一般，不自然的退后一些。

　　我又欺身上前靠近他轻轻的耸动了两下鼻翼——

　　震惊！

　　虽然长相看不清楚，那如兰似麝的味道我不会记错！再细想想，那狭长的单眼皮眼睛，墨玉一般瞳仁却又有晨星一样的亮彩，这些露出来的地方已经十足的像。

　　“你细狗狗？”他闷闷的笑了，懒洋洋的语调里面，还有痞子气十足。

　　“黑衣人？”我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臂，仿佛这样能更确认。

　　他又无声的笑了，捏了捏我的鼻子说：“狗鼻子啊，瞒不过你。”

　　他承认了？

　　轰隆！

　　他那个玩世不恭的造型，还有那个无所不能的黑衣人重合在一起的时候，我的世界就崩溃了。

　　“你你你你你——”我你了很多个字，都不知道说什么，连谭越的名字我都想到然后否定过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惫懒，发音不标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Mr.阮，居然是一直以来的黑衣人。

　　那断崖下面一剑杀死了那么多外宅男的高手？

　　那把我从玉美人唇下救出来的异士？

　　刚才毁掉丧尸的能人？

　　那么那个胆小怕死，总是躲在我身后的人又是谁？回想似乎每次我单独遇险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这个也许能解释，可是也太巧了吧？虽然那次玉美人事件我看过他一眼是在被子里，可是裹得那么严实，是伪装也说不定，可是为什么他这么确凿的承认之后，我却在找证据说他不是黑衣人？

　　有阴谋？什么阴谋？他想要什么？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我像一直被留着玩的老鼠杰瑞？他是汤姆吗？

　　“洪弦，洪弦？说话？”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让我回魂。

　　“你你你你你你——”我说了，可是还是一样的你字。找遍脑袋，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始这次质询，两个Mr.阮，似乎完全是天上地下啊。“你到底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阮氏，Andy Ruan。”他面不改色的说着，但是黑暗之中我似乎看见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我张口结舌。虽然介绍和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是一样，可是这个，名字不代表任何东西，不代表他做过的任何事情和他即将想要做的任何事情。

　　“你和穿越过去的薛大人，还有算命的，是一样的，是么？你其实是这个年代的人，是吗？”我步步紧逼，声音忍不住高上去的时候又强迫自己压低下来，免得有人听见觉得我们两个人是当代神经病。

　　怪不得他没有湮灭，怪不得！我终于找到了那个疑团的解释！

　　“是，或者不是，都可以算是回答。你问题太多，我从开始讲自己都觉得累。也不知道怎么让你懂，只能说，你问的我能说的，我就说，但是，请允许我有所保留，因为你和我彼此，都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此次缘尽，再不相见。”他哈欠了一个。“再过几天，就是盗盒发生的日子，这个任务结束之后历史回到正轨，我就可以送你回你的时代了。一切，恢复正常。”

　　口型对不上，为了速度，他又讲古语了。我手紧紧的攥着，激动地血液在全身沸腾着，在喉头翻滚。原来，他就是一直是那个掌握着一切的男人，我的来去，我的生死——

　　我一直以为是算命的，一直以为是，现在看起来，也许，算命的和薛大人，都是和我一样，毫不知情被他玩弄鼓掌之间，正如他们回到唐朝不会再记得我，而只有Mr.阮，前前后后都在脑海中一滴不漏。

　　翻滚的血气——

　　眼前金星也一阵阵冒出来——

　　耳鸣的像是风过松林——

　　铮——

　　我垂下去的一只手无意抚了一下弦，那阮咸居然争鸣不休，与我此时的内心澎湃的翻滚交相呼应。

　　“天助我也——”他惊喜的看着阮咸，“你终于能驾驭阮咸了？”

　　我根本不想知道他要这阮咸做什么。全身的血液冲上头，又俯冲下脚，所以一会冷，一会热，这个计划缜密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反正你也打算好了，如果这阮咸不行，就自己盗盒，只是牵扯我爬个墙的，出现在田承嗣的家里而已，对吧。”我冷冷的说。

　　他绷了嘴唇，耸耸肩，不知可否，一副whatever的表情，我更是激动愤懑！被欺骗实在是不好受，尤其是，被欺骗了那么久还一直依靠着他以为他是最不会改变的人，以为他是更需要保护的一个可怜人。

　　“你不要说，这次湮灭，也是你做出来的事情？因为你？”我艰涩的，又问了一句。如果真的是他，那么，这是一个多么长多么复杂的故事？

　　Mr.阮看着我，没承认也没否认，黑暗中，那双眼睛都是熠熠生辉。

　　喉头一甜，一口血又喷了出来，点点的滴在阮咸上。那一点点血滴铮铮的砸着弦，叮叮咚咚作响，却倏忽不见，阮咸嗜血的吮着，更像个饥渴了很久的活物，琴身兴奋的发热，红光隐隐。

　　“你会，送我回去的吧。”我努力不陷入黑暗，摇晃着，颤抖着着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走过来承接了我倒下的身体。这身体自从穿越回来，从来就没有争气过，一直大小纰漏不断，不是晕就是坏，也许，这个是身体自己的排斥表现，只是我一直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倒霉。

　　他一声叹息，我眼前一片黑暗。

　　这次没有晕太久，我便在床上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在何方，一时有些怔忪。

　　“你这身体也坚持不了太久了。”Mr.阮轻声说。“还是克制自己的七情六欲比较好，不然没等你回去，就死在这里了。我不能答应你一定会送你回去，但是可以答应，只要我活着，就一定想办法送你，如果万一——那也会守着你，直到你——”

　　我头疼的手指捏紧了眉头，看来他也没有把握全胜，这次，只是一个精美的计划，不知道是不是能实现，而田家人，若果是有了算命的在那边帮忙，应该不会全无正准备。“你的身体还好么？”

　　Mr.阮：“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不好的样子么？”

　　我：“老实说，你就是这个时代的人吧。”我可不指望他撒谎，还是强调了一下。

　　Mr.阮：“生在这个时代。”他模棱两可的说。

　　我：“那么，原本的那个红线是怎么死的？”这个是我一直好奇的，薛嵩性心里的痛处，害的我现在看见薛嵩还想起来他咬牙切齿的说我是个赝品。

　　“盗盒的时候，红线发现田承嗣的头已经被砍掉，锦盒已丢失，而且还遗失了皇上御赐的三宝之一，那是一串项链名唤霞帔，给田承嗣补血稳心的，她只有转身逃离。外宅男围上来的时候，红线却突然脱力被捉，然后三日在之后处斩。薛嵩去营救，红线为了保护她受重伤不治，薛嵩回去后就一夜盲了眼睛，四处寻找能人异士找回红线。”

　　“可是后来的田大人不是还发起了一场战争而且大胜？”我挑高一边眉毛，那颗人头，还有一条莫名其妙的链子我见过，某个醒来的午后就在我手中，风化成灰后还被余姚当成了面膜擦在脸上的，难道那个时候我就穿越了？只是我不知道？

　　“那个就是田维的弟弟，不是田承嗣。历史上无足轻重的人，却因这一际遇，之后莫名崛起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最后成了霸业。算命的，就是他的人。”

　　我低头，算命的抓我回去，就是绝了所有人将历史改回的念想，只要我一死，红线盗盒就不能完成，那么这一切，就定论了。没有后来，那么唐朝后面的朝代，也不能承接下去了。

　　“你代表哪股势力？”听来听去我没听出来Mr.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在里面没有任何他的成分。

　　“我想变回去。我也有自己要拿回去的东西，和你一样。”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也许是他一直想瞒着我的秘密。

　　“你之前，有帮我穿越过么？”我问了这个问题。

　　他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如果有，只能是算命的才可以。”

　　我默然了，算命的要我穿越，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可是他是田家所雇，怎么可能让我穿越回去杀了田承嗣呢？“薛嵩那么喜欢红线，为什么还会喜欢上我？”他为她盲了双目，似乎能体会他的心情——是不见伊人宁愿终身混沌。

　　“应该说，这个时代，只要是男人就会喜欢上你。”Mr.阮牵起一边嘴角，“你的身体是在另一个时代长成的，呃，举个形象的例子，你是磁铁的n，他们就是s，时间一长，谁都会喜欢上你。”

　　我黑面，黑线，一张脸云遮月月过云，阴阴晴晴。原来不是因为个人魅力，也不是皮相也不是才情。

　　田维——也是因为这个吧。心里忽然苦涩了，虽然我纯纯的情窦是那么开了，可是他却是简单的被吸引，突然很好奇，田维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但是一想，如果他兄弟都能成霸业，他一定也是封王封侯的，没什么问题的，可是，我却要改掉他们田家的命运，对于他，多么的不公平。

　　“我还能撑多久？”我摸摸自己的身体，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异样。

　　“大概一个月。”Mr.阮说，“但是如果你动了七情六欲，这个就不好说了。不是让你做和尚，”看到我一脸莫名他解释，“是——怎么说，还是比喻，你游泳，很费体力，但是如果你乱动，那么你就死的更快，明白？”

　　他比喻一直用的很好，我立刻就明白了。

　　“你还有问题么？”他又问我。

　　“你为什么不会像算命的，还有薛大人一样，说国语？”

　　“呃，很糗，不小心——穿越到——美国了。”他又开始结巴。

　　我无语。这个人，看上去满神奇的，原来也有脱线的时候。

　　“我脑袋里面有个翻译古语的机器，你装的？”我又想到这茬。

　　“额，是。”他张口欲多解释，又闭了嘴。“多说无益，是我干的，就好了。”

　　“你和玉美人，是认识的？”我看着他，知道玉美人的脖子那边有个天然裂口的，应该不是第一次吧。

　　他点点头，“她是我杀的第一个妖。关于这个你不要知道了，反正，如果顺利，过不了多久你就回去了，忘记这一切吧。”他看我又张口，“还有？早点休息，你既然接了那帖子，就应该知道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了，不然田承嗣可是上门来了，这就又违背了历史。”

　　我闭上了嘴，估计问不完，等我综合一下，再问他，抱着阮咸，走到床边投也不回。“你睡地上。”

　　就算知道了他很有那么几把刷子，我还是很惯性的鄙视他，欺负他，说完了才在心里咯噔一下，他要是报复，我死无全尸啊。

　　可是悉悉索索，他很听话的就躺在地上，和衣而睡了，就好像，那么多天前我们在一个房间一样。

　　在一个房间，却没有人脸红心跳，如果是田维，我可能早就狼扑了。一个月啊——

　　田维——

　　倦极要睡，那月白色身影在我梦里都是越走越远，心里有些闷，很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