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锦上娇

4、决裂之情

　　蒋昭雪第二天在品轩阁等了一天一夜没有等到人，隔天疲惫回到家之后，从蒋太师的口中知道顾桑阳即将入赘白家，娶白家小姐白脂的。她听到的第一反应是，假的。顾桑阳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娶一个端庄典雅，金丝雀一般的大家闺秀，就算要娶，也不可能入赘。他是那么骄傲，又那么自负的一个人。

　　他是可以为了自己的自尊不受辱，而一头撞死的人。

　　但是由不得她不信，因为整个京城都已经在议论这件事了，白府都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他果然——他居然——他竟敢——蒋昭雪怒不可赦。既然他迟早要娶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他想要什么？想要女人？想要权势？她不是统统都可以给他吗？甚至给的更多。

　　她要把他找出来，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去他经常会去的地方，又去红娘那里闹过几次之后，他终于肯和她见面了。他们约在了一个叫月影的酒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当时顾桑阳狂妄自大的得罪了一个恶霸，想被人揍一顿的时候，蒋昭雪从天而降，英姿飒爽，巾帼须眉，三两下就打退了恶霸。

　　“听说你很会写诗，给我写一首如何？”

　　蒋昭雪早就听闻了他的名声，知道他给人写诗从来没有好话，但是那一刻她却想知道，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会写出什么样的诗。

　　蜀锦征袍自翦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他见到她的时候，脑海中一下子便冒出了这句诗，也只有她配得起这样的诗。

　　“这京城我熟的很，你这么弱，以后我罩着你。”

　　“我心悦你，你觉得我如何？”

　　她霸道的简直让人讨厌，却又没法完全的推开。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他是仇人的女儿，后来知道了，他却还是允许她靠近自己。

　　如今这一切到了该有个了断的时候了。

　　他想说话，她却不让他说，只是先让小二上了一轮酒，不停的给他倒酒，让他喝酒。

　　终究酒空了，人还清醒着，该说的话必须说了。

　　“我不允。”

　　“我要娶亲了。”

　　这两句话他们是同时说出来的。说完之后又陷入了死静，蒋昭雪紧紧的盯着他，就好像要将他看穿，把他的心挖出来一般。

　　“你不允也没办法，你我本就是陌路人。我的婚姻之事只能由我做主。”顾桑阳受不了这样脱离带水，所以打算速战速决。

　　“你见过她？喜欢她？”

　　“未尝见过。不知是否喜欢，但是想来应该是个贤良的好女子，配我绰绰有余。”

　　“我也配你绰绰有余。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你？”

　　蒋昭雪气急，因为顾桑阳太冷静，就好像此刻只是她一个人在心痛，在无能狂怒，而对顾桑阳来说，他心意已决，从此步步高升。

　　还真是一个无情冷血的人。

　　“你想要什么？顾桑阳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是白家可以给你的，但是我蒋昭雪给不了你的？”

　　“蒋小姐，我一个文人你觉得我想要什么？我自然想要入朝为官，步步高升。蒋太师看不上我，他不会允许你嫁给我的，自然也不可能帮我的。”

　　“你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会为你争取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争取的。”

　　“恕我直言，蒋小姐你区区一个女流之辈，恐怕能力有限。你的未来恐怕尚且要依附于那个娶你的男子吧。”

　　“胡说，我不用依附任何的男子，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顾桑阳相信她的勇气，但是有些事不是光有勇气就可以的。她执意和他在一起，恐怕也只有离开蒋府，放弃她的身份这一条路了。但是他不想，他不值得她的牺牲，也不想用这样懦弱的方式再逃跑。他试过的，试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苟延残喘的活着。但是有些事不是他不去招惹就不存在的。

　　他如今想通了，他要名，他要利，他要做一个庸俗的人，然后庸俗的玩弄别人的命运。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蒋昭雪很害怕，她的目光细细的描着他的五官，从中感觉到了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而这细小的改变让她心慌。

　　“顾桑阳，你喜欢我吗？在我一遍遍骚扰你，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有一点喜欢我吗？”

　　喜欢？他不知道。但是她无疑是特别的。自负高傲的他从来都只肯对比自己强的人多看两眼，其他的人在他眼中都如蝼蚁，他是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他们一个的。

　　但是蒋昭雪经常出现在他的身边，他是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的，没办法不注意，她太惹眼了。而且见到的第一面，他就给人家写过一首诗。

　　蜀锦征袍自翦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他这辈子大概再也碰不到她这样出其不意的奇女子了，而这样的奇女子不应该耗在他的身上，她会有更广阔的天空，说不定还能惊世骇俗一番。

　　“蒋小姐，你我自始至终都只是萍水相逢，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如果不是你的一直骚扰，我今日根本不会来见你。”

　　“你说谎，顾桑阳，你说谎——我允许你说不喜欢我，但是我不允许你娶别人。你如果喜欢不上我蒋昭雪，你也一定不会喜欢上别人。你既然就是这样的性子，那就来祸害我，不要去祸害别人。我的心，捧给你，让你千刀万剐。”

　　蒋昭雪直直的盯着顾桑阳的眼睛，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咬牙切齿。如果顾桑阳就是谁都不会喜欢的性子，她愿意，愿意飞蛾扑火，一厢情愿，只要他还不属于任何人。

　　“我不愿意。蒋小姐，言尽于此，我认为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今日就此别过，他日也不要再见了吧。”

　　顾桑阳不想再纠缠下去，越纠缠他越心烦，就好像他真的欠着她什么一样。可是他欠她什么呢？他在知道她是蒋太师的女儿之后，没有迁怒她。他还希望她日后能过得岁岁平安。他到底欠她什么。

　　真是毫无道理。

　　“顾桑阳，不要走——”

　　蒋昭雪站了起来，拉住了要往外走的顾桑阳，紧紧的，用力的。

　　“男女授受不亲，蒋小姐，请自重。”顾桑阳冷冷的看着她。

　　蒋昭雪好像忽然明白父亲气急败坏的对着她说：“顾桑阳，这个人冥顽不灵，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不能留他。”

　　她居然也生出一种，既然他不属于她，那就毁掉的想法。这颗种子好像埋藏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此刻有了一点水滴的灌溉，开始慢慢的生长，慢慢的爬满她的整个心脏，把她逼疯。

　　“顾桑阳，你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解下了腰间的九节鞭，往后一甩，抽打的地面啪啪作响。她等着他求饶，等着他后悔，告诉她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会娶什么白府的小姐。

　　但是顾桑阳就这么冷漠的站着，像一棵孤松，不肯低下头颅，弯下脊梁。他正直的就好像他在做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而衬托的她蒋昭雪多么的卑鄙无耻。

　　于是她的鞭子甩了下来，她要让他低头，让他意识到他的决定是错误的。

　　躲开呀，混蛋，躲开呀。但是他没有躲开，他生生接着这一鞭，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顾桑阳，你找死吗？”他的态度再次激怒蒋昭雪，又一鞭下来，然后又一鞭，他一个文弱书生，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但是他仍然强撑着没有倒下去。他平静的看着蒋昭雪，眼中没有欢喜，也没有恨，就好像真的在看一个陌生人。

　　完了，一切都完了。蒋昭雪知道自己错了，她不该打人。而且她的鞭子从来不打无辜之人，她犯了自己的忌，还打伤的是自己心爱之人。

　　完了。蒋昭雪看着顾桑阳身上纵横的伤口，仿佛被强光刺伤一般，仓皇的开始逃跑。她不想看见。

　　蒋昭雪离开，顾桑阳终于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新伤加旧患，他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而等他病好了，婚期也商量出来了，就定在下一个的15号。这是白家千挑万选的日子。

　　“父亲，你想让我嫁给柳侨吗？我嫁。”在听闻顾桑阳的婚期之后，蒋昭雪对蒋太师妥协了。

　　“你想好了。虽不是一定要柳都尉，但是你能想通，嫁个门当户对之人，为父还是挺高兴的。”

　　“好吧，那婚期就尽快吧，越快越好。”

　　蒋太师自然知道女儿如此着急出嫁的原因，但是他不想阻止，因为他怕她这个女儿再发疯整出别的幺蛾子。等她嫁人了，不管之前有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以柳侨倒是出现的及时，是个好选择。

　　而且他和他的家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想抢在白府的亲事之前成婚一点问题都没有。

　　于是蒋昭雪的婚事也开始在京城流传开了。只是之前蒋昭雪追人追的轰轰烈烈，都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段子，供看客消遣，大家都以为这段感情大概能够善终，却不成想，这转眼还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各自婚嫁了。

　　乐子少了，找乐子的人就不禁唏嘘了。但是新的乐子永远不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