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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夜夫妻(四) ...

  •   第二日苏眠人就不见了踪迹,巧星因为挂念着秦好,在村里又带了两日,才在一个晌午告辞离开。

      偌大的院子顿时就空下来,秦好也准备带着司宴回她院子那去。

      她向东家娘子讨来的假也即将到期,巧星这一处东西虽说比她那好许多,但是离村口有些远,在这继续待着,早晨还得早起一刻钟去赶牛车。

      秦好略微收拾一番,瞧着司宴还有几分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停在院中的板车:“从这到我那还得走上一刻钟,不然我将你推过去?”

      司宴掩唇轻咳了两声:“不必,我应当能撑住。”

      秦好虽说还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勉强,虽说有板车,可推着司宴回去,也不是件轻松的活计,更何况天越来越冷,刚落了秋雨,道路泥泞,她也乐得清闲。

      不过顾念着司宴身上的伤,秦好推着空荡荡的板车,步子并不快,原本一刻钟的路程,硬生生延长了一半,可她时不时看着路边仍旧青翠的景色,雾霭茫茫的远山,满心的平静和惬意。

      一直在这村中生活似乎也是件极好的事,秦好想,如果自己手中的资财再丰富一些,不必每日去东家娘子家算账就好了。

      秦好叹了口气,许是这几日过得太轻松惬意,想起明日一早,天不亮自己就得去村口赶牛车,她便觉得自己好像被抓到了牢狱中去做苦工一半痛苦和束缚。

      她虽然爱每月拿到工钱的感觉,可也不耽误她痛恨日日去账房算账。

      “明日我得去县上。”自己的小院落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秦好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同司宴说起过自己要去县上的事,“眼下你伤也不是很严重,自己一个人也差不多能照顾自己。”

      司宴点了点头:“你且去忙自己的事,不必担心我。”

      “我不是担心你。”秦好仰头看着粲然的太阳,“我只是不想去,怎么就没有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铜板自己生小铜板的美事。”

      司宴失笑,轻声道:“兴许日后就会有那样的日子。”

      秦好想了想,心里忽然又振奋起来,说的也是,她父亲可是户部侍郎,比县上的县令都不知道大上多少,瞧着县令满面油光的,而她父亲正四品的大官,她还需要担心以后操劳,吃得不好穿得不好吗?

      “嘿嘿嘿。”秦好压不住笑意,“你说的很对,到时候铜板生不生小铜板算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院落门口,秦好把东西都归置好,跟司宴一道,将房中清扫一番,将常用的物件,需要注意的事都同司宴讲清楚,便又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司宴没能拗得过秦好,今日的晚饭便是秦好准备地,不好不坏,两人沉默不言地用完,又坐在一起说了会子话。

      都是秦好在问京城的样貌,司宴一一回答,他说得详细,让秦好越发心痒,越发向往。

      天色渐渐暗下来,秦好才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瓷瓶,推到司宴跟前:“这东西也给你吧。”

      司宴没有接下:“既然是巧神医给你的,你便收下,到时候,司宴自会向秦好姑娘讨要。”

      “对不住。”秦好抱歉地笑了笑,“是巧姑太过担心我了,所以才会这么做,你就收下吧。”
      “她不太了解你,所以对你警惕防备,我信得过你,用不上这些。”

      月色清凉,灯烛橙黄,映照着秦好姣好的面容,她圆溜溜的眸子格外清澈明亮,不待一点猜忌怀疑,满是信任和接纳。

      司宴心头一片柔软,接下秦好的好意:“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

      “不知道。”秦好道,“说不准咱们上辈子就认识,上辈子你人还一般般,所以这辈子自然而然不会去怀疑你。”

      司宴顿了下,垂眸看着破了一角的桌案,人瞧着萎靡了不少。

      秦好恪守距离,瞧着他失落也没有追问,随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准备回房歇息。

      半夜里又下起了雨,秦好迷迷糊糊醒了一会,瞧见司宴端正地坐在床边看着她,她吓了一跳,随手抓住司宴的手腕,将他的手往怀中带了带,又继续沉沉地睡去。

      天不亮,秦好起床飞快地将自己收拾好,看了眼左边的小屋,司宴就躺在那个房间里,眼下天色还早,估计他睡得正香。

      昨夜估计是她在做梦,司宴勉勉强强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大半夜的,偷溜进姑娘家的房间。

      到了县上天已经大亮,这几日积攒的账目材料都等着秦好规制,她忙活了大半天,将东西都清理完,同东家娘子说了一声,去附近的蜜饯铺子买了一斤的蜜饯,去杜先生府上。

      杜先生正在房中看书,他日日同账簿和书文打交道,眼睛已经有些不好了,书册都得贴在眼前才能看清。
      人离得远一些,他只能瞧见那人模糊不清的轮廓,忍不出是谁,离近些才能认出人,却仍旧看不清楚人的五官。

      因为眼睛的问题,他这些年也渐渐将自己手上的活计分给了自己的徒弟和儿子,只有碰上些棘手的,或者人点名要他经手的事,他才会亲自去做。

      眼下孙秀才府上的账,他便全权交给了自己家的二儿子,只是他却是有一点懒惰和滑头,因此总要派个人去帮他。

      这帮忙的人自然时常落在秦好的头上,一是她生得好,性子也好,很是讨杜先生和秀才院子里的人喜欢,二是秦好自己一个人过得不容易,孙秀才那得活简单,报酬还高,他自然想着给秦好留着。

      尤其是秋账这段时间,孙秀才甚至会打赏不少,每次瞧见秦好从孙秀才那回来,眼睛都笑没有了。
      谁知道今年秋账秦好却错过了。

      杜先生为秦好可惜,要知道她这几日赚得银钱,都快比得上她在如今那个东家那,干小半年的工钱。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

      秦好放下蜜饯:“瞧您说的,这不是秋账结了,来看看师父您吗,您最近还好?”

      杜先生点头:“都好,我这院子里上上下下都是人,有的是人照顾关心我,你有这心思,不如多想想你自己。”

      秦好掩饰地清了清嗓子,瞧见她身后挂着的大字:“呀,师父,这是你新写的,瞧着真好看。”

      杜先生听着十分熨帖,同秦好说了会书法筋骨,秦好只一味地点头,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匆匆告辞离开。

      顺路将司宴的药拿上,便坐着牛车回到甜水村,而院子里,司宴已经做好晚饭,等着她一道用。

      “今日可辛苦?”

      秦好笑了笑,这一刻她无比明白,为何男人都喜欢贤惠能干,通晓人心的妻子,忙了一日回来,瞧见这样的妻子,瞧见这般的司宴,怎么能不觉得心里舒坦。

      “不辛苦。”

      司宴身上的伤好得飞快,秦好也一脸舒坦了好几日,她才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司宴面上的乌色已经淡下去不少,斑驳的伤痕仍在,可也不如先前那般骇人,俊俏的相貌便趁机流露出几分。

      “怎么?”

      秦好喝完一盏茶:“瞧着你脸上似乎也好了不少。”
      司宴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嗯,兴许要不上多久就能恢复了。”

      “嘿嘿,这是自然,这世上就没有巧姑解不了的毒。”秦好赞同道。
      她身子前倾,故意逗他两句:“不过先前倒是看不出来,眼下细细瞧着,你还长得挺好看的。”

      司宴没有否认,也没有赞同,目光带着几分灼烫的温度,回敬秦好。

      秦好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有人十分不善地叫她的名字,转眸看去,她大伯家的女儿秦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门口,就这么看着她们两人。

      “之前有人跟我说你跟个陌生男人在一块我还不相信。”秦乐气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这么不要脸,就把男人往自己房中带。”
      “你这样对得起我表表哥吗?”

      秦好放下茶杯,她重生之后忙着算账,忙着照顾司宴,都快忘记了,前世这段时间,还有秦乐这一茬。

      她父亲跟自己兄弟之间的关系一般,否则也不会一家住在村东,一家住在村西,只是面子上都还过得去,偶尔在年节碰上一面,聊上几句,还有几分亲友融洽的氛围。

      之后她家中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在最初那几日,这些个叔叔伯伯们,还待她有几分耐心和亲近,可没过上半个月,便冷漠起来,甚至打起她家院子和田产的主意,多亏巧姑及时出现,才让他们的点子通通落空。

      但一次落空,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再盯着她手上的一亩三分地,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这些个婆婶就时常邀请她去她们家中做客,她当初稚嫩,又贪恋家人,每次都兴冲冲地去,然后一塌糊涂地回来。

      她们邀请她去从来不准备饭菜小食,也不是为了别的,都是在介绍自己家的哪个哪个亲戚,要抓紧时间为她定下,也好从中摸上几分油水。

      其中最热衷此事的,便是她的大伯母,大伯母家在个偏远的乡村,那里的人都不如甜水村的人富庶,她一直想着提携原来娘家的人,便早早地将主意打在秦好身上。

      用她的话来说,秦好同她娘家的子侄在一起,她也不必离开甜水村,她们一大家子就在秦好的院子里生活,她继续去县上给人算账,照顾婆婆公公,还有几个亲戚,而她的子侄便去收拾秦好手上的田地,种稻谷种甜菜,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

      简直是痴人说梦。

      秦好当然不愿意,可大伯母却一味想促成此事,时常叫她娘家的子侄来,在村门口,在院门口堵秦好,等她年岁大一些,甚至连翻墙入室的事,都撺掇着他干。

      只是最后没能成罢了。
      她一小姑娘在村里生活,长得又好,手上也还算是宽裕,会有人想打她的主意,都在巧星的意料之中。因此秦好的房檐墙头,每个砖块瓦片上,都浸了不少毒,没有狠到立即取那人的性命,可也足够让他痛苦上一阵子,再不敢犯了。

      所以这段时间她眼前才清净不少,谁想清净的日子过得这样快,这才安分几日,就又找上门来了。

      前世秦好总念着他们是父母的亲戚,与她也有几分血脉相连,她不想被讨厌,不想被她们彻底排斥,总带着几分讨好,就算生气也不敢撕破脸皮,所以她们才一点不在意她的感受,越发我行我素地伤害她。

      这一世,她可没有这么好拿捏了。

      秦好冷笑一声:“我说是谁呢,秦乐啊,不知道你表兄身子养好了没,听说前段时间,脸烂得都见不了人,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啊?”

      “你别装蒜。”秦乐道,“我在跟你说这个男人的事,你说我表哥做什么?”

      “啊,那就不提你表哥,反正我也不想提。”秦好道,“那你今天来找我是做什么的?是来看望你堂姐姐过得好不好?”

      当然不是。
      秦乐在心中道。

      当然是因为她母亲听到,秦好跟一个男人走得很近,她怕人抢了她们的好事,这才忙这赶过来看看。

      其实她倒是觉得,没有必要把秦好看得这么紧,村上比秦好富有的人多的事,而且性子比她温和多了,她表哥娶上她们中的一个,一样能过得不错。

      都怪秦好,不知道给她表哥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他见着秦好就走不动道,甚至夸张地跪在地上给她母亲磕了几个响头,说什么钱不钱的倒是无所谓,他就一定要秦好了。

      这让秦乐心里很不是滋味,原先她是母亲那便的兄弟姐妹中,长得最好的,穿得也漂亮,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围着她转,她表哥如今见着秦好,眼睛里就像再看不到她了一样,这让她十分不高兴。

      可偏这个秦好还非常不识趣,一个孤女,整日不着家就算了,针线活农活也都不会做,就她这样子,怎么有脸拒绝她表哥。

      拒绝就算了,这会竟然还领了个男人来羞辱她表哥,羞辱她们。

      秦乐本来就不高兴,被逼着来看秦好,更不高兴,索性火气全往秦好身上招呼,可谁想这一次,她却不解了,甚至还往她这边,丢了几捆木柴,让她烧得更旺。

      “这人谁啊。”秦乐大咧咧地坐在两人中间,方才在远处看着,只能看出个轮廓和身形,瞧着似乎还不错,可再靠近些,他面上的斑驳便完全展露在眼前,狰狞而可怖,将她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只剩下一半屁股坐在椅面上。

      “他他他……”

      司宴甚至勾起一边的唇角,露出森白的牙齿,越发渗人。

      秦乐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艰难地吞咽了下,转头看向秦好:“堂……姐,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怪物,这还是人吗,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吓人啊。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坐在地上了。”秦好看了司宴两眼,十分满意他的表现,“哦,对了,你今天过来,是为了来看他吧。”

      “那堂姐就先回屋了,让你们两个好好聊聊。”说着秦好拍拍手准备离开,秦乐愣了会,反应过来立马扒住秦好的腿不放。

      “姐,姐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秦好道,“松开。”

      秦乐被吓出了眼泪,全抹在秦好的裤脚上:“姐,不是,不是我要来的,都是我娘,她非要我来看看,姐你想跟谁玩就跟谁玩,我,你,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好没有说话,仍旧想将自己的小腿从她怀里挣开。

      秦乐更抱紧了几分:“姐,都是我的错,这,这样,以后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之后,之后我娘要再想做什么,我一定第一个来通知你。”

      秦好这才停下动作,俯下身道:“真的?”

      秦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头。

      “瞧你那点出息,今天说的话你可别忘了。”秦好道,“行吧,天一会要黑了,自己回家玩去吧。”

      秦乐连忙应声,屁滚尿流地跑出院子。

      司宴不赞同地走到秦好身边,同她并肩看着秦乐跑开的背影:“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然呢,吓吓她就够了,一个小姑娘,为难她做什么。”

      司宴道:“可她看着也不会践诺。”

      “本来也用不着她。”秦好自信道,“对付我这个大伯母,靠我自己也够了。”

      更何况有前世的经历,她也知晓,自己伯母要使出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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