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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离开浔阳 ...

  •   待最后一场法事做完,齐寰夫妇的身后之事就算是终了了。整个齐府中才算是松快了一点,可以吃上一顿舒心些的饭了。
      但齐晏却有些食不知味。
      因为这些清淡的菜色对于吃惯辛辣的她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而且似乎是制盐工艺的不成熟,食盐的味道中还有些苦涩,对整个菜肴的味道也有了影响。
      来到这个世界几天,连个洗浴用品都稀缺的齐晏感觉到了生活带来的考验。
      而且她隐隐觉得她们齐府似乎是有些穷啊,桌上几乎是清一色的素菜,而且菜式不多。据她观察,似乎是除了书,什么都缺。
      正在齐晏想着可乐鸡翅企图让没吃饱的肚子欣慰一下时,齐老先生留住了大家。
      “为父已递交了辞呈,不日便归家回宣州。永安、恭长,你们也随为父一道回宣州吧。”齐老先生饮了口浓茶,语气平淡的像在谈论天气。
      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如巨石砸溪,惊得水花四溢,人心乱窜。
      齐照张着嘴,看了看高座上的父亲,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二弟,喃喃道,“父亲怎么也不提前商量一下。”
      “因为此事不需要商量,收拾收拾随为父回宣州吧。”齐老先生不咸不淡道。
      齐晏抬头看了看所有人的神色,觉得有些不霁,但齐老先生却坦然若不见。
      齐照看了看对面的二弟一眼,似乎在挣扎。
      齐煦施施然起身,“禀父亲,孩儿不孝,三弟事情尚未明察,请恕孩儿不能随父亲离去。”
      齐老先生闻言却是眼皮都不抬,似乎是没有听到其中的拒绝之意,也似不在乎这个答案,只道,“此间已了。”
      听到父亲的名字,齐晏抬头去看她的二伯——这个在她父亲母亲葬礼上没有丝毫存在感的男人,此刻说要为她的父亲伸冤。
      齐晏看着对她一笑的男人,半天回不出一个笑容。她觉得这个事情,她不知前因后果不能表态。
      “那你呢?”齐老先生转头看向他的长子齐照。
      “孩儿想在浔阳。”齐照看了看周氏脸色老老实实道。
      一连两个的拒绝,所有人都噤住了声气,生怕这位大家长的盛怒。却不想齐老先生只是点点头,似乎早已料到:“那便留在浔阳吧,阿晏就随为父回宣州了。”
      齐晏站起身来点点头,而后看着周氏、齐絮絮、齐宣发愣。
      听闻渠说周氏出身浔阳周家,应该不是个贫穷的,怎么穿的和二伯家的相差那么大。齐宣是读书人,磨砺心智,穿的布衣发白就罢了,怎的齐絮絮一个女儿家也穿着半旧的衣裳。
      齐宣看着齐晏发愣出神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齐晏去到宣州无人关怀怎么办。
      “不如,孙儿也随......”
      齐宣话未说完,就被周氏瞪了一眼,渐渐没了声音。
      “阿宣有心了,但过些时日就是乡试了,阿宣还是留在浔阳好生备考吧。”齐老先生点点头,“那就这般吧。”
      说完走了出去,脊背仍然挺直。
      齐晏没有动,久久注视着齐老先生离开的方向,有些干涩。祖父他或许一开始,就料到了他们不会走。

      齐晏走的前一晚来到齐老先生的书房里。
      齐老先生正握了一卷书在看,见齐晏前来,也没放下书本,只淡淡问了一句,“何事?”
      齐晏低头不敢看齐老先生,原本不知还好,但这几日的生活,她看府中的丫鬟小厮都会断文识字,而书香门第的齐家血脉居然不会写字,她实在是难以开这个口。况且,她原也是个念过大学,即将拥有学士学位的人。
      见齐晏踌躇了半响都没有开口的意思,齐老先生终于抬头把目光从书卷上移到齐晏身上。
      齐府向来是食够裹腹,衣够御冬,所有的生活钱财都到了油灯的灯油上,以至于晚间读书不伤眼睛。
      而今家中上一代状元的独女搓了搓小手,眼睛红红的看向家中的上上个状元,就也是目前家中最有文化的老先生,声音细弱秋蚊:“阿晏、阿晏不识字,也不会写字。”
      齐老先生抚掌,这倒是忘了,她忘了前尘,自然之前念的书也都忘了。齐老先生不仅没有呵斥,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他放下书卷,问道,“你是要给你的哥哥姐姐留些信件吗?”
      齐晏摇摇头:“是给大伯娘的。”
      齐老先生惊讶:“你竟与你大伯娘如此情深?”心中思衬,齐晏果然是忘的很彻底。
      落水前,齐晏几乎每隔几日就要与周氏不对付几句,也是周氏心气好,从不克扣她用度,还在她出事后对她关怀备至。
      齐晏想了想摇摇头,想到入葬时的大批随葬器物和规模之大,如实道,“父亲母亲的离世花掉了家中大半的银钱,我们此番去宣州,大伯娘除了公中给我们银钱,私下肯定也会偷偷给我。这样家里就没有银钱了。”
      “那你是想拒绝她?”齐老先生试探问道,心中感叹齐晏或许是长大了不少。
      齐晏摇摇头,“祖父不骂阿晏,阿晏就说。”
      齐老先生顿时觉得齐晏还是跟以前一样皮,心中不知为何宽慰了一些,但仍虎着脸道:“该骂还是要骂。”
      齐晏顿时涨红了脸,小声道,“那您现在写,写完再骂。”说完过去铺纸递笔。
      似乎是桌上刚用过。旁边摆着几个信封,是现成的墨,只需压个镇纸就好。
      齐晏见齐老先生准备好了就开始回忆自己实验的过程:“香皂制作过程......写中间一点......好了,另起一行,用途:洗浴留香......制作材料:油脂......制作过程:首先......”
      齐老先生虽是诗学策论闻名,但书画也名盖浔阳,多少人曾求齐老先生的墨宝。
      可看的人是个不识字的。齐晏看着齐老先生的字,心中闪过千言万语的赞叹,但一字不识,全靠蒙猜,也不知写对没有。
      她想了想,最后总结道:“此物可放至铺中售卖,若有意,可来信再写配方。”
      齐老先生笔一顿,这竟是个商贾之道。
      眼见齐老先生要发飙,齐晏赶紧幽怨的看着他:“您看看大哥哥衣服都缝了多少回了,二姐姐一个大姑娘还穿着旧衣裳,整个青竹巷,就咱们齐府最穷。咱们又没有对民不好,给家里赚点补贴怎么了?您的书不花钱?您的墨不花钱?您的狼毫不花钱?”
      齐老先生一时语噎,半响才辩驳道,“我这是兔毫!”
      齐晏阴阳怪气的噢了一声,看纸上的墨还未干,就在书房转悠起来。虽然书房空了很多,但那一卷卷的用竹子书写的竹简还是摆满了几乎大半的书房。
      看着这些竹简,齐晏陷入了沉思。齐老先生却以为齐晏这是对读书产生了兴趣,道,“你去了宣州,我再继续教你念书。”
      齐晏从沉思中走出,又转悠了两圈,看纸上的墨干了,吹了吹拿起就走,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回头似有些恶劣的笑,“听说纸很贵?”
      这是齐晏瞎说的,她只跟闻渠说话,根本没有地方听说,只是看着书房里为数不多的纸书猜测纸贵罢了。
      齐老先生顿惑,“你是想用纸练字才去做着商贾之道?其实练字不一定要用纸,那了空大师就是用木板沾水练字所以字写的......”
      “那我去卖纸岂不赚钱,我好像有造纸工艺的改进头绪啊。”齐晏嘟嘟囔囔,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够齐老先生听到。
      “竖子尔敢!”
      齐老先生充满愤怒与力量的声音充斥在夜间寂静的齐府之中,不少人都闻声而来。
      齐晏掏了掏耳朵,朝等着她的闻渠扑过去,该回去准备睡觉了。

      齐府是周氏在主持中馈,从前齐寰夫妇在时,三品巡抚的俸禄还能使家中富足一些,但如今三弟去了,家中实在有些艰难。
      老爷子又要远下宣州,一路的花费自是不用说,在京都又要去诗会,又要给两个男孩交束脩,两个女孩购置新衣......这些家中大小事萦绕在周氏脑中,直至第二天送齐晏他们出城,怀里被齐晏塞了个盒子还恍恍惚惚。
      齐晏对着周氏挥了挥手,看着怀里的银钱,不由撑脸一叹,果然周氏给她塞钱了。还好给了她制香皂的方子,还是老先生的笔迹,不然她还不一定敢卖吧。
      周氏回到房内,齐宣过来说要回书院读书了,就见周氏手中的盒子,回忆起近日来齐晏的行径和孺慕姿态,不由得笑道,“这是阿晏给母亲的礼物吗?阿晏现在和母亲关系真好,连我这个大哥哥都没有呢。”
      “该不是什么蝴蝶虫子吧。”周氏揉了揉额角,这个丫头可是坏得很。她有些头疼的打开盒子,却见其间摆着一张折叠的纸。
      “齐晏这个乱花钱的小冤家!”周氏怒瞪着纸咬牙骂道,不知道纸贵啊。家中几个念书的纸都不够用,也不知节省点。
      齐宣有些忍俊不禁,也就阿晏有本事让母亲总是怒容了。
      虽然是骂了齐晏,但周氏还是打开了这张纸,总归是那个丫头留下的。看着看着,周氏觉得头似乎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再一看盒子里的两块“香皂”,周氏把纸往桌上一放就拿着去旁边的木盆里洗。洗完闻一闻,还真是留有余香啊!
      想到纸上所书的,周氏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
      看着母亲的怪异行为,齐宣不由得好奇的探头看了看那纸上的内容。先见字顿觉眼熟,这不是祖父的字吗?!再一见内容,齐宣顿觉脑中有眩晕之感,家中似乎要有变革了。
      这字可是祖父的,是不是代表祖父允许了?
      周氏可没想那么多,她现在就觉得不仅头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家里好像也不用那么穷了。
      齐晏可真是个小乖乖,钱没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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