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谢灵鸢

2、订亲

　　２订亲
　　李大麻子刚从茅房里出来，这是中午的，店里没什么人。他一手拎了裤子，一面慢慢走到店里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店面里的刘凌飞。他慌忙把裤子扎好，一面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幸好碎碎没跟着一块来，不然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碧罗山的大当家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只要事关碎碎，那个一向好说话的大当家也会冷下脸。虽说都是山上的土匪，平时无法无天惯了，碧罗山唯一的规矩就是不能得罪碎碎，哪怕是让她看到一点不雅的东西。
　　“大当家怎么有空下来？”他擦擦手，倒了杯茶出来。他上山十八年，本来以为一辈子都要窝在山上，干那不要本钱的生意。没想到刘凌飞看中他一双手巧，前年派了他下山开了这个手饰铺，平时做做生意，有时也收集点情报，日子过得极为潇洒。
　　“麻三太爷那边有些事要办。前些日子我叫你打的那些东西做好了没有？”他面上有些倦意，支起手按着眉头。
　　“早打好了，只是不知道碎碎喜欢不喜欢。”李大麻子取了东西出来，放在他手边的桌上。那是一套精致的头面嫁妆，刘凌飞淡淡瞟了一眼，随手拿出一件细看。他向来不喜欢这些东西，碎碎也不甚在意，但人生至重要的一件大事，他不想委屈了碎碎。
　　“我李大麻子夸下海口，这方圆百里，不会再有比这好看的头面。也不知道大当家什么时候娶碎碎过门，兄弟们可都等着喝喜酒呢！”他笑嘻嘻的搓着粗大的双手。
　　“你们倒好，尽想着喝酒。”刘凌飞面上浮起笑意，丢给他一包香烟，“前日得的，山上的弟兄说你没尝过，让我带来。”
　　李大麻子欢天喜地的接过那烟，凑到鼻子前贪婪的闻着，口中还不忘了道谢，“多谢大当家，多谢大当家。”
　　“我答应过兄弟们，总有一天会让你们过上正经人的日子，眼下这笔生意若是成了，我们就下山。”刘凌飞闭起眼睛，面上透出深浓的倦意，“碎碎快来了，我歇一歇，不要再说这些。”
　　“大当家还没跟碎碎说起过吧？碎碎年纪小，这种事还要早点说好。”李大麻子一脸担忧的补充，“碎碎生得那么漂亮，又那么单纯，这又临近山歌会，保不定哪天下山就遇上个情郎了呢！”他看刘凌飞一脸倦意，心中明白是为那桩生意费了太多神，不由得说上几句浑话逗他发笑。碧罗山的人没有不知道碎碎喜欢粘着大当家的。谁知道刘凌飞却突然发了火，猛然喝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李大麻子吓了一跳，缩到一边，不敢再搭腔。
　　“五叔做什么发脾气？事情办得不顺利吗？”碎碎一脚踏进来，见到这场景，迎头便问。李大麻子一个劲的使眼色给她，碎碎却不理，走过去坐在刘凌飞身边，将他面前那杯茶端来一饮而尽。
　　“喝这冷茶做什么？当心肚子疼。”刘凌飞将茶夺下来，顺手泼在地上。碎碎不依，抢了他手中的杯子把玩，嘻嘻笑道：“五叔脸色那么难看，我还以为你不会注意到呢！”
　　“碎碎的事，大当家什么时候没放在心上。”李大麻子冒死说了句话，发觉刘凌飞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挺直了腰。
　　“要不然怎么是我五叔呢！”碎碎扬扬头，傲慢中带一丝稚气。刘凌飞见她神情并无异常，也放心不少。
　　“这是什么？碎碎看到那头面手饰，捡出一件问道。刘凌飞面上一红，轻声问她，“喜不喜欢？”碎碎又拿起一件放在手中比较，瞧了半晌才道：“还是五叔你送我的玉簪好看。这个就不要了吧！”山上没有其它女人，五叔一定是买来送她的。他们很久没有做过发财买卖，山上那么兄弟，日子过得并不轻松，这时候买这些东西，还如买点实用的东西。她这样想着，剩下的连看也不看。
　　“玉簪？”刘凌飞看向碎碎发间的玉簪，笑意像流水般自眉梢眼角浸润出来。这是父亲临行前留给母亲的唯一信物，可说是刘家的传家之宝，代代相传。碎碎小时候哭闹不休，他取了这个给她玩，没想她竟然这般喜欢。李大麻子亦是笑容满面，搓着大手，一脸傻笑。
　　“碎碎的头面手饰不拿出来洗洗吗？”刘凌飞突然想起来前些天听碎碎提起过话，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碎碎埋着头，依言将东西取了下来。金锁，项圈，银镯子，独独不见那对长命锁样式的耳坠子。
　　“怎么耳坠子没一并带下来？”刘凌飞敲敲桌子，状似随意的问道。碎碎生下来便不会哭，这在当地是不好的兆头，怕是早夭，是以特意找了长命锁来压阵，是一件极重要的东西。他一早便发现这耳坠子少了一只，以为碎碎无竟间弄丢，怕他责备，不肯说同来。
　　“走得时候急，忘了带下来。”碎碎咬着嘴唇，脸胀得通红。她第一次对刘凌飞说谎，耳根子都一并发起烧来。五叔那么精明，一定会看破她的小算盘。她有点恼，恨恨的握紧了手中存留的那枚耳坠，长长的倒钩剌入手心也不觉得痛。
　　“下次带来也就是了。”刘凌飞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明明见她带了下来，可她愿说，他便不会问。只是不动声色的温声安慰。
　　他带碎碎下山一来是为她解闷，二来，碎碎年纪渐长，虽然懵懂，各种头面手饰也应该备下，以免将来过于仓促。他平日不得闲，偶然见到她都觉得快意无比，见她如花朵般绽放的美丽，一时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但眼下事务繁杂，只怕短期内无法达成心愿。刘凌飞微微闭上眼睛，觉得倦意不断涌上来。
　　碎碎见他没有揭穿自己，悄悄望了他一眼，心中却莫名觉得喜悦。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小小的心子，擂鼓般跳个不停。没有人说话，屋子里静得出奇，她也不敢抬头，只觉得满屋子人的视线都投射在自己身上。五叔向来淡然的脸上竟然带着笑意，那微弯的嘴角仿佛都带的那么一丝嘲讽。碎碎益发用力按住了胸口，生怕别人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五叔，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碎碎试着打破这片平静，笑着问那个在暗影中看不清表情的人。
　　“今天回不去了，麻三大爷留我们住一宿，说是有贵客要带为引见，我没办法推脱，委屈你了碎碎。”刘凌飞知道她一向认生，不习惯住在别人家中，怕她不乐意，立马解释。他从旁打听，得知河边偶遇的那人极有可能就是麻三太爷口中的卫家公子。前日他得到消息，说是有位大人物要往这边来。现在时局稳定，各方面都在整治，这人手握兵权，此番前来说不定有什么其它想法。碧罗山上众人身份尴尬，不得不防。所以麻三太爷宴请卫三公子，静观其变，伺机而为。
　　“这样也好。”碎碎抹抹脸，“我再出去逛逛，好多时日没来，街上多了很多新奇玩意。”
　　“晚饭时节记得赶去麻三太爷那里。”刘凌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碎碎没有回头，自然看不见刘凌飞失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