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谢灵鸢

12、决定

　　第二天碎碎起了个大早，特意准备了许多刘凌飞爱吃的东西。卫清晖常常往来于各地，家中有许多新奇玩意儿。她有心让刘凌飞开开眼界，然而一直等到日落却没有看到人来。
　　碎碎疑心卫清晖并没有依言通知，想要找他问个清楚。但他清早便出了门，她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后来卫清晖找电话过来说刘凌飞已将礼物亲自送给他，并说自己尚有事情要处理，不便到府聚。碎碎虽然觉得遗憾，但她也知道刘凌飞的生意渐有起色，实在不能随意走开，所以这事也只好不了了之。
　　只是后来天气渐热，时日渐长。碎碎身形渐渐臃肿，加之怕热，行动也懒怠起来。卫紫苏怕她闷出病来，特意带了她去林家府上做客。因为他们家后园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极好，早就派人来请过数次。碎碎虽然不愿意，但确实在家中呆得烦了，略为梳洗了一番，陪着卫紫苏一同过去。
　　林家在院子里搭了个戏台，特意请了本地的戏班子过府，唱得热闹非凡。碎碎是自小听到大听着歌儿长大的，并不觉得稀奇，所以早早用过饭，别了众人，独自躲在荷花池玩乐。
　　“三夫人。”碎碎玩得正高兴，猛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以为是卫家的人寻了过来，忙一手丢了钓竿，退开几步，看向来人。
　　“打扰了，三夫人”来人一身洋装，眉目娟秀，沉静如水，是位极斯文的小姐。碎碎记得这家人姓林，虽然是生意人，但近来与卫家走动极勤。她一向不管这些，只好笑着说：“夫人都在前面听戏，你去前面找吧。”她松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钓竿，继续垂钓。
　　来人并未离去，笑吟吟的说道：“我是有事要请教三夫人。”林静好掩唇而笑，深觉得她个性直白可爱。
　　“我又不认识你。”碎碎讶然转过头来。她一向不爱交际，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只不过看在对方斯文有礼才勉强答应几句。
　　“看来凌飞果然没有告诉你，我叫林静好。将来会是你五婶。”林静好失笑，她显少听刘凌飞提及碎碎。但从旁观察也知道碎碎对他非比寻常。爱屋及乌，所以觉得碎碎可爱又有趣。
　　“凌飞……五婶？”碎碎半天才反应过来，她一向叫刘凌飞五叔，竟然对他的名字极为陌生。经她提醒，猛然想起来上次与钱小武通信，隐约听他提到过这样一件事情。再看看眼前的“五婶”，不但温和有礼，模样也是一点不差，她立马脸红，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凌飞说你现在身体不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惊动你了倒不好，所以不让人告诉你。我哥哥自国外回来，带了些好东西，我不知道凌飞的喜好，听父亲说今天请了三夫人来做客，所以来请你帮我出个主意，碎碎方便的话就请跟我来。”林静好笑吟吟的在前带路，碎碎略一迟疑，慢慢跟了上去。
　　碎碎心想：原来五叔不来看我是因为要去看五婶。五婶，她默念这两个字，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林静好身形极为窈窕，长裙随着脚步飘飞，恍如仙女下凡一般。碎碎突然伸手，在她肩头击了一掌。林静好不妨她有此举动，脚步踉跄，整个人都往前面的荷花池子里栽去。碎碎也没想到她如此不济，急忙去扶。她已有身孕，身法不如往日灵活，勉强扶住了林静好，两人都倒在地上。林静好安然无恙，她自己的手臂却擦在石子上，火辣辣的痛起来。
　　“碎碎。”林静好吓白了脸，赶紧坐起来，连声唤人将碎碎扶起来。所幸没有大碍，众人都松了口气，慢慢将她扶到内室坐下。卫清晖性喜迁怒于人，如若碎碎出事，定然闹得不可开交。
　　卫清晖得信赶来时，林静好正在为碎碎包扎伤口。碎碎倚在椅上，皱着眉头,一副难受的样子，卫清晖不免就急了起来，一手拉开林静好，在碎碎身边蹲下来，关切的询问：“有没有怎么样？不舒服的厉害吗？”
　　林家仆役见他神色不善，都不敢出声。林静好胀红了脸，咬着嘴唇，柔声道：“三少请放心，三少奶奶没有大碍，我们照顾不周，还请三少息怒。”
　　“是我不好，是我想试试她，你别怪其它人。”碎碎拉住卫清晖的手，面上发红，连额上青筋都挣了出来。
　　“这样也好，许副官，通知林老板，我们有事先走一步。”卫清晖俯身去抱碎碎，没料想被她一手推开。“都说了是我不对，你还乱发脾气，这时候走人，太不给人面子。”
　　“三少也是担心夫人你。”许副官见两人不合，连忙出来打圆场。卫清晖性气倨傲，这般驳他面子，恐怕他难以下台。果然见卫清晖变了脸色，甩袖便走。碎碎死死咬住嘴唇，也不加以挽留。
　　“三少这样不要紧吗？”林静好进退两难，见碎碎神伤，不由得半蹲下来询问。
　　“就算是为我好，也不能把我变成不讲理的坏人。本来就是我先推你，你嫁到碧罗山，这样子娇娇怯怯，斯斯文文可不行。五叔忙得很，所以我才想试试你。还请你不要见怪才好。”碎碎泪流不止，眼睛都红了。
　　“碎碎，多谢你费心，三少走得那么急，你还是去看看吧！”林静好轻轻拍她手背。
　　“还请你代我向五叔问好。他一个孤苦惯了，又爱操心，你要多照顾他。以前我不懂事，总是让五叔烦心，你那么有学问，一定要帮五叔，不要让他一个人那么辛苦。”碎碎声音梗咽，突然伏在林静好肩上痛哭。林静好知道她与刘凌飞感情深厚，她性情柔和，又长了碎碎几步，心中实把她当妹妹看待，所以温言安慰。
　　“我会好好照顾凌飞，碎碎放心吧！”她轻轻将碎碎扶起来，送她到前院。
　　“三少当真走了吗？”虽然深知卫清晖的脾气，也未料到他竟然真的离去。林静好看了碎碎一眼，见她脸上雪白，没有半分血色，心头突突跳起，生怕她再出事。只得挽了她的手，殷殷劝道：“既然如此，碎碎留下来用过晚饭再走吧，过一会请三少过来接便是了。”
　　碎碎抽出手，神情惨淡，半晌才说道：“我知道怎么回去。”
　　“夫人，小姐也都还在，或者我派人送你回去可好？”
　　“林姐姐，我和清晖的事不要让五叔知道。”碎碎绝然而去，身影渐渐融入明亮的阳光中。
　　其实并不远，出了林府往左转，沿着大路直走，前面过了风雨桥便是卫府。碎碎挽了挽头发，转身往右。卫精晖自车窗中看到她转身，不明所以，示意司机随后跟上。碎碎精神有些恍惚，走路东倒西歪，车水马龙的，忽然跌倒，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卫清晖大惊，推开车门，大步流星赶到她身边，抓住她手臂，“怎么，与我一言不和便想回碧罗山吗？”
　　他并没有问她身体有何不适，头一念头便是也想要回去。以往，他并不会这样在意一个人。碎碎茫然的抬起脸来，目光在卫清晖面上流连。她从来同有见过卫清晖如此焦急，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眼中只差要冒出火来。碎碎心中一痛，面上便露出惶恐的神色来。卫清晖这才觉察出她不对劲，连忙放松手劲，生怕是自己吓到了她。
　　“怎么了碎碎？”那样又痛又怕的模样，是他前所未见的的神情，仿佛只要一分心神，眼前的碎碎便会随风散去。
　　“清晖，我很害怕。五叔他要成亲了，再也不会管我了……”碎碎扑入卫清晖怀中，痛哭失声。心中像是有什么被生生撕裂，伤口鲜血淋漓，虽然痛，却摸不到地方，找不到任何方法抑止。
　　“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卫清晖扶起她，轻轻拍去她裙角的灰尘。
　　“五叔那个人，无论怎样待我好，一旦成亲就再也不会管我。五叔他真的不要我了……我要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要那个五婶，一点也不想。”
　　卫清晖拭去她腮边泪珠，柔声问道：“刘凌飞成亲你真的这般难过吗？”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成亲后五叔就再也不来看我，我想念他，真的很想他。”
　　“碎碎，你是我的妻子。”
　　“那也不能不想五叔啊……”
　　卫清晖狠狠将妻子抱在怀中，别开脸，再没有办法忽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