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谢灵鸢

11、生疑

　　她睡得不好，梦里总是听到很多声音，是以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温柔的拂过她笼起的眉头，她觉得痒，半梦半醒的去推，手却让人牢牢抓住。
　　五叔从来不会如此，别人也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她有些恼，抱了那只手，拖到嘴边便咬。
　　“碎碎还要再咬我一回吗？”卫清晖抽回手，摇摇妻子的肩膀，面上俱是温柔的笑意。
　　是卫清晖？碎碎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微微有些失望。然而看到他含笑的眼睛，突然就觉得有些委屈，眼圈红红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卫清晖以为她仍然不舒服，不敢再闹，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问道，“是我不好，连你不舒服也不知道，回来得迟了。”碎碎本来无意怪他，但听他这样说，仿佛真有那么点意思，反手抱着他腰，把脸埋在他胸前不肯起来。
　　这倒有点像是撒娇了。
　　一别数日，想不到这个傻姑娘会有如此变化，卫清晖大乐，伸手抚摸她披拂的长发。回来不过数月，他是憋得久了，一回家便不见了人影。夜夜笙歌，恣意欢乐，根本没将新娶过门的妻子放在心上。连二姐佳希都看不下去，倒是碎碎大方得体，从来不曾出言阻挠。这样一来二往，他对这个妻子也渐渐有些怜惜，若是无事，也会回来陪她坐坐，并不像往日那样风流。
　　“三少，药煎好了，太太吩咐要尽早喝下去。另外补血的药丸也一并带了过来，大夫说一日三丸，还请少夫人按时吞服。”四喜送了药来，见他们亲密如斯，不觉有点脸红。
　　碎碎一早便捂上了耳朵，卫清晖捉了她手腕，转头示意四喜将药送上来。
　　“我又没生什么大病，不用吃药。”她缩到床尾，瑟瑟发抖。
　　“这药是甜的，一点也不苦。”卫清晖难得好脾性，端了那药送到碎碎唇边。他知道碎碎不喜甜食，平日就极为瘦弱，但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孩子，怎么也应进补。果然碎碎一听便变了脸色，才只闻到那药味便做势欲呕。卫清晖怜她娇弱，不忍逼迫，只慢慢诱哄。
　　“我才不要喝，五叔从来都不要我吃药。”碎碎抬出刘凌飞护驾，出其不意的看到卫清晖变了脸色，一张俊面，沉得要滴下水来，只见他随手将药碗重重放在一旁小几上，起身欲走。她才知道自己失言，怯怯的拉了卫清晖的衣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为人母多了一份温柔敦厚，卫清晖只觉得碎碎小小一张脸上写满乞怜，说不出的可怜可爱，比之她明艳动人的美丽更有韵味。他叹口气，将她小小的脸掬于掌心，目光深沉如海，竟是吻了上去。
　　“有人，这里……有人……”碎碎挣扎了几下，声音渐渐消失。四喜在一旁都羞得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卫清晖深深啜吸她口中的芬芳，辗转反侧，不忍释手。碎碎呼吸都困难起来，想推开他，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软倒在他怀里。
　　“三少，太太有吩咐，不让你……。”眼看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四喜举起托盘挡住自己的脸，硬起头皮出声阻止。
　　三少的眼睛一定很可怕吧！她心中暗想，更是底气不足。果然话说到半路就被打断，
　　“我知道。”卫清晖青着脸示意她退下，四喜得了命令，逃命般跑了出去。
　　她还是个年轻姑娘啊！四喜伸手抹去额头密密的汗水，长长的吁了口气。三少可真是可怕啊！噩梦般的遭遇，希望他不要记在心中。暗暗念了声佛，四喜拍拍胸口，大步离去。
　　屋里只剩两人，碎碎满脸绯红，她和卫清晖是新婚夫妻，因此还颇为羞涩。垂着头，绞着被角，不知要说些什么。
　　“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还这般容易脸红。”卫清晖凑在她耳边，欣赏她满脸娇羞的模样。“所以才要你喝药，你身子弱，宝宝会长得不好。碎碎不想做的事情，我永远不会逼你。”卫清晖柔情似水，端着药碗送到她唇边。碎碎茫然的接过药碗，忍住心中不适，慢慢将药喝下去。看她那般茫然的样子，卫清晖忍不住好笑，轻轻点她鼻间，“怎么？吓得呆了？”碎碎看看他，又摸摸自己的肚子，样子还是呆呆的，宛若林中小兽般可爱。卫清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由得“扑哧”笑出声。碎碎见他笑得浑身发颤，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扑过去乱亲一气，想把嘴里的药味分给他一点。
　　“碎碎真是我的傻姑娘。”他乐不可支，将她压在身下。“因为不公平啊，为什么只有我要喝药，你是宝宝的爸爸，你也要负责。”她尚没有身为人母的自觉，只是见卫清晖那么开心，想来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卫清晖将她抱在怀中，并肩躺下，一手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一面看着她的眼睛。
　　“我叫人通知了刘凌飞，他明天可能会来探望你。”他目光深切，连碎碎脸上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不放过。
　　“五叔要来吗？”碎碎欢喜的坐起来，明亮的眼睛里充满笑意。“我好想念五叔，可是他不下来，我也不能回去。清晖，你都不知道，流鼻血的时候我有多怕，以前让五叔照顾惯了，现在什么事都做不来。我都想死他了。”碎碎摇着卫清晖的肩膀，喜上眉梢，一扫刚才的荏弱。卫清晖的眸色渐渐深沉，面上却不动声色。
　　“清晖，五叔那么好，他这次下来，我们帮他找个好婶婶吧！”听到她这句话，卫清晖的神色才恢复如常，将那个兴奋不已的女孩抱在怀中喃喃低语：“碎碎，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当先要想到我，你的丈夫。”
　　“此话当真？”碎碎忽然问道。
　　“自然当真，你当我说笑吗？”卫清晖不悦，皱起眉头。
　　“那么我要叫青婶过来。”碎碎坐起来，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我早叫她候在门口，你若是高兴，随你处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卫清晖扬扬手，青婶慢慢走了进来，低头请安。
　　青婶是母亲那边的人，按理说不能得罪。但因为碎碎怀有身孕，母亲那边让了一步，将青婶交付碎碎处置以宽她心，不然这事哪有这样好说。
　　“我知道她是母亲的人，所以不会做得过份。”碎碎握住他手心，漫声道：“青婶，你帮我去把东西捡回来。”她说得虽然客气，语气却是冷冰冰的。青婶知道她现在母凭子贵，不能轻易招惹，忙快步将那些果子捡了回来。
　　卫清晖坐在一旁闲闲的剪着指甲，连看都不向这边看一眼。
　　“把它吃光。”碎碎一敛笑意，“我五叔的一片心意，怎么能让你这般糟蹋，总要有个人来领。你不是碧罗山的土匪，大概没吃过这种东西，今天就让你尝一尝。”
　　“三少。”青婶转向一旁的卫清晖，希望他能看在他母亲情面上说句话。
　　“你求三少也没用，你不吃，我也不吃。”她这才神采飞扬，笑嘻嘻的倚在卫清晖身边，玩着发梢。
　　“还说不会胡闹。”卫清晖轻点她额头，指间柔滑的触感让他怦然心动，不忍释手。初见时碎碎还是懵懂少女，现在嫁为人妇，眉目中沾染了一丝媚态，然而面部轮廓却清灵秀雅到了极致，就算是画中仙子也没有这样柔和荏弱的线条。。
　　青婶见那两人眉目传情，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只得默默将那些山果放入口中。